紅房子。
祝寧全冰冷,上覆蓋著黎欣的。
很久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斗轉星移,已經在這兒躺了上萬年。
黎欣的尸失去所有溫度,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分解腐,地覆蓋在祝寧上。
走廊上的蜘蛛消融,墻壁的蜘蛛人融化腐爛,構建出的污染區域完全坍塌。
紅的污染孢子析出,瞬間席卷了整個紅房子部。
祝寧的瞳孔中倒映著污染孢子,像是在看紅的星空。
在祝寧瞳孔渙散時,有什麼東西正從的后勁流而出,異種平時附著在脊椎上,包裹著每一塊骨頭。
異種以恐懼為食,它聞到了恐懼的氣息。
它附著在宿主上是為了更好進食,但有朝一日如果宿主瀕死,它一定是第一個吃掉祝寧的。
恐懼,它在祝寧上察覺到了恐懼。
黑粘在防護頭盔部流,凝聚一團,它張大,正準備一口吞下。
突然——
它毫無預兆地對上一雙眼睛,祝寧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重新聚焦。
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面無表地看著對面的異種。
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作,只是轉了下眼珠子,無聲的威脅蔓延開。
黑粘渾炸起尖利的黑刺,像是一只刺猬豎起了全的,在祝寧沒反應過來之前立即行。
它順著祝寧的臉龐飛速沒后頸,接著盤踞在脊椎上,僵死一樣不了。
呼——
祝寧深深呼出一口氣,好像活了幾百年第一次呼吸,沒去管溜走的黑粘,只執著于呼吸。
心臟砰砰跳,花了點時間才讓自己冷靜。
叮——
聽到一聲機械聲,非常清脆,也極為突兀。
但與之相對的是,繃的大腦變得舒緩,像是一個握的拳頭正在慢慢張開,第一次這麼明顯地知到自己腦的污染在蠕。
它出長角,在大腦的邊緣收,很和。
系統提示聲重新把祝寧拉回現實,的系統正在起作用,以此來對抗那毫無道理的恐懼。
【恭恭恭喜完支線任務:另一個自己,凈化程度100%】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神值恢復至100】
【恭喜獲得凈化值獎勵5000,目前凈化值累積5000】
【恭喜獲得蟻蛛獎勵:蟻蛛的蛛】
【獎勵描述:B級污染品,鋒利的蛛可以切斷堅的品,比尋常武更蔽,難以讓敵人察覺,是最趁手的暗殺武,請注意,該品使用一次將消耗生命值20】
【恭喜獲得初級天賦:擬態行為,該天賦為初級天賦,一級擬態可仿制外形,讓被使用者誤以為你們是同類,達到以假真的效果,二級擬態可仿制對方異能,請注意擬態并非復制,該天賦并非百分百安全,使用天賦將消耗生命值80】
系統播報聲停止了。
祝寧覺那些聲音從耳朵里進,然后又輕飄飄消失。
看著上方漂浮的污染孢子,聽到系統獎勵一點滿足都沒有,已經知道真相,就難以忽略自己腳下龐大的污染。
人的本能本不是反抗,而是想逃跑,立即逃跑。
但又能跑到哪兒去呢?祝寧不論朝哪個方向跑都跑不出污染的范圍。
全世界已經沒有一片凈土了。
廢土世界比想象的更加絕,人類和污染的斗爭是毫無意義的斗爭。
這東西怎麼凈化?從型上來說就不可能,就算集合全世界所有異能者,要從哪里手去對抗這麼龐大的怪?
祝寧甚至都在一瞬間理解了一等公民的選擇,他們放棄抵抗,只居住在一片懸空的島嶼上,在那一塊兒人造土地上生存。
像是掩耳盜鈴,理論上來說,就連一等公民也只是在神國等死而已。
祝寧知道了真相,但整個人都陷到了一虛無中,無力襲來。
第一次意識到沒有意義,什麼意義都沒有。
所謂凈化世界就像是個永遠不可能達的大餅,祝寧的想法一直是正確的,那是懸在面前的胡蘿卜。
讓疲于奔命,永遠追逐著一個不可能完的目標。
祝寧迷茫了,橫在面前的是一個難以越的山峰,就像是你提前知道一顆小行星就要撞擊地球。
人是很難做出什麼有效反應的,大多數人都會想就地擺爛,毀滅吧。
祝寧能干什麼呢?
如果霍文溪知道真相,說不定連都會放棄,立即從103區撤退,霍文溪作為世家子弟還有一條退路可走。
可以回神國,或者去接管家族企業,做另一個區域的清潔中心調查小組。
祝寧完全無路可走了,作為一個小人,瞎什麼心。
說句不好聽的,這世界跟有什麼關系?就算是另一個自己安排的路,祝寧非要去走嗎?
沒有英雄主義結,看到打不過的不能不打嗎?祝遙說了,當想躺平的時候可以躺平。
回去把得到的消息告訴給霍文溪,然后徹底不管了行不行?
想到這兒祝寧了,站起,腐如同水泥從上流下。
祝寧沉默片刻,然后做了第一個舉,從清潔背包里拿出了清潔工。
不是什麼英雄,只是個掃垃圾的清理者,的工作是收容污染孢子,做事要有始有終。
拿出清潔工,吸管的一端輕輕污染孢子,孢子立即被吸附在底部。
這個行為像是摘棉花,在現在的祝寧看來竟然真的有治愈效果。
面對著一個過分龐大的命題,只要手頭上做出任何一些細微的舉都能讓人稍微安心點,找到一點現實的覺和存在的意義。
人類真的是一種意義,必須要找到一種依托,哪怕這種依托虛無縹緲。
收容污染孢子本是為了不要擴大污染,染其他無辜的居民。
現在這個糟糕的局面,這個舉意義不大,就算污染孢子飄散出去又怎麼樣?
末日降臨那天,全區都會被染。
但祝寧必須要給自己找點事兒干,不然會發瘋。
污染孢子一粒粒落在收容裝置,剛開始思緒繁雜,后來竟然頭腦空空,腦子里除了收容沒有其他念頭。
B級污染區域理論上來說應該兩個人一起收容,這個收容量對個人來說有點大了,祝寧不覺得工作繁重,像是強迫癥上,不放過任何一粒角落里的污染孢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開始蒙蒙亮,天際邊出現了一亮,這點明被潔白的雪地映襯,比平時里要更亮一點。
祝寧的作停下來,目所及已經沒有任何一粒污染孢子存在,把這個地方打掃干凈了。
收容的過程中,祝寧必須要完整走過整個紅房子部,已經想起了當年在紅房子的記憶,這個舉應該算是故地重游。
走進了機械媽媽的房間,整個房間又舊又破,人踩在上面會發出咿咿呀呀的響聲。
本來只是隨手翻翻,這完全是的職業習慣,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隨手尋找線索。
在一堆泛黃的紙張中找到了一份合同,那是老楊和劉勝將委托給機械媽媽的合同。
委托養合同被蟲蛀了點,表面發黃,輕輕一好像就要碎裂。
祝寧在最后的落腳看到了兩個人名:劉勝、楊舒華。
祝寧的指腹輕輕在上面挲著,仿佛可以著這短短幾個字在當年的人。
祝寧在廢土世界第一次蘇醒,不是在蜂巢,而是在103區的垃圾山里,被無數垃圾掩埋在地下,都不了。
四周都是金屬垃圾,遠傳來機的轟鳴聲,還有窸窸窣窣的響,有人類正在垃圾山上勞作。
太吵了,對于剛蘇醒的祝寧來說,腦子像是要炸開來,系統哧啦哧啦的聲音響起,夾雜著電流聲。
它說恭喜功激活。
祝寧意識模糊之間本沒仔細聽,不是在打喪尸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那時候很弱,眼皮子沉重,無法睜開眼。
呼吸都極其困難,很快就會在下方窒息而死。
“別,你聽。”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傳來。
“什麼呀,你……”另外一個男人正在說話。
祝寧后來才知道這是老楊和劉勝,他們是垃圾山上的拾荒人。
他們就在祝寧上方一米的位置,在地面的直線距離是那麼近,但如今顯得極為遙遠。
祝寧知道這是自己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機會,拼命想要弄出點靜,力掙扎,但已經被下方的垃圾卡死。
像是被人澆灌進水泥柱,一不能,唯一能的只有心臟。
心臟砰砰砰跳,跳得太快太急了,好像拼命在對外說,我活著。
不要放棄我。
老楊和劉勝聽到了的心跳聲,“真的有人!快挖!”
那是祝寧聽過最好聽的聲音,有人要拯救。
他們生怕把祝寧弄壞了,或者是引起二次坍塌,甚至不敢用工,而是徒手挖掘。
在下方,祝寧眼前的越來越亮,祝寧努力出一只手,最后握住了老楊的手。
祝寧在這個世界里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老楊的老太太,把祝寧摟在懷里,用外套裹住。
劉勝在旁邊很激,他大吼大,像是個瘋子。
他只呼喊兩個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
一輩子沒走過什麼好運,那天是唯一得到上天的眷顧。
劉勝這輩子最自豪的事兒就是從垃圾山里挖出了一個活人,但就像夢,因為夢會醒來,人遲早就要面對現實。
他們把祝寧帶回公租房,那房子很破舊,旁邊就是垃圾山,一共三十平米的房子要下三個人。
不起供暖費,整個冬天都極為寒冷,他們買不起可咀嚼的食,只能給祝寧喂營養劑。
那時候祝寧缺能量,沒有力無法行,不喝營養劑站都站不起來。
想象和現實產生了巨大的落差。
老楊把祝寧送去做基因篩查,基因檢測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殘次品,預計死亡年紀是二十。
想來也是,不然也不會被人扔到垃圾場。
人太窮了,撿到一塊石頭會誤以為是珍寶,現在明明白白告知,祝寧不是什麼珍寶,只是個殘次品。
劉勝頹然坐在椅子上,“我說了我們本養不起。”
“如果是普通人還行,”劉勝咬著牙說:“跟著我們都活不下去。”
劉勝越說越想哭,自己真沒用啊,怎麼這麼孬,但他必須說,這樣才能切斷老楊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還剩十年,”劉勝說:“你還剩三年。”
他們倆壽命加起來,都沒一個一等公民命長,沒法養祝寧長大。
就算祝寧長大了又怎麼樣呢?活到盡頭是二十歲而已。
老楊坐在椅子邊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個無力自保的人,沒辦法去保一個孩子。
祝寧當時很虛弱,蘇醒后一直裝啞,生怕自己開口說話會暴份。
祝寧只能去了老楊的手,老楊手上都是皺紋,想安。
老楊被得一個激靈,小孩兒的手很,覆蓋上來的時候像是蓋著一片羽。
老楊明明最喜歡祝寧,這時候卻無法直視祝寧的眼睛,祝寧來,要偏著頭。
老楊深深呼吸,過了很久才說:“把送走吧。”
祝寧手背冰冷冷的,覺到老楊的眼淚落在的手背上,明明很冷,但覺很燙。
送到去應該去的位置,聯邦有養機構,最近的就是紅房子,垃圾山的殘次品沒有來源,只有紅房子可以接收垃圾場里來路不明的垃圾。
那天很冷,103區在下雪。
老楊牽著祝寧的手,們在深夜中造訪了紅房子,紅的木制房屋在遠看上去很顯眼。
但這里出一死氣,一點小孩兒的生機都沒有,像是一座紅的墳墓。
紅房子的大門打開,里面出了一個機械媽媽,機械媽媽是這類養機構的管理員。
紅房子的機械媽媽穿著破舊的藍圍,臉上的皮有些松弛了,劉勝正在跟談。
一旦給紅房子,他們必須遵守規定,要從祝寧的世界里消失,永遠不能探視。
他們只需要現場簽字就行。
最后一步是把祝寧接出去,但這時候老楊不肯松手了。
劉勝低聲音:“老楊,放手。”
老楊拽著祝寧的手一不,像是沒聽見,劉勝呵斥,“松手!”
老楊依然不,劉勝只能喊:“媽!松手!”
老楊聽到劉勝喊媽,眼睛眨了下,一個怔愣時,劉勝已經把祝寧的手扯開。
老楊有點委屈,知道不應該仗著年齡大無理取鬧,但就是委屈。
老楊的在發抖,想為自己爭辯,湊到劉勝耳邊說:“換一家吧,這家不對。”
劉勝覺得煩人,老楊繼續說:“真的,這家不對勁兒,你聽我的。”
一個勁兒說這句話,來來回回說,但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
劉勝已經簽了字,把委托養合同遞給老楊,“簽字行不行啊,我求你了。”
老楊一個勁兒搖頭,不想簽字。
很想逃跑,不懂為什麼非要做選擇,沒得到過什麼東西,就得到過一個小孩兒。
想要的又不是什麼天上的星星,想要的就是一個別人丟了的垃圾,別人不要的為什麼都不能要?
祝寧是挖出來的,垃圾山的規矩,誰挖出來的就歸誰了,祝寧歸了。
這是的,誰都不能帶走。
劉勝知道老楊就是這個倔脾氣,反復無常的,明明是做的決定,到這兒又反悔了。
老楊想逃跑,想去重新拉住祝寧的手,立即帶著祝寧離開。
突然,老楊覺自己的腰一,低下頭,看見了一個小孩兒的頭頂。
祝寧摟住了的腰。
“謝謝。”小孩的聲音傳來,沒說什麼復雜的話,就說了兩個字,謝謝。
祝寧很謝,謝把自己從垃圾山里挖出來,謝給自己喂營養劑,謝守在自己床前,給念年人不需要聽的睡前話故事。
謝會在寒冷的貧民窟中抱住自己。
謝不舍得自己離去。
老楊淚如雨下,想說什麼說不出口,最后抱著祝寧,那是們最后一次擁抱。
老楊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楊舒華。
祝寧過老楊和劉勝的名字,想起那段記憶,眼中有些酸。
挪開視線,就像老楊當年不想看祝寧的眼睛一樣,祝寧看向窗外,白雪覆蓋了103區,放眼去一片白茫茫的。
頭盔遮擋視線,摘掉破損的頭盔,眼前視線更開闊了一些,白雪的反有些刺眼。
祝寧下意識瞇起眼,想起黎欣最后跟說的話,“下雪了。”
103區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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