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衛沿著池邊小跑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薛奪突然跳起來，把紅纓頭盔套上，整了整盔甲，喝令龍武衛守好懿和公主，自己直接跑了。

水榭這邊，薑鸞看在眼裡，笑指給二姊看，

“畢竟是玄鐵騎出的嫡系，聽說他家主帥發兵的消息，覺不太對勁，跑過去問了。”

薑雙鷺臉上的擔憂之更重，“阿鸞，我心裡不安。天已晚，我、我還是覺得該走了。”

隔著水榭外的幾層薄紗，薑鸞抬手點了點對面竹林掩映的曲水庭院。

“四大姓的郎君都不怕，一個個安之若素地席落座。二姊又怕什麼。”

不知哪家郎君自帶了琉璃燈，錯落放置在庭院四，映照得周圍纖毫畢現。

又有不知哪家帶來了眾多貌婢，在庭院裡點起提神醒腦的冰片香，四面齊齊打扇，香汗淋漓。

一名穿戴銀霜廣袖襴袍、眉目疏朗的郎君剛好緩步進來，被眾多兒郎起簇擁在中間，左右致意，含笑寒暄，舉手投足間意態風流。

薑鸞隔水遙遙看著。

“啊，那個是不是‘冠絕京華王七郎’？人品不知如何，長得確實不錯，真人比畫像裡好看許多。二姊怎的不看？”

薑雙鷺的臉上早暈起紅霞，視線挪去旁邊。

薑鸞不滿地扯了扯的袖，“別只顧著害了，心裡越在意的，越要看仔細了。薑三郎有句話說得對，莫要被花迷了眼，錯付終。妹妹修個庭院不容易，機會難得，二姊趕看清楚了。”

薑雙鷺起先隻不應聲，被催得無法了，歎息道，“阿鸞說得太遠了，什麼花迷眼，什麼錯付終。我的終哪裡是我自己能決定的。”

還是不肯看竹林庭院，視線幽幽地盯著暗天幕下的蓮湖池子，

“你如今好歹是開府了，從此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我十六了，比你還大一歲，也沒人提開府的事，也沒人提駙馬的事，倒像是把我這個大活人給忘了。今早椒房殿突然召我去，我還以為皇后娘娘終於想起我的事，要替我謀劃了，歡歡喜喜地過去，你猜怎麼著。”

薑雙鷺勉強笑了笑，“皇后娘娘不想來，托了病，打發我把的賀儀送過府。原來不是忘了我，而是懶得理會我的事。支使我辦事的時候才想起我了。”

面上雖然笑著，眸中卻霧氣湧，淚盈睫。

懿和公主哭了，薑鸞也想起了宮裡許多不甚愉快的經歷。

“雖然大家都說長嫂如母，但長嫂不待見小姑子，也算是大家族裡的尋常事。二姊別傷心了，你在我面前哭，只有我難，聖人和椒房殿那邊還是不痛不的。……別哭了二姊，哎。”

煩惱地搖了搖團扇，揚聲吩咐下去，“庭院那邊新座的可是王家七郎？來人，召來水榭說話。”

薑雙鷺吃了一驚，袖匆匆抹了下臉頰，就要站起躲避，但已經晚了。水榭四面通風，只有一條曲徑欄桿通往岸邊，哪裡有什麼躲避的法子？

片刻後，公主府仆引著王七郎走近水榭。

隔著幾層薄紗，兩位公主影影綽綽顯出影，王七郎遠遠地停在水榭外的欄桿說話。

王七郎出京城四大姓之首的太原王氏，是王相王懋之的嫡孫，單字一個‘鄞’，富有才名，拒了朝廷幾次征辟，不曾仕。

薑鸞在水榭裡抬高聲音，“久聞王七郎大才，一首《上都懷古賦》萬人傳頌。七郎如今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中既然有懷抱負，為何不仕，為萬民謀福祉？”

王七郎在水榭外行長揖禮，清朗回答，

“聽漢公主問話，便知公主尊崇儒家，是務實之人。鄞乃是崇虛之人，已知世間虛妄，又何苦濟濟蠅營。鄞將此寄於山水清談之中，只求一窺大道，俗世於我有何乾？道不同，不相為謀。公主恕罪。”再行長揖禮，徑自離去。

懿和公主驚得說不出話來。在宮裡見過的外臣也不，但都是，再無這般清高人。

薑鸞被當面頂撞了一通，倒不生氣，只是慨，

“好一句‘俗世於我有何乾。’王七郎不是清高，他是真把自己當下凡的神仙了。王相是個極有才乾的能臣，怎的家裡教養出這種腳不沾塵的兒郎。”

懿和公主目迷茫，依舊盯著王七郎走向竹林庭院的背影，薑鸞看在眼裡，想了想，繼續吩咐下去，

“盧家四郎也來了？召過來說話。”

隔著幾層輕紗，對面庭院裡掀起約的。

片刻後，一名穿正朱織金窄袖錦袍、緋罩衫，面如冠玉的十八九歲年郎君站起來，隔著一道水面，旁若無人地大聲應答，

“今晚漢公主殿下開府，臣等奉父命登門送上賀儀，不去前院的正堂宴席落座，卻被引來後院，兩位公主端坐水榭，一個個單獨相召。臣等不懂此間的規矩，鬥膽敢問一句，莫非兩位公主今晚相看駙馬人選，下仆誤將臣等引來此庭院？臣等才疏貌陋，不堪尚主，理應回避才是。”

懿和公主惱得臉通紅，“這是范盧氏教養出來的郎君？一張利不饒人，可恨！”

薑鸞饒有興致地聽完，倒是嗤地笑了。

“對著咱們兩個，盧四郎已經收斂許多了。當初他這張可是把兩年前的探花郎罵得沒臉見人，自請離京。我聽著，倒是比腳不沾塵的王七郎要更鮮活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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