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在月下出一個極淺淡的自嘲笑容。

“謝氏族人眾多。謝太后娘娘，是下的嫡親姐妹。先帝薨逝，謝太后娘娘歸離宮，在謝氏族老的眼裡……瀾已經無用了。”

裴顯立定腳步，冷淡地瞥過去一眼。

“所以你去皇太殿下的東宮，殿下讓你剝柑橘，你便丟了文人筆，拿起琉璃盞，做起侍奉起居的瑣事？”

謝瀾並不應答，後退半步，平靜地振行禮。

“瀾手中並無任何中書省事務，不知裴中書有什麼事務要和下商議。若只是漫步閑談，天不早，容下告退。”

“中書省確實無事，只是和謝舍人閑談幾句。人各有志，你要謀自，裴某不攔你。只有一件……”

裴顯的聲音冷了下去。

“皇太並未定下駙馬人選，如今才及笄的年紀，青春貌，行事肆意，又倚仗著儲君份，輕易可以召見前朝員。”

“八十年前，大聞朝曾立了一任君，不過八年便退位為長公主。但那短短八年的監國時間裡，君和眾多的朝堂俊彥流傳出了許多的野史流言，謝舍人，你可曾讀過？”

謝瀾飽讀詩書經史，正史，野史，當然都是讀過的。

“略有耳聞。”他回答道。

“你讀過就好。”裴顯點點頭。

“現在是端慶帝初年。你若不想百年後傳出東宮皇太的野史流言，帶著你會稽謝氏五郎謝瀾的名字，在眾多文人墨客的口中津津樂道……”

他沉聲警告：“莫要夜宿東宮。”

作者有話說：

裴顯（嚴厲地警告）：莫要夜宿東宮。

後來，他自己……

第51章

秋之後， 天亮的時辰一天天地晚了。到了五更天，天還黑著，耳邊只聽見寒風呼嘯著刮過庭院的聲響。

薑鸞不願起。

“昨夜睡得晚， 睡不夠。”在的鴨絨衾被裡，閉著困倦的眼， 嘟嘟囔囔。

“早早起，去了含章殿， 對著崔翰林那張拉得三尺長的臉， 大清早地找罪。我何苦和自己過不去？”

苑嬤嬤連哄帶勸地把從被窩裡拉出來。

“我的殿下， 如今不比從前公主時候了，懶散不得的。朝廷多雙眼睛盯著東宮。這個月已經遲了三回了， 再遲下去，崔翰林當真請了戒尺， 責罰了殿下邊的人， 豈不是難看。”

薑鸞閉著眼， 東倒西歪地起，梳洗穿戴了一刻鍾， 用過了早膳，借著魚肚白的天往含章殿方向去。

崔翰林已經候在含章殿裡了。

五十往上年紀，出清河崔氏旁支，在翰林院裡供職， 書堆裡打滾了一輩子的老學究， 終日頂著一張嚴肅面孔，就像薑鸞所說的那樣，站在含章殿門口， 沉著一張神不好看的臉， 踱步過來行禮。

“殿下今日比昨日又遲了。”

薑鸞打著呵欠邁進殿去， “昨日早到了半刻鍾，也沒見崔翰林誇獎半個字。今日準時到了，崔翰林張口就是責備。反正本宮在崔翰林這兒是落不到一個好字的。”

不提昨日還好，崔翰林的臉更加難看，就像薑鸞說得那樣，拉下來三尺。

“昨日殿下是早到了，但進學到一半，臣剛剛留下兩篇課業，殿下轉眼人就不見蹤影。”他沉著臉問，“敢問殿下去何了。”

薑鸞坐到居中的長案後方，端正跪坐下來，拿過長案上擺放的幾本經義，無聊地翻了翻書。

“崔翰林好好地教書就教書，按章節講解，遇到本宮不明白的地方，答疑解即可。為什麼偏要本宮把整本經義，連同各家注釋，典故出，一字不落地背誦下來？本宮今年十五了，不適合這種蒙初進學的死記背的法子。”

崔翰林跪坐在對面長案後，手翻開經書，面沉如水，

“殿下不是不適合，是無心進學。聖賢的經義文章，需得首先心無旁騖，開卷通讀百遍，方得其中的滋味——”

“哎，崔先生。”薑鸞擺擺手，打斷崔翰林的說話，

“本宮好奇一件事，當初是誰選了崔先生為東宮教諭的。如果是裴中書的意思，本宮當真要生氣了。”

崔翰林看作就想拍案而起，強行按捺住了，慍怒道，“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臣學問不足，教不得殿下？”

“不是學問不足，就是學問太足了。”

薑鸞抬手點了點他，笑歎，“跟著崔先生這種學法，通讀經義百遍，把各家的注釋典故都倒背如流，本宮就可以和崔先生一樣，扎在故紙堆裡，做老學究去了。”

“要麼，是崔先生自己的意思，存心往歪路上教本宮。要麼，就是有人懷著這個意思，選了崔先生。”慢悠悠喝了口茶，

“本宮再問一遍，選了崔先生做東宮教諭，到底是誰的意思？”

崔翰林不答，沉著臉起，勉強行禮告退，怒氣衝衝地大步出去了。

含章殿門外站著一名緋袍的年輕文，崔翰林出門時沒留意，差點迎面撞上，對面的人往旁邊讓了半步，兩人錯開了。

來人鎮定行禮，“崔翰林。”

崔翰林詫異還禮，“謝舍人。”

來得是謝瀾，因為皇太在含章殿進學，非急事不予通傳，所有求見的員一律需得在廊下等候。他也不知在外頭聽了多久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