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到江北市的路程只有四百公里，現在鐵路運輸發達，乘坐車組的話兩個小時就到，但羅副司令卻選擇了一列車票最便宜的綠皮火車，和一幫民工、鄉鎮企業業務員在一起，咣當咣當坐了五個小時才到江北市。

中午十二點出發，抵達江北市已經是傍晚六點鐘，從火車站出來之後，小李的肚子已經咕咕了，但他已經嚴格履行著自己的指責，隨在羅副司令邊，警惕的目四下掃視著。

羅副司令站在火車站廣場前，著雪后江北市華燈初上的夜景，不由得慨了一句：「變了，真的變了。」

打了一輛計程車，小李坐前排，羅副司令坐在後排，吩咐司機：「去高土坡。」

計程車司機發了汽車，隨口問道：「你們是外地人吧，有親戚朋友住在高土坡的話可算倒了霉了。」

羅副司令很興趣的問：「怎麼這麼說？」

「唉，別提了，高土坡拆遷價只有1500，到都傳遍了，這大開發也太黑了，那麼好的地段，自己吃也就罷了，連一口湯都不讓人家喝，這世道……」

碎的計程車司機喋喋不休著，但羅副司令已經沉默了，手裏著那張軍報，心底一聲嘆息，老郭大哥，你過得不容易啊。

不大工夫，計程車開到了一片棚戶區前，臨街的門面房已經開始拆遷了，窗戶玻璃都被砸碎，到寫著大大的拆字，馬路也被掘開，各種管線暴著，路燈昏暗無比，一些下班回家的人小心翼翼的推著自行車，生怕掉進坑裏。

付錢給了司機，兩人下車，羅副司令很客氣的攔住一個放學的學生問道：「小同學，報紙上這個人你認識麼？」

那個很漂亮的孩子看了一眼就說：「是郭爺爺啊，我認識他。」

「麻煩你，哪裏才能找到他？」

孩著纖纖玉指：「往前走，左拐再右拐，算了，天那麼黑，我帶你們去吧。」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會，終於來到郭大爺的修車棚附近，孩子說：「就是這裏了。」說完上了自行車走了，羅副司令沖著的背影說：「謝謝你小姑娘。」慢慢的迴轉子，端詳著不遠郭大爺的窩棚。

這是一座用碎磚頭和油氈、石棉瓦和破木頭搭建起來的簡陋小棚子，僅僅能夠在這寒夜裏遮風擋雪而已，傍晚七點鐘，正是下班的人剛回到家，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晚餐的溫馨時刻，可是在這寒冷的破窩棚里，卻只有一盞昏黃的孤燈，寒風肆的吹起窩棚上磚頭著的彩條布，似乎想從從每一個隙灌進去。

正當羅副司令注視著這間小窩棚的時候，一個剃著平頭的年輕人警覺的走了過來，問道：「你們找誰。」

羅副司令扭頭一看，用手指點著這個年輕問道：「我記得你，你是駐冷溪那個高炮旅的，你林浩，是那年全旅五公里負重越野賽的第一名，什麼時候退伍的？怎麼沒轉士？」

年輕人愣了一下，仔細打量著羅副司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是……羅……」忽然他一個立正，舉手敬禮說：「報告，我是去年退伍的，本來夠轉士資格，被人了。」

「嗯。」羅副司令擰起眉頭，地方上的不良風氣，有些時候在部隊上更加嚴重，作為高層領導很難關注到普通士兵的去留問題，這種事副司令也只能無奈。

羅副司令示意他把手放下說：「我來看老戰友的，是私事，不用敬禮，你在這裏做什麼工作？」

「報告，我奉命保護修車子的郭大爺。正在執勤當中。」

「哦，你奉的是誰的命令？」

「報告，我奉的是紅星公司劉經理的命令。」

「好，你繼續執勤吧。」

「是！」

羅副司令讓小李也站在附近守著，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了過去，到了窩棚門口，他久久的站著，竟然無語凝噎，窗口的彩條布後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坐在煤球爐前做飯，鋼鍋里不知道燉的什麼東西，爐火不旺，他嘆口氣去拿扇子，忽然出去的手僵住了，看著外面的羅副司令不說話。

「報告排長！597部隊一中隊戰士羅可克功來到！」羅副司令一字一頓的說道，同時緩慢舉起右手行軍禮。

郭大爺慢慢的站了起來，掀開彩條布看著羅副司令，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的對視著，良久，忽然四隻手握到了一起，繼而又狠狠地擁抱在一起。

「老排長，不請我進去坐坐麼？」羅副司令笑問道。

「進來吧，家裏小，見笑了。」郭大爺將客人讓進了自己的小窩棚，低矮的窩棚讓高大的羅將軍到一陣仄，磚頭和門板搭的床鋪上鋪著被褥，小煤球爐子上燉著米飯和剩菜，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修車工，幾個胎掛在牆上，打氣筒斜靠在門後面，還有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聽見靜睜開腥松的睡眼，爬起來湊到主人邊討吃的。

「老排長，這就是你的家麼？條件未免太艱苦了些，這些年你苦了。」羅副司令摘下帽子，坐在小馬紮上嘆道。

「習慣了。「郭大爺淡淡的說了一句，掏出煙來給羅副司令，正好對方也出煙來，都是一樣的中南海，兩人呵呵一笑，各自點上自己的煙。

「老排長，徐政委去世了，就在昨天。」羅副司令噴出一口煙說。

郭大爺只是點了點頭，沒說話，盛了一小碗飯招呼小狗吃。

「他臨終前，告訴我一個，三十年前的那次失敗的絕行，責任在他，別隊從一開始就掌握了錯誤的報，是往敵人槍口上撞的，所以，對你的理是冤案。」

令羅副司令震驚的是，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郭大爺竟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繼續忙著喂他的小狗。

「怎麼？你早就知道？」羅副司令追問道。

「對，我當時就知道。」

「你為什麼不說！難道你想忍這種不白之冤麼！」羅副司令難忍心中憤慨，激地站了起來。

「他有責任，但關鍵還是我指揮失誤，組織上信任我，同志們把命託付給我，我卻辜負了他們，這個責任，我應該擔。」郭大爺繼續面不改。

「可是……」

「沒有可是，是男人就應該承擔責任，而且……老徐的孩子小，老婆又剛隨軍，經不起風lang。」

「所以你就替他背了！這口黑鍋一背就是三十年！老排長，郭援朝！你簡直！」羅副司令氣的扭轉，習慣的想來回踱步發泄憤怒，可是窩棚太小，連轉的空間都沒有，哪裏還能踱步，無奈下他只好吧嗒吧嗒猛煙。

「算了，老徐也死了，你也老了，這事我會給你一個代。你吃飯了麼？還沒吃吧，我也沒吃，咱們一起吧。」羅副司令不由分說，沖外面喊道：「小李！」

「有！」

「去買酒菜來。」

郭大爺趕勸：「別差遣人家孩子了，想買東西的話隔壁小鋪就有。」

「那正好。」羅副司令推門出來，到隔壁小鋪買了一大堆火腸、滷翅、茶葉蛋、豆腐乾、午餐罐頭，還有二鍋頭。

小鋪老闆和郭大爺是好朋友，一聽說對方是老郭的戰友，說啥也不收錢，羅副司令也不是個矯的人，也就收起了錢，邀請小鋪老闆一起喝酒，對方欣然同意，三個老傢伙，外加上小李和一隻小狗，在郭大爺的四風的窩棚里開始了一頓獨特的晚餐。

……

虎爺今天喝的很開心，夜裏十點鐘的時候才醉醺醺從金碧輝煌出來，看看金勞，又給老七打了個電話：「老七，你小子別忘了，今天晚上必須給我把事擺平，我不管你殺人放火還是磕頭作揖，必須把那倆老傢伙攆滾蛋，聽見了麼？」

老七笑著回答：「虎哥你又喝多了，剛才不都打過電話安排過了麼，弟兄們都預備好了，今天晚上把這個事做了，你就放心回去睡覺吧。」

虎爺慢慢收起手機，上了自己的卡宴，了眼睛，打了個酒嗝，雖然有點大，但是神智還是清醒的，才一斤三兩白酒就想放倒虎爺，哪有那麼容易，他小聲嘀咕著，發汽車離開了金碧輝煌的停車場，天氣冷，空中似乎又飄起了雪花，虎爺把汽車調到雪地模式，慢慢的開著，夜幕下的江北市一片寂靜，雪亮的車燈照耀下，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

「下下下，就知道下雪，咋不凍死那幫要飯的。」虎爺嘀咕著，一打方向盤，卡宴進了濱江某高檔小區，這裏有他名下的一房產，還保養了一個藝學院的學生常年住在這裏。

下了卡宴，虎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滿酒氣，回頭那死妮子又要著自己洗澡了，洗澡就洗澡，但是要一起洗才過癮，虎爺腦子裏都是些七八糟的東西，一邊想一邊走，本沒注意到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一陣勁風襲來，虎爺下意識的一回頭，就看見黑烏烏的一個長方形拍向自己的面孔，對這玩意他再悉不過了，工地上隨可見，信手拈來。

這種東西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