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峋站起來，等皇上發話。

夏胤修放下奏摺，微微閉了眼，手了眼部位，“那個蘇漣漪，是何人。”

飛峋其實早就想將漣漪的份說出，但皇上未召見，他也沒機會說，如今皇上主問了，他很是高興。“回皇上，過去一年，微臣與公主姓埋名在嶽縣附近，這些事微臣都已稟告過了，公主是以新寡份，而微臣則是……被人強迫招爲贅，爲了掩護份、保護公主，微臣便一直以那份生活，而這位蘇漣漪，則是……微臣的妻子。”

“哦？”這回答，令夏胤修到意外，他本以爲這子是從什麼途徑得知了飛峋的份，而後便一路糾纏而來，鬧了半天，竟是飛峋那名義上的妻子？“這樣姿的子，爲何要強招你贅？”

一般強招男子贅的子，多半都在某些方面有一些問題，而這蘇漣漪無論從容貌還是談吐都爲上乘，更別提其周沉穩恬淡的氣質，說是宦人家出的大家閨秀，也是有人信的。

雲飛峋趕忙解釋，“回皇上，漣漪是最近一年才變這樣，微臣剛見到時，格魯材蠢笨，每日在村中爲非作歹。”若不是皇上提，他都忘了從前的漣漪是什麼樣，恍如舊夢一般。

“哦？”夏胤修不解，“那爲何突然大變？”

雲飛峋低下頭，垂下眼，他並不傻，蘇漣漪前後變化碩大，他又如何不起疑？若是說從前他本不在乎蘇漣漪到底格如何，只想完自己任務的話，那如今便是喜歡此時的蘇漣漪。

他心中也曾懷疑猜測過無數次，卻不肯提，從小他便聽說了一個傳說——霓裳羽，仙下到凡間，將羽藏起，嫁給一男相夫教子，但那夫君卻屢屢懷疑，最後到底將那羽找了出來。真相大白之時，便是那仙重新穿上羽離開之時。

他知曉這只是神話傳說，但每一次想追問漣漪時，卻還是忍不住想起，那話到了邊又狠狠嚥了回去。生怕漣漪也會穿上的羽回到天上，將從前的蘇漣漪留下來。

謎底重要還是蘇漣漪重要？自然是後者，所以雲飛峋決口不問其原因。

“回皇上，蘇漣漪本來就應如此，後來因小時過傷，頭有淤所以大變，在一年前舊傷發作，於是便又恢復好了。”飛峋默默地幫蘇漣漪圓了謊。這是他能想到最合乎理的解釋，頭有淤大變之人並非沒有，想必皇上能相信。

果然，夏胤修真的信了，只因從前聽說過這樣的事例。“那這黃厲靖？”

飛峋點頭，“回皇上，黃厲靖也是真，微臣從前便聽漣漪提起過著世外高人。”雖然這麼說著，但他心底卻有種直覺——這世上本就沒有黃厲靖這個人！無論是藥酒的方還是神仙方，更或者是這炸彈，都是蘇漣漪所想出。

一個怎樣的子竟能想出這麼多世人所想不到之，除了是仙，又是何人？

夏胤修垂下了眼，思考了片刻。“那這高人此時又在何？”有此等高人，他定然要將他其收攬，那鸞國還能不強盛？

“回皇上，從前漣漪說過，也僅僅與這高人有個一面之緣，而後高人去，也是一無所知。”趕忙幫漣漪撇清了關係。

夏胤修深深地看了雲飛峋一眼，而後冷冷一笑，“看來，那人是真將你迷得神魂顛倒，竟能讓你爲說這種彌天大謊。”

雲飛峋一愣，噗通一聲跪下，“黃天在上，臣雲飛峋敢對天發誓對皇上的忠心，若臣心有二，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立下毒誓。

夏胤修剛剛確實是在試探雲飛峋，因這突然冒出個絕世高人，他如何能輕易相信？但如今見到飛峋這毫不猶豫的毒誓，便也就信了。原因有二，一者是，與其相信一名子能想出這配方，還不如去相信有個高人的存在；二者，自然是他對雲飛峋的瞭解，在他的印象中，雲飛峋永遠是那個臉上長著瘡疾，剛正不安的孩子。

提到瘡疾，夏胤修便很仔細地看了一眼雲飛峋。

飛峋蓄了須，下及面頰皆是胡茬，比之平日確實了不，加之其眼神的堅定以及與飛揚酷似的相貌，這一刻，夏胤修也不免對其有了信任。雖然當時飛峋立下軍令狀，攬下東征主帥之位時，他和飛揚的想法都是讓其先帶軍東征，不求其功，但求無過。等南征大軍勝利後，便揮師東上，攻打東福王。

可以說，這戰功是半送給雲飛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信任飛峋，喜他的耿直和忠心，何況飛峋之前還立了不戰功。

夏胤修的視線移到了雲飛峋的雙頰，那往日裡佈滿膿瘡的臉上，此時已是平整白淨，若不是那些還留下的坑疤，甚至無人相信面前這英俊男子曾經面目可憎。“你的臉，是何人爲你治好？”

飛峋答，“回皇上，是……蘇漣漪。”

夏胤修又是一愣，“還會醫？”

雲飛峋不敢欺君，便將漣漪的醫一一道出，從用海菜救了村中的孫大海，到用藥酒救治嶽縣李福安，從神仙方妝品到他的臉。

“神仙方？神仙方是這蘇漣漪一手研製？”夏胤修大爲驚訝，本來已逐漸安下的心，此時又開始有些張。

“是。”飛峋答，京城中不貴婦都訂了神仙方，更是有貴婦爲了邀功，將那妝品送到了後宮，想必皇上多有所耳聞。

夏胤修面一黑，“那這醫又是從何而來？難道也是那高人黃厲靖所傳授？”

雲飛峋後背一層冷汗，確實，漣漪的行爲和世差異太大，別說多疑的皇上，即便是換個人也不免懷疑。“回皇上，是蘇漣漪自學，臣不敢騙皇上，無論白日裡多麼辛勞，晚間都會手捧醫書，無論是醫理、藥理，還是古方野方，都一一研讀，在房間說有醫書百餘冊，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請皇上明鑑。”

夏胤修又被雲飛峋再一次說服，心中驚訝那子竟如此好學，一時間並未說話。

這是雲飛峋第一次說謊，雖然上已是冰涼一層冷汗，但口吻卻出奇的冷靜。這冷靜，讓他自己都驚訝，難道他雲飛峋是天生善於說謊之人？

其實，他只是心想保護心子罷了，爲了，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這在不違背良心前提下的謊言呢？

夏胤修一直在信與不信之間抉擇。

“皇上，對於的醫，臣有一種看法。”飛峋繼續道。

“你說。”

“蘇漣漪的醫之所以有種種奇效，是因走的是歪路而非常規醫，例如說，金玉公主難產，便對其破腹取子……”

“等等，雲飛峋，你重說一次，金玉公主怎麼了？”從前只聽說妹妹產下一子，卻未聽說什麼如何產子。剖腹取子！？

飛峋點頭，“當時公主難產，生命垂危，三名穩婆都毫無辦法，於是蘇漣漪便冒險剖腹取子，最後公主母子平安。”

“割開了肚子還能活？”此時饒是沉穩的夏胤修也震驚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能，而且恢復得很好，母子平安。”飛峋再一次肯定，“所以臣認爲，蘇漣漪並非醫有多高明，而是勝在這奇上，就如同其他歪才一般。反其道而行，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解釋了這麼多，希能將的世圓了。

終於，夏胤修還是信了，不由得失笑。“這世間竟有如此子？真是有趣，找時間，朕還真要會會。”

此時此刻，雲飛峋不知自己是應高興還是不高興。高興是皇上總算是信了，若是皇上對漣漪另眼相看，加之漣漪在金玉公主生子方面的功勞，會不會爲其封了品銜，將來爲他們兩人指婚？

若是皇上指婚，父親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但同時，心底又有一種不好的預，卻不知這不好的預因何而來。

接下來兩人所談對話，便全是軍中之事，皇上問，飛峋答。

夜更深了，太監總管安祿忍不住輕聲提醒皇上保重龍，早些休息，飛峋也便告辭。

爭當雲飛峋準備轉出帳時，卻又被皇上了住。

“不知皇上，還有何事？”飛峋問。

夏胤修半垂著眼，“那高人黃厲靖的行蹤，務必要從蘇漣漪口中問出。”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是。”再一次行大禮，雲飛峋才退出了皇上的營帳。當出外後，冷風吹過，飛峋只覺得周都是涼的，原來，剛剛竟不知不覺出了一汗。手向面頰，好在，臉上並未有汗，否則恐了馬腳。

出了皇上的營帳，猶豫再三，最後他一咬牙，去了蘇漣漪那裡。即便是知道已睡去，但此事很是急，他即便再不忍，也得將今日在皇上營帳發生之事說出。

蘇漣漪的營帳外，飛峋專門派了兩名平日裡信得過的兵士把守，兩人一左一右守在營帳門口，見將軍來，心中驚訝，正見禮，卻被阻止。

了簾子，飛峋。

昏暗的燈燭下，佳人睡安詳。也許是聽到了帳外聲響，漣漪的眉頭微微了，好似要醒來。

飛峋本不忍打擾，但猶豫再三，還是輕輕喚了，“漣漪，醒醒，我有要事和你說。”

蘇漣漪雖看似睡得安穩，但其實在這營帳之中本睡不安穩，有個風吹草便驚醒。“飛峋？”朦朦朧朧見到雲飛峋在帳門口不遠，離的牀有一段距離。

見醒了，雲飛峋這才上前，將的披風從一旁取來。漣漪坐起的下一瞬間，他已將披風爲其披在了上。“這麼晚，有什麼急事吧？”說的雖是問句，但語調卻是肯定的，因爲對他的瞭解。

飛峋在的牀沿坐下，與面對面，微微低著頭，滿是憐惜地看著白淨的容。“嗯，確實是有急事，今日必須說，我怕夜長夢多。”

“什麼急事？”漣漪一驚。

“那名胤文博，胤公子其實就是……當今皇上。”飛峋道。

漣漪驚訝了那麼一下，而後那驚訝神便從恬淡的面容上消失，換一種瞭然的神。“原來如此，這也就能解釋，爲何在這大軍之中爲主帥的你，要對他尊敬的原因。其實我早就應想到，你爲一品大員之子，能讓你這麼恭敬對待的本就不多，而這名從未表份的男子讓你如此尊敬，定有他的份，沒想到竟是皇上。”

飛峋失笑，“漣漪，和你相的越久，便越覺得你與衆不同。若是其他人聽聞那是當今皇上，想必驚訝連連，不知如何是好。但換了你，也僅僅是驚訝瞬間。”別說皇上懷疑的世，就連他也無法說服自己，想一探究竟了。

漣漪噗嗤笑了，“如果說一年之前，告訴我見到的是皇上，我肯定也會震驚。但與金玉公主相那麼久，也就習慣了，皇上不就是公主的哥哥嗎？”已經歷了“時空穿越”這麼離奇的事，見個皇上又有什麼大不了？

轉念一想，雲飛峋這麼晚來找，會不會是和這皇上有關？“你剛剛被皇上召見了吧？”

飛峋點頭，“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而後，便將在皇上營帳中發生的一切，說的話，都一一對漣漪說了。

蘇漣漪靜靜聽著，臉上卻忍不住泛起笑容。

“你笑什麼？”他問。

“笑你也是說謊的行家啊。”漣漪笑著，並非嘲笑，心中是滿滿的。雲飛峋是什麼樣，不是第一天知曉，平日裡略微呆板木訥，卻沒想到他竟爲了跑去焦頭爛額的說謊圓話。“謝謝你了，飛峋，讓你幫我圓謊，難爲你了。”

飛峋嘆氣，搖了搖頭，“只要你能平安，我說一些大話又有什麼？”從前最爲鄙夷的便是那些滿謊言之人，但今日他自己卻做得一片坦，只因是保護最之人。

“難道你對我突然大變不好奇？”漣漪笑著問他。

“好奇，但我希有朝一日，你能主告訴我，而非因我問。”飛峋答。

營帳厚實，但寒冷卻冷冽。北風順著營帳隙鑽，燈燭閃爍。

飛峋怕漣漪凍，將那披風爲其裹得更。漣漪著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想到剛剛他爲了自己的安危欺君罔上，心中的甜不知用什麼表、什麼語言來表達。

手攬上他寬厚的肩膀，投他懷抱，將臉埋他的頸窩，聞著他的氣息、他的心跳。“大婚之日，便是我告訴你我世之時，只要到時候你不要怕我纔好。”爲何怕？借還魂，爲何不怕？

飛峋將攬懷中，堅實的手臂摟住纖細的，點了點頭，“好，這一天會很快到來的，但今日我……我著急之下說出的話，你要牢牢記在心裡，事後千萬別說了去。”

漣漪呵呵笑著，沒心沒肺的，“鬧了半天，你半夜著急來我這，是來串供？”雖然行軍艱苦，但云飛峋好乾淨的格不變。漣漪擡眼，正好能看見其頸部，不同於其他不拘小節的將軍，他的脖子乾淨如往常。

飛峋濃眉一皺，很是不贊同“串供”一詞，雖事實如此，但這麼直白白說出，聽起來還是不舒服，好像他背叛皇上一般。“漣漪休要胡說，我們雲家世代忠良，怎麼會做背叛皇上之事？”

漣漪翻了個白眼，自認就夠死板的了的，沒想到這男人比還死板，連個玩笑都不許開。“沒說你背叛，行了，我口誤了還不行？老古董。”才二十歲，怎麼就能古董這樣？

蘇漣漪不知的是，古人對氣節尤其在意，一忠一孝，頭可斷可流，氣節不可丟。

“漣漪你生氣了？”飛峋有些著急，將放開，低頭看，一雙眼很是張。

漣漪笑著搖頭，“有什麼氣可生？今天謝你還來不及呢。”說著，重新攬上他的脖頸，輕輕在他鼻尖上一吻。“以後對外人，我們就統一口徑，就說從前我的頭被磕到了，腦底塊淤積迫大腦皮層造了行爲詭異，後來又磕了一下，那塊淤不小心就神奇的被吸收了，於是便迴歸正常了。不得不說，飛峋你在圓謊方面很有天賦。”

飛峋無可奈何，“漣漪，你又開始取笑我。”

對於雲飛峋的格來說，這便是赤的取笑和嘲弄。

“沒有，絕對沒有。”漣漪嘻嘻一笑，那脣瓣向下。

雲飛峋本來還在默默自我譴責中，但隨後發生的事，卻讓他驚喜連連。因蘇漣漪的脣從他尖的鼻尖而下，覆在了他的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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