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主府。睍蓴璩

豪華寬敞的廳堂，宮嬤嬤丫鬟們悉數被清了出去，只留蘇漣漪和夏初螢這一對難姐難妹。

初螢嘆了口氣，在漣漪畔緩緩坐下，幽幽看了門口，“漣漪，我對你今日所爲，不是很贊同。”

漣漪就料到了初螢會如此，剛剛明的暗的沒對使眼，只不過當看不見罷了，微微一笑，“別心了，我自由我的主意。”雖然初螢到現代思想薰染不，但封建思想深固，哪是容易被撼的？

夏初螢有些急了，若面前換個人，才懶得管這種閒事。但對方是蘇漣漪，想到未來生活的境，就不得不管！“漣漪，你聽我說，你千萬不能意氣用事，你現在和雲家人鬧翻，以後怎麼辦？難道老死不相往來？那飛峋怎麼辦？是爲了你背叛家族還是爲了孝道放棄你？”

這些，蘇漣漪早就想過了。

笑了一笑，手輕拍初螢的小手，“我來問你，從前，那雲夫人也是這般對命令你？”

初螢嗤笑了下，桃花瓣似的眸微微一瞇，一種驕傲和得意。“敢？”但隨後，心中卻不涌現出了一些酸楚。將自己的白小手從漣漪手下出，放在自己眼前，垂目淡淡看著。

“這雙手，潔白無瑕的只是表面，其實也染了不鮮。無論在宮中還是府中，都是弱強食，地位不代表一切，地位高，只說明瞭那些人不敢在表面得罪你，但背後招，卻殺人不見，更有甚者，借刀殺人，坐收漁翁之利。”

漣漪無奈地搖頭，“人何苦爲難人？”

初螢嘆氣，“爲難人的，永遠是人自己。好好的一顆心，慢慢被們得了、黑了，在人堆裡，永遠沒有明哲保這一說。”

“其實剛剛我也猜了一些，雲夫人想來是被雲家的功績衝昏了頭腦，以爲沒有云家就沒有如今的皇上，呵呵，”漣漪垂下眼，諷刺一笑，“所以壞事的永遠是人，還記得我給你講過井底之蛙的故事嗎？那後院呆久了，不正是那口井？”

初螢也是十分贊同，想到自己，苦笑，“漣漪，你一定猜不到一件事，我這公主，是沒人願意娶的。”

“啊？”別說，蘇漣漪還真是嚇了一跳。

初螢苦笑更深，“人人都以爲，一國公主尊貴，定然被衆多名門公子爭搶，其實卻不然。鸞國男子多自大，誰願意自家人凌駕於自己之上？何況伴君如伴虎，與皇家走得越是近，是非越多，風險越大。那些權臣願意將兒嫁皇家，卻沒人肯讓兒子娶一國公主，即便是真有攀附之人，也都不是權臣，是一些小不起眼得小臣罷了。”

漣漪一想，還真是這麼個理，“那你與雲飛揚……？”

初螢尷尬了下，而後低下頭，“是我先喜歡他，而後求著父皇賜婚的，其實寇氏……從前是不同意的。”

漣漪深深嘆了口氣，想到那雲夫人，相由心生，看其面相便能覺到，是個多事的主兒，有強大的掌控，喜歡用自己的意志去左右他人。“那你從前在雲家，日子也不好過？”

初螢一愣，而後噗嗤笑了出來。

“怎麼？”漣漪驚訝。

本來心低落的夏初螢被漣漪逗笑了，心也好了一些，“漣漪啊，你雖聰穎，但到底鮮接道這上層人家，即便是寇氏再不願意，能拿我怎麼樣？正如你剛剛說的，我夏初螢首先是鸞國公主，其次纔是雲家兒媳，加之我去雲家，恩威並施，自然也是對我又親又怕。如今，變了，以爲雲家功績了得便直了腰桿，還以爲，我也變了，以後要靠著他們雲家大樹，可笑。”

說到這，初螢頓了下，嘆氣，“其實，我確實是變了，不再像從前那般咄咄人了，因爲從前我要做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容不得那些子春風得意。但如今……卻沒什麼想爭的慾了，就如同溺水之人上了岸後發現，那水只到腰深，笑自己從前的拼死掙扎，溺的不是水，其實是自己罷了。”

蘇漣漪聽見夏初螢的長篇闊論，卻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哀。

高興？是因初螢跳出了那可笑的怪圈，不再愚蠢的將自己幸福放在一個男人上，與其他人爭搶這海市蜃樓一般的寵。悲哀，是初螢的心冷，哀莫大於心死，未來該何去何從？難道就這麼在公主府逃避一生？

“原來如此，那我剛剛爲你打抱不平，看來是多此一舉了。”漣漪試圖讓話題歡愉起來，儘量說一些開心的。

初螢手拽住漣漪的手臂，“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世上最幸福之事，並非是自己取得了勝利，而是在困境面前，有人而出，爲自己遮風擋雨。漣漪，謝謝你了，從前我還以爲，到了京城便是我來照顧你，沒想到，最後還是你照顧我。”

一邊說著，一邊心中慨，也算是因禍得福，迷霾散盡，找到自我，收穫友。

漣漪一挑眉，“從現在開始，我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難道還不是你照顧我？”

初螢噗嗤一笑，“行啊，隨便你吃住花，我就看你能不能吃窮我的公主府。”

“話說，你的錢我還沒還給你呢。”在制鐵廠建立初期，因資金週轉困難，蘇漣漪從初螢手中拿了不銀子，後來雖賺了錢，但一次次擴大生產，資金又重新投放進去了。

“銀子不要了，你直接賣給我，以後陪著我好了。”初螢嘻嘻一笑。

漣漪愁眉苦臉，“那我價太低了吧？不劃算了，要不然你再給我點銀子當補償？”

“好啊，你開個數。”初螢也不含糊。

漣漪趕忙打住這個扯得越來越遠的話題，“和你開玩笑呢，我若是賣給你，飛峋可怎麼辦？”

初螢恨鐵不鋼地瞪了一眼，“飛峋，你還好意思提飛峋？你可知剛剛給飛峋帶去多大的煩惱？你這不是讓飛峋左右爲難嗎？”

漣漪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你哪能猜到？”

初螢撅，“討厭，我不猜，你直接告訴我嘛。”說著，撒似的開始搖漣漪的手臂。

蘇漣漪噗嗤笑了，“別搖了，一會把我晃暈了，就沒人給你講我的打算了。”

初螢趕忙鬆了手，親自爲其倒了茶，“好好，蘇小姐，小子洗耳恭聽您的高見。”

漣漪笑著，“高見談不上，愚見倒是很多。”手接過初螢送來的茶碗，低頭抿了一下，收起了剛剛的戲謔，臉上多了嚴肅的表。

“首先，雖然我不願承認，但門第之分還是存在，想改變這個事實，就要自己進爭取，而非委屈就全便能得到諒解。

其次，雲家人，尤其是雲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是知曉，我委曲求全能換來什麼？能換來的只是無盡侮辱，更有甚者，他們還會以爲我也同意了他們的觀念，更是有理由拒絕我、挖苦我。

再次，你怕我如今與他們針鋒相對，即便是以後過門也沒有好日子？那我告訴你，若是我委曲求全，日子就慘了，雲夫人後半生的樂趣，怕就是日日想法子折磨我了。所以，反正日子都不好，還不如破釜沉舟。

最後，你擔心飛峋難辦……”

夏初螢點了點頭，前面的那些，雖是擔心，卻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確實不想爭，但也不是好惹的，若是雲夫人做的太過分，也不會袖手旁觀。

就是雲飛峋的事很是爲難，其加在中間左右難辦，最終搞不好還是會影響到與漣漪的，這個，纔是所擔心的。

漣漪一挑眉，有一種玩世不恭之，“其實，我這也是幫雲飛峋，更是幫自己。”

初螢不解，“何出此言？”

“你想啊，這世間男千千萬，誰都不必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這世間緣分並非唯一，不和這個男人，還可以找別的男人嘛，誰能知道，我與飛峋到底是不是命中註定？也許彼此只是命運中的一個過客呢？”漣漪道。

初螢大驚失，“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棄？”

漣漪無奈苦笑，“若是直接能放棄就好了，就是因爲無法放棄，所以纔有了今天這進退兩難的場面。而我將事態絕境，也算是孤注一擲。若是了，便了，若是不，飛峋扛不住那力、或者我有一天太累，那便快刀斬麻。”

夏初螢聽得目瞪口呆，以爲蘇漣漪非雲飛峋不嫁，怎麼會……

漣漪繼續道，“在嶽縣時，每一日筋疲力盡癱在牀上時，我都在想，人活著是爲了什麼？難道就追求這永無止境的挑戰和困難？我也想過一些舒心的日子。所以，我這麼做，其實也是一個機會，放過飛峋，也是放過自己。”

蘇漣漪的話，夏初螢似懂非懂，卻從中聽出了一些蘇漣漪的主張。看向蘇漣漪，很是認真，“你覺得，這世間的姻緣並非命中註定，並非唯一？”

漣漪噗嗤一笑，“當然，也許很多子從一而終，但男子呢？朝三暮四，難道子生命中就只有一份姻緣，而男子卻有多份？難道子天生就比男子了什麼？不，男是平等的，都是相同的。

加之，緣分固然重要，但兩人的相也是重要，所謂靠經營，有多起初相，最後結合，又因經營不善，最後要麼便是男子另娶妾，要麼就是子紅杏出牆，這樣的事例，還嗎？”

初螢茅塞頓開，一雙如水眸閃閃，好像想到了什麼，但也僅僅是一種想法，還需要自己細細思量。

兩人又說了一些什麼，最終，初螢算是鬆了一口氣，“罷了，我也不心你的事了，你從來都是有主見之人，你有時的思想，我無法理解，或者說短時間無法接，但記得，無論你如何做，我都是支持你的。”

漣漪點頭，雖然兩人初相見，帶著瞞，當時的夏初螢裝傻賣天真，但兩人的卻不是假的。

“謝謝你，真謝這個世界，讓我認識了你。”漣漪由衷道。

“我也是。”初螢也深有。

接下來的一日，很是平靜，兩人不再討論這讓人心煩的問題，反倒是說一些家常。

初螢帶著漣漪在公主府轉著，一邊走著，一邊細細爲其講解宮中的事，例如禮儀，例如皇上的格，例如如何拿語氣，例如後宮中的明爭暗鬥。

蘇漣漪慨，鸞國皇權至上、權力集中，強權之下，普通人命如螻蟻，於是爲了生存和發展，其競爭便更爲激烈。

宮中能出懵懂百合？不，即便是清心如水，想來也是白蓮花罷。

……

與公主府的平靜不同，元帥府卻是一番狼藉。

寇氏回來後，大發脾氣。如今雲家在鸞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爲雲元帥髮妻、誥命夫人、金鵬大將軍的生母、雲家的主母，怎能收這種氣？

何況，對方還是個不知從什麼地方蹦出來的小商、野人。

“見過夫人。”一路上，丫鬟們恭敬爲其請安，但視而不見，怒氣衝衝，“老爺在哪？”

丫鬟們見夫人如此生氣，都不敢說話，小心跟著，生怕被遷怒。“回夫人，老爺在書房。”

寇氏本來是回院子，聽說老爺在家，便轉而快步向書房而去。

雲忠孝的書房，雲家兩名嫡子都在，雲飛揚面容淡淡，不知在想什麼，雲飛峋則是面愧，但眼神還是無比堅定。而云忠孝則是面鐵青，想來，又是爲了飛峋和蘇漣漪之事。

寇氏前來，未經通報就進了來，了，飛揚飛峋兩兄弟自然是於其打招呼，爲孃親請安。

寇氏面一陣青一陣白，二話不說，對著雲飛峋就是狠狠一。衆人大驚。

“娘，您這是怎麼了？”飛揚趕忙上前，擋在弟弟前，出聲詢問。

飛峋也是不解，他與漣漪的婚事，父母確實都不同意，但從來都是商量，這是母親從小到大第一次手打他。

雲忠孝也是不解，“靜文，你這是怎麼了？”靜文，是寇氏的閨名，平日裡雲忠孝都是如此稱呼。

寇氏氣得渾發抖，手指著雲飛峋的鼻子，“老爺，你去問問這個不孝子，他招惹回來了個什麼！”

飛峋更是一頭霧水，滿眼的不解。

“娘，您先別急，有什麼話好好說。”飛揚趕忙道。一邊說著，一邊將寇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有丫鬟端來了上好香茗，飛揚親手爲其呈上。

而寇氏則一直怒視一旁站立的雲飛峋，本不解茶碗，反倒是猛地一揮，將丫鬟端著的托盤都甩了出去，查完茶壺應聲而碎，香茗滿地。

丫鬟嚇壞了，趕忙跪了下來，低頭抖。雲飛揚則是讓丫鬟退了下去，關了門，書房中只留下這四人。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飛雲楊問。

寇氏便將剛剛在公主府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每一次將到蘇漣漪時，想到那低賤商清高孤傲的眼神，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賤人的臉撕爛。不用寇氏添油加醋，蘇漣漪的話已經是大大的不恭。

雲忠孝聽完，大吃一驚，“豈有此理！”狠狠一拍桌，那厚重得紅木桌發生巨響，有了一道細紋，可見其憤怒至極，力氣之大。

“真的？”雲飛揚驚訝道，“娘，這其中定然有誤會，那蘇漣漪，孩兒也是見過的，雖然不算是名門閨秀那般懂禮節，但也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怎麼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寇氏憤怒，恨不得也扇雲飛揚一，“這麼說，是我背後編排那蘇漣漪？”

雲飛峋震驚過後，逐漸冷靜下來，低下頭。雖不知這話的真假，但就其口吻和容，確實像是出自漣漪口中。

漣漪，你到底在想什麼？他已經在家努力周旋，怎麼卻火上澆油？難道此時此刻，不應想辦法讓娘開心？的聰明睿智都哪去了？

寇氏看到了雲飛峋低頭不語，冷笑三聲，“怎麼樣，飛峋，如今你知道這蘇漣漪的真面目了吧？就是一藏著黑心的狐貍，不是個好人！你休要被騙了！”

飛峋不語。

寇氏雖然自負刻薄，但對這兩個兒子確實寶貝得很，尤其是雲飛峋，從小得了怪病，更是心疼。暴怒歸暴怒，打也都打了，現在看兒子低頭認錯，心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