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一陣低聲熱議後，又恢復了平靜，羣臣將震驚由外轉到，在心中驚訝著，面上卻一聲不吭。

新帝登基未久，脾氣尚未，還是發表議論、惹事端爲好。雖並非第一日接皇上，但誰能保證從前“太子”的純良大度，不是裝出來的？歷史上皇子登基後“大變”之事，還嗎？

中書院邱中堂邱志誠面不好，中書院主管行政機構，而立部這麼大的事，皇上都未找他商量，甚至從前都未提起過，今日朝堂他算是丟盡了人，皇上是什麼意思？在暗示了什麼？

其實，夏胤修若真將此事提前告知邱志誠，定會被大力勸阻，畢竟，能讓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商出任尚書，這行爲也實在瘋狂。

“起來把，”低沉磁的聲音響起。“朕還記得，禮部侍郎李玉蘭出商家吧？”

羣臣列隊中的李玉堂聞言，趕忙出了隊列，見禮。“回皇上，微臣家父確實經商。”

夏胤修微微點了頭，“既然如此，李卿可願調到商部？”

羣臣自然知曉，李侍郎是不願的。因李玉蘭不僅是禮部侍郎，更是禮部尚書的乘龍快婿，若是在禮部，前途無量，若是去這莫名其妙的商部，只是徒增辱，畢竟，在一子手下、聽令與一年輕子，哪個七尺男兒能願？

李玉蘭淡笑，並未覺得去商部、在蘇漣漪手下有什麼丟人，但……“回皇上，微臣自是聽從皇上之令，但微臣雖生在商家，卻從未參與過家族生意，與商部相比，微臣對禮部事更爲了解，請皇上明鑑。”

夏胤修瞭然，原本他而是想盡其用，畢竟商部剛破天荒的建立，不能讓蘇漣漪做這桿將軍。

“皇上，微臣雖無法爲君解憂，卻可舉薦一人，那人眼敏銳、行果決，臣相信，其最適合這商部職務。”李玉蘭又道。

漣漪聞此，突然有了一種覺，好像猜到了李侍郎要舉薦何人。

“李卿，你要舉薦何人？”夏胤修問。

“回皇上，微臣想舉薦之人正是舍弟李玉堂，舍弟自跟隨家父歷練，六歲經商、十四歲便管理家中大半商鋪，此外，舍弟爲人忠誠，也與漣漪郡有過生意往來。微臣舉薦自家人確實於於理不甚妥當，但此時正是皇上用人之際，微臣便也唐突開口，還皇上恕罪。”李玉蘭從容道，言辭懇切。

羣臣不語，猛然驚醒——這商鋪的確立，勢必便增添了一些空缺。

商部不同於其他各部，有了空缺自有下部員填充。這商部憑空而起，本沒有下系機關，那麼，豈不是便有了可乘之機，可趁機安排自己的人部？

商部是什麼？那可是與金銀相關，若是能安自己的人，不得要從中得利。

想到此，很多員已收斂了從前那或驚訝、或不屑、或疑問的目，再一次看向那剛剛擢升正三品商部尚書之位的漣漪郡主，震驚！

只見，和的線下，那姿拔面容秀的子婷婷而立，毫沒有任何寵若驚、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從容不迫。怎麼不讓人驚訝！？

按照常理，別說年輕子，即便是經過歷練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榮，也不得要喜形於，誇張一些的甚至會失心瘋，但這子無論是從昨日晚宴上的表現，還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現，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衆人此時突有了一預，這蘇漣漪，絕不是普通子，定然有過人的本事。

有一些員更是已暗中後悔，擔心剛剛在雍門外自己的表現實在不恭，會不會因此結了仇？

誰能想到，不到兩個時辰，自己竟會有求於人，有求於這名從前十分鄙夷的子？

這一切，就如同一隻掌，狠狠摔在這些大小員的臉上！其摔的不僅僅是人，更是這男尊卑的制度，和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義。

夏胤修聞言，“漣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薦之人，確實如他所說？”

漣漪趕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無二，其爲人正直、年輕有爲，臣相信，李玉堂定會效忠皇上，爲國之棟樑。”

夏胤修點了點頭，對漣漪道。“好，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說，商部的建制便由你來決定，給你兩日的時間，可有把握完？”

漣漪跪地，“臣謝主隆恩，兩日之後，定會將編制雛形上給皇上。”低著頭，脣角卻勾起了，因爲可以預見，這兩日的時間，會有不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門檻來見，爲的就是爲親戚幕僚謀一個缺。

不是油水不進之人，搞不好會給他們機會，就看他們給什麼條件與承諾了。

難道蘇漣漪爭取皇商之位、爲商部尚書，爲的就是以權謀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勢力，勢必就要利用一些權力，不給那些人甜頭好，他們又如何會給一些方便？所謂，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來鸞國當，可不是爲了報效祖國、效忠朝廷的，對這國家和皇帝幾乎沒有毫，這一點，對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但中飽私囊的同時，也會履行對皇上的承諾，定會竭盡全力，將許下的承諾實現，讓皇上益。

只要不是太過火、只要遵循一個度，無論是朝廷還是羣臣，都會益，是爲雙贏。

益，是爲雙贏。

“好，”夏胤修道，“那兩日之後，朕便在書房等你的好消息。”說著，衆人未見，那冷豔的眸子若有若無掃到羣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頎長的青紫影。

雲飛峋未擡頭，卻用餘察覺，皇上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包含著多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曉。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後延了一個多時辰，過了午時，才結束。

隨著大太監安祿唱喝退朝之音，羣臣跪地叩首，皇上離開，而後羣臣帶恭敬退出金鑾殿，三兩羣，議論紛紛。

“漣漪郡主請留步。”從後有人快步追趕了上來，是禮部侍郎李玉蘭。

漣漪正追趕走在前方的雲飛峋，見其住，便只能停下，“李侍郎。”是極給李玉蘭面子的，兩人從前雖未接，但卻有著不淵源，如今相見，在這陌生的朝堂中，漣漪竟有種遇到老友之。

若是沒有商部的差，想來整個朝堂之上，不鄙夷蘇漣漪的數人之一，便有這禮部侍郎李玉蘭罷。

玉蘭淡笑，他與玉堂爲親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幾分相像，都極爲俊。但他了李玉堂的緻出塵，有一種落落大方的氣度。“從前便經常聽家父提起嶽奇子，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金鱗豈非池中，如今這形，下並不意外。”

漣漪笑著搖頭，面容略顯無奈。“有些並非我追求，有些並非我想要，只能說造化弄人罷。”若是雲飛峋不是出三公之一的雲家，只是普通小小吏，或乾脆普通百姓家庭，纔不會當什麼郡主、當什麼尚書。

蘇漣漪的話，李玉蘭是不理解的，這世間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蘭笑笑，就這麼過去了。“無論如何，下與郡主也算是有緣，郡主聰明睿智，但畢竟初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來找下，不恥下問。”語言輕鬆風趣。

漣漪對這李玉蘭的印象不錯，“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嶽縣誰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學多才，仕爲，您是嶽縣的傳奇和驕傲。”

玉蘭輕笑，兩人並肩緩行，“郡主說笑，歷史上嶽縣出過不能人大家，但說句大言不慚的話，近百年，還真未出過京。下也許曾經是個傳奇，但如今另一個更爲奪目的傳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個傳奇？自然就是蘇漣漪。

李玉蘭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蘇漣漪，此時心中不免想起從前府流傳的蜚語，說蘇家村的村婦蘇漣漪貪二弟，屢屢前來擾，難道就是這個蘇漣漪？真的就是這個蘇漣漪！？

其實李玉蘭知曉，傳說中的蘇漣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蘇漣漪，卻怎麼也無法相信，一陣迷糊。

兩人又說了一些客套話，無外乎就是敘舊，說一些嶽縣的舊事，而蘇漣漪則是放心不下雲飛峋，總是覺得這幾日飛峋的心事越來越重，心中決定，一會說什麼也要問出來。

李玉蘭自然發現了蘇漣漪的目，尋思了一下，而後笑道，“想來郡主與飛峋將軍的婚事也不遠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來喝一杯喜酒。”試探了下。

漣漪卻苦笑，回頭看了一眼樞院使雲忠孝雲元帥，只見其恨不得將挫骨揚灰，只要是看見，那雙虎目便能出兇狠的目。與雲家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了，起初是門第問題，而如今卻是尊嚴問題。

衆人皆知，雲元帥是不同意蘇漣漪與雲飛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臉在朝堂抗議，起初衆人都站在雲元帥一邊。但隨著蘇漣漪的異軍突起，連升兩級，加之現在有了可結羣臣的資本，不知何時，天平已向蘇漣漪一方所傾斜。

這是什麼？這是暗鋒中的勝利，蘇漣漪勝、雲忠孝敗。

雲元帥如何能開心？能接蘇漣漪？若從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許此時此刻唯一能緩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蘇漣漪求饒認輸，讓雲元帥與夫人兩人踐踏了的尊嚴，用的尊嚴換取雲家二老的妥協，但蘇漣漪卻不願。

“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時來辦，還是個問題。”漣漪嘆氣道，“不過這喜酒李公子想來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舉薦商部，想來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蘭想到這件事也很高興，“漣漪郡主真是爲我們商人爭了一口氣，於公於私，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漣漪點了點頭，“那就多謝李侍郎了。”想來，李玉蘭在朝中也曾經坎坷過吧。

見話已說完，漣漪便歉意告辭，快步向宮外走去，爲了追逐雲飛峋。

……

雍門外，各員轎子馬車一字擺開，等待自家主子。

漣漪用最快的速度趕了出去，卻不見雲飛峋影，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種又苦又、有酸有鹹的覺讓慌了。

員們都從容走出皇宮雍門，上了自己座駕，都暗暗留意蘇漣漪，卻無人與之攀談，計劃這幾日暗地裡尋個時間、擇了禮品，登公主府，結了，攀了關係，看能不能在商部裡塞進個人去。

飛峋，你到底怎麼了？

飛峋，你在哪裡？

飛峋，難道你也覺得因爲我的存在，了你的男子尊嚴？

飛峋，你不會想放棄吧！

蘇漣漪越想越心驚，臉上的淡然了許多，一雙秀眉皺著，兩眉之間有一道淡淡的紋，睿智的眼，睿智的眼中滿是無助，不知自己應該怎麼辦，不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是不是自己太霸道了？確實，從兩人見面開始，都是要求他去做什麼，兩人只見的也從來都是以爲主導，強男弱，不僅外人如此想，自己也有這種覺。

但卻不知怎樣讓自己弱下來，一籌莫展。

“漣漪郡主，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在下能效勞？”一道好聽得男聲，帶著關切。

漣漪回頭，見到一抹硃紅消瘦的影，與他見過幾次，但真正談只有那麼一次，寥寥數語，是司馬史。

蘇漣漪趕忙調整了緒，出了一抹笑，“沒有，讓司馬史擔心了，抱歉。”語調滿是敷衍，眼神還在暗暗尋找。

正說著，李玉蘭也從雍門走了出來，旁陪著的是自己的岳父禮部趙尚書，好像兩人說著什麼，一擡頭，看見了蘇漣漪與司馬秋白，與岳父表了歉意，便快步過來。“郡主，司馬，發生了何事？”

漣漪無奈，如今不方便去尋找飛峋，嘆氣，“讓二位擔心了，想來是早膳未用，剛剛有一些恍惚，現在好了，漣漪告辭。”說著，便歉意對兩人微微點了下頭，向公主府馬車而去。

司馬秋白與李玉蘭也都是能看眼之人，知曉郡主定是有事，卻又不方便倒出，便也不強問，各自尋了自家馬車，上了車。

公主府馬車伕見蘇漣漪歸來，趕忙下車迎接，漣漪微襬，在踏上車凳時，忍不住又扶著車廂回頭張了下。

雍門外，在各家家丁的伺候下，著或青或朱的員們上了各自的馬車，有上車便走的，有幾人熱切討論什麼依依不捨的。高矮胖瘦，老俊醜，卻唯獨沒有云飛峋的影。

漣漪著車廂的手忍不住了又，猶豫再三，想下車尋找，但衆目睽睽之下，最終一咬牙還是上了車。

車上，雲飛峋正閉目養神。

“飛峋！”漣漪驚喜，一顆心跳，原來剛剛是自己嚇自己，飛峋哪兒也沒去，也沒鬧什麼脾氣，老老實實地在車中等。

對蘇漣漪突然的喜悅呼喚，雲飛峋並未表現出毫異樣，只是緩緩睜開了眼。

車廂線昏暗，讓雲飛峋的面頰若有若無地掩在暗影之中，一雙飛揚的劍眉下，深邃雙眼並未全張，半垂著睫，著一神。

“恩。”他答。

漣漪本不顧形象，一下子跳上了車，撂了簾，衝雲飛峋的懷中，手摟著他的脖子，擁著他，很用力，“你……你……”想責怪他，但又發現人家本沒做錯。

……是啊，雲飛峋從來都是如此，雖不做出彩之事，也從不做錯事。就如同空氣一般，平時覺不到他的存在，但失了他，卻又覺得心中空落落得心酸。

雲飛峋微微側首，看了一眼蘇漣漪的側面，又垂了眼去。

車外，車伕的聲音傳了進來，“漣漪郡主，可回公主府？”

蘇漣漪長吸一口氣，將語調平穩下來，“回。”

隨後，馬車緩，拐了個彎，逐漸上了京中大道，直向公主府而去。

雲飛峋端坐在車長椅上，漣漪慢慢蹲跪在他前，比他略低，手摟著他的腰，將頭抵在他堅實的膛前，“飛峋，這幾日我見你總是若有所思，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是不是，不讓元帥下不來臺？此時回想，我也有錯，無論什麼原因，他是你父親，我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