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夫妻四年有餘，相敬如賓，他雖有其他姬妾，但卻是十分尊敬公主的，當然，其原因大多是因的份。

“熙瞳，快快，給祖母瞧瞧，可怕祖母想壞了。”雲夫人一進屋，看見琪嬤嬤抱著的熙瞳，便快步進來，幾乎是奔了過去。

此時的雲夫人，哪還有平日裡那刻板勢利？只是一名普通祖母罷了。

雲夫人的聲打斷了初螢的思路，將從那歡樂的思維中拉到了現實。麗的笑容收斂，就好像豔麗的孔雀瞬時將那尾翼收攏了一般。“兒媳見過婆婆。”

鸞國最重孝道，除了皇帝本人必須遵守的君臣之禮外，常人以孝爲先。

只不過，爲嫡系公主，只要表達了敬意便可，不用施任何禮。

從前夏初螢爲了討雲飛揚的歡心，每一次見到雲夫人都極爲恭敬，淺淺施禮，但這一次，乾脆坐著連起都省了，淡淡扔來了一句。

有熙瞳在，雲夫人才不在意這些，老眼含著淚，從琪嬤嬤懷中接過了熙瞳，而云夫人後的丫鬟，則是又提來了一隻小箱子，經初螢過目後，給了琪嬤嬤。

那箱子中，都是一些價值不菲的玩，心收集而來，都是爲孩準備，可見雲夫人的用心程度。

這樣的裝滿金鎖如意等寶的箱子，雲夫人每一次來都帶一個，可見對孫兒的真真喜。

初螢本不喜歡雲夫人，尤其是雲夫人阻撓漣漪和飛峋，更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但如今，看見雲夫人對熙瞳的喜與思念，的心也了一些。

從前，雲飛揚並未怎麼留意熙瞳，除了去接公主回京時看了幾眼，便沒再關注，如今看著那酷似自己的小臉兒，口也不自主了一些。

……這是，他與初螢的孩子。

屋安靜，除了雲夫人逗弄熙瞳，與之玩耍，與之玩耍之聲，便無一人說話。

一屋子的丫鬟們，都忍不住眼去看那一袍的雲將軍，心中讚歎雲將軍的氣度，那俊的容、那健碩的軀，再加上赫赫戰功，難怪那麼多子前仆後繼。

們也見過雲飛峋將軍，但與飛揚將軍比，飛峋將軍卻真真不夠醒目、不夠奪人眼球。一邊看著，一張張小臉兒忍不住紅了。

雲飛揚一直盯著初螢看，面越來越不好，因竟一句話都不肯與他說，連一眼都未看他。

初螢用安詳慈的目看著那祖孫兩人，突然覺到周圍氣氛不對。

回頭看向那丫鬟，面紅懷春的丫鬟趕忙垂下頭去，子微抖，若是被公主發現自己對駙馬肖想，就死定了。

初螢看著那略顯慌的丫鬟，非但沒生氣，笑了一笑，平添了一傷。

因爲想起了自己在時期，當見到雲飛揚時驚爲天人，而後便頻繁參加貴婦聚會，只爲了捕捉雲飛揚的影。若那聚會雲飛揚去了，便使出渾解數，在不失皇家禮儀的前提下，將所有人目吸引在自己上。

若雲飛揚沒去，便轉一圈，早早回宮休息補眠。

可以說，的時期是空虛的，只因除了一個男人，便空無一；但又是充實的，因日日醒來、夜夜如睡，腦子裡滿滿的裝的都是一個人。

今非昔比，兩人最終在先皇的旨意下了婚，了元帥府，後又隨著去了將軍府，從一個懷春的公主變爲驍勇善戰的將——日日找府中姬妾的彆扭，只要找到了一點，便能將那姬妾折磨得後悔來到這世上。

他對的作爲從來是不聞不問，從前竟天真的以爲，那是因爲他在乎。但如今知曉，並非是他在乎，而是他不在乎每一人。

整個將軍府上下的人，對於他，都是個玩，一種戰利品。從始至終，他對所有子，都是——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想著，夏初螢長長嘆息，蘇家村，是人生的轉折。若不是因流落蘇家村，也許會一直在自己的幻想中，哄著自己去滿足，哄著自己去快樂，一直那麼滿足又快樂的活下去。但如今，蘇家村、蘇漣漪，改變了，讓跳出了那可笑的泥潭，亮了雙眼，去審視自己從前的生活。

雲夫人見蘇漣漪不在，便趕忙道，“公主，作爲臣子，老有些話不該說，但畢竟您是老的兒媳，又是老孫兒的孃親，老便斗膽說，聽老勸，回家吧，回元帥府也好，元帥府安靜。”

夏初螢覺得好笑，雲夫人的意思，知曉。說將軍府姬妾太多，人多矛盾多，不回也罷，便回元帥府。但……初螢脣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難道元帥府的姬妾？元帥府的姬妾也不，只不過不是雲飛揚的，而是雲元帥和他其他庶子的吧。

雲家男子皆俊，這桃花緣想來也是傳的，雲家上下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不對，就沒出過什麼癡的種。

想到這，愣了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對，雲家如今出了個癡的種——雲飛峋。漣漪也是個好運的，萬綠叢中一點紅就被上了。

想著，忍不住又開始幻想另一個院子兩人能發生什麼，忍不住又笑了。

雲夫人不知初螢想什麼，趕忙道，“公主，您這是答應了？”

初螢立刻收斂了笑意，搖了搖頭。“還是在本宮的公主府吧，這纔是真正清淨之地。”

雲夫人不高興了，“公主殿下，您願不願意回，老不管，但這熙瞳可是我們雲家的脈，老必須將熙瞳帶走。”

啪地一聲，初螢重重將手中茶碗撂在了一旁小桌上，讓衆人都僵了一下。

雲夫人也嚇了一跳，從前公主對也尊重的，當然，也……對公主過得去。

夏初螢冷冷掃向雲夫人，見對方嚇一跳，其威懾效果達到，便泛起了一威嚴的笑容，“孩子還小，離不開親孃，就不勞雲夫人心了。”改了口吻。

雲夫人口中銀牙暗咬，“公主殿下，看來老應宮拜見一下太后娘娘了，想問問娘娘，老是做錯了什麼，讓公主殿下不肯回家。”

知曉公主怕太后擔心，一直瞞與飛揚不和之事。說來也生氣，抓著飛揚問過多次，到底與公主發生了什麼矛盾，想讓飛揚去賠個禮，說個好話，但飛揚卻說不知怎麼得罪了公主，賠過禮，公主不接。

夏初螢冷笑了兩下，心中暗說，這雲夫人見漣漪那刺頭不在，又開始提老梗，想威脅。看起來真那麼好欺負？

“雲夫人想去就儘管去，有些事兒，我們關了門便是家事，開了門便是國事。若您嫌這事兒太小不得眼，那便儘管去弄大。皇兄那裡，早就了一些彈劾的摺子，某將軍前線作戰卻私帶姬妾，犯軍法，皇兄一直爲其兜得很辛苦，是應該解決一下了。”說著，出纖纖細指，欣賞自己紅的蔻丹。

雲飛揚愣了一下，不知爲何，心底竟有了一喜悅。

與那直接將他視爲無相比，他更希能提到他、想起他，彈劾也好。

雲夫人嚇了一跳，自然知曉夏初螢口中的“某將軍”是誰，面一白，咬牙切齒。“公主殿下這話老便聽不懂了，帶姬妾又能如何？戰事不還是勝了？”

初螢冷哼，初螢冷哼，“戰事勝了，那是邪不勝正，那是我們鸞國兵士的神勇，那是我們皇家祖先的庇佑，難道這戰事，是因某將軍的存在而勝？難道我們鸞國沒了這人便不行？”

雲夫人第一次被金玉公主如此咄咄人的質問，婆婆的威嚴掃地，又懼怕公主的威儀，氣得狠狠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卻發現，那不爭氣的兒子只是愣愣地看著公主，哪怕對方毫未看他一眼。

“但……飛揚也是功不可沒。”雲夫人氣得有一些抖，琪嬤嬤趕忙上前，怕這雲夫人一生氣，將懷中的熙瞳扔了出去。

其實大可不必擔憂，雲夫人就是將自己扔出去，也是不捨得將熙瞳扔出去。

初螢嘆氣，用一種哀其不幸的眼神，更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憐憫地看著雲夫人。“雲夫人寇氏，你爲元帥夫人多年，難道不知軍法、不知軍紀？軍紀便是軍紀，與勝敗無關。難道我們鸞國會因戰敗而去懲罰將軍、因勝利而無視軍法？你我婆媳多年，有些還是在的，別試圖本宮的底線，那是你承擔不住的。”

雲夫人又怒又怕，一則是對方份確實尊貴，二則是自己兒子不爭氣確實被人拿了把柄。憤怒地一口氣沒上來，腦袋一懵，子搖晃了兩下。

一旁的琪嬤嬤趕忙上前，從雲夫人懷中搶過熙瞳，而云夫人旁的丫鬟也趕忙上前扶住雲夫人。

夏初螢疑地轉頭去看雲飛揚，只見對方那雙敏銳的鷹眼從始至終一直盯在自己上，即便自己把他母親快氣暈過去，他都沒表現出毫憤怒。

“呵呵……哈哈哈……”

雲夫人嚇了一跳，這公主怎麼突然狂笑了起來？……要幹什麼？

雲飛揚也是不解，爲何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起來？有什麼可笑？是他什麼地方出醜？想著，低頭去看自己著，並未有什麼過失。

夏初螢第一次站起來，慢慢走到了門口，纖手輕扶著門框，擡頭看那越來越濃的烏雲。

與這抑的天氣相反，的心，確實豁然清朗！

因爲這一刻，真真看懂了那個男人，那個曾經讓牽腸掛肚、魂牽夢繞多年的男人，那個在腦海中伴隨度過時的男人。

他是個真真冷的！

他不在意自己兒子，從未表現出過毫父！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母親，自己母親被人氣得發暈，他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終於知曉爲何金鵬大將軍年有爲！爲何金鵬大將軍戰無不勝！

試問，如此心冷、如此自私、如此涼薄之人，怎會被任何緒所牽絆！？他永遠是冷靜判斷，不爲何蠱、影響，永遠突破各種，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作爲一名將軍、一位戰場指揮，他是功的！前後百年，也許不會再出現一名能趕超他的英明將領！

但作爲一個人，他卻是失敗的、殘缺的、不全的，他沒有七六慾，沒有自己的喜好，沒有喜怒哀樂，他也是可憐的。

突然大雨，夏初螢心卻大好，多年的心結總算是解開，從今往後，不恨了。

如今的下場，並未是雲飛揚造的，而是自己！懵懂無知，不去真正瞭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一意孤行、全憑幻想。

嫁的不是金鵬大將軍，而是心中的金鵬大將軍。

如今，心中的金鵬大將軍已死，這一場夢，可以放下了。

慢慢轉過了頭，夏初螢笑意盈盈，不若剛剛那般橫眉冷對，“熙瞳玩了好一會，此時也倦了，琪嬤嬤，帶熙瞳去休息吧。”聲音恢復了和。

“是。”琪嬤嬤抱著熙瞳看了一眼雲夫人，轉離開。

雲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向琪嬤嬤遠去的影，想說什麼，卻不敢說；想怨什麼，又不敢怨，只能眼睜睜看著孫子被帶走。誰能想到，大兒子自立府邸，二兒子長居兵營，元帥與夫妻幾十年相敬如賓，全部的指與生命便只有這個孫子。

多次，因想孫子徹夜難眠，唉聲嘆氣，難道……就沒有辦法讓與孫子在一起？

初螢看了一眼頹然的雲夫人，心中竟難過了下。

與蘇漣漪在一起的多年，被其染了心善，竟對雲夫人有了憐憫。畢竟，雲夫人還是熙瞳的祖母，是一個真心爲熙瞳好的人。

“雲夫人，想來你應該聽元帥說了，漣漪被封商部尚書一事。”初螢慢慢踱步，在雲夫人旁的椅子上坐下。

雲夫人收起了頹然，想到那蘇漣漪就恨得牙，但那蘇漣漪平步青雲，如今連元帥都不敢輕易得罪，何況是！

兒子不在邊，孫子見不到，兒媳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與的子又被彷彿金佛鍍，難道全天下都與作對，不讓好？

“聽說了。”一瞬間，雲夫人好像老了十歲。

初螢淡淡一笑，看向門外瓢潑大雨，“剛剛在門外，您應該看到馬車了，此時前院廳堂，坐滿了朝中權貴，苦等漣漪。有些事，要學會放過自己，既然無法改變，就要學會放開。”說出雲夫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雲夫人沒說話，緩緩閉上了眼，心中哀嘆。

“你們說漣漪出不好，如今名皇家，份尊貴。你們說漣漪母家無勢，但如今實力衆目睽睽，本不用，本不用借用他人之勢，誰贏誰敗，已定數。還勞煩雲夫人，回去勸勸元帥，再這麼僵下去，吃虧的不一定是誰。”初螢繼續道，端起了一旁茶盞。

雲夫人面如死灰，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爲一品誥命，竟有一天如此灰頭土臉、一敗塗地。

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娶了公主，從前還對尊敬有加，如今卻突然大變，將得無法息。二兒子雖不是娶公主，但那郡主也不是省油的燈，將來也不會順從。

初螢抿了一口茶，繼續道。“如今漣漪在公主府小住，想來也不會太久，皇兄答應了賜婚，母后也提過此事，這幾日便會下旨賜婚，到時候，飛峋定然立府，而漣漪也會搬去。”

雲夫人頹然，未語，只當公主是在繼續施。

雲飛揚一直未語，愣愣地看著夏初螢，弟弟和誰親，與他無關，他也不在乎。

初螢看著一旁的雲夫人，卻幽幽嘆了口氣，“漣漪走後，這府中也清淨許多了，若是雲夫人有時間，可以多來走一下，畢竟，熙瞳也是……很喜歡祖母的。”

雲夫人一愣，沒想到峰迴路轉，竟會如此。

現在也不顧及飛峋到底和誰在一起了，一是因那蘇漣漪也不算拿不出手，二是……就如同公主所言，也阻攔不了那蘇漣漪。

沒想到的是，公主竟然主邀請前來，……可不可以天天來，日日見孫子？

初螢自是看出雲夫人的想法，的笑容了之前的凌厲，聲音也了下來。“婆婆要掌管元帥府，事繁忙，否則，李夫人便是搬來公主府住上一段時日，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