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廷被自己的兒子瞥了一眼這件事,他覺得是個幻覺。
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怎麼可能瞥人,況且自己是他爹爹。
譚廷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越加留意妻子產後的恢復。
項宜還算平穩,只是人很睏倦,待到了洗三的時候,譚廷就把這樁事給了弟妹楊蓁來辦。
之前楊蓁在項宜孕期照管家裏中饋,也算沒有出什麼大子了,無非是塌了一間房,走了兩次水,三本賬目掉進水盆里泡了花
為了讓妻子多休息些日子,這些自然都在譚廷能接的範圍,而且楊蓁越挫越勇,還認為自己這匹千里馬終於找到了伯樂,乾的越發起勁。
譚廷當然是鼓勵的。
只是譚建一邊照著大哥的要求讀書,一邊照看自己時常鬧出風浪的兒,還要一邊替楊蓁幫襯著些,免得真出了大紕,大哥可就要找到他頭上來了。
好在一切順利,到了項宜出了月子,譚建終於大鬆了口氣。
滿月還有一場正經的宴席——滿月酒。
在項宜產前半月,項寓就從外地遊學到了京城,不過他見著姐姐和小外甥一切平安,也就放心了,前些日繼續遊學去了。
倒是譚襄的另一個「舅舅」,因著奉皇命出京,本該上個月回來,卻被阻在了路上,滿月宴前的一日,他才剛進京。
譚廷不差這份禮錢,要是那人一直在外不回來才好。
可滿月宴當日一早,譚家老宅還沒正式迎客,這人就到了。
他穿了件紫紅的道袍,雖是道士打扮,可卻能讓人到一種既出塵又風流的混又和諧之。
譚廷一眼瞧見道士,心裏就下意識升起了濃重防備。
倒是顧衍盛笑盈盈地跟他隨意道了個賀,就要去看一看項宜母子。
「宜珍才剛起不久,顧道長還是去看看襄哥兒吧。」
譚廷一本正經地道。
顧衍盛不聲地瞧了他一眼,又笑了。
「也好,做舅舅的先與外甥親近親近,也是常理,正好替小襄哥兒看一看相。」
譚廷暗暗哼了一聲。
項寓那是正經舅舅,他這個義舅也算舅?
不過不管怎樣,這道士到底是欽天監的人,多有些真本事。
兩人聯袂到了譚襄,小傢伙正閉著眼睛,安靜的睡著。
「是個安靜的孩子了。」顧衍盛還沒走進,便輕聲道了一句。
譚廷對此也是同意的,雖然兒子在妻子肚子裏有些氣,但是出生之後便不怎麼鬧騰宜珍了,著實比他那大侄譚初乖一些。
念及此,譚廷又覺欣,只覺得日後兒子漸漸大起來,必能與自己父慈子孝。
他暗想著,就問了顧衍盛一句。
「道長不是要看相?」
生辰八字總要瞞著不相干的人,卻不能瞞欽天監的人。
譚廷直接讓人去拿了生辰八字過來。
顧衍盛並不急著看八字,先走到譚襄前,細細看了看小兒眉眼。
只這一眼,便看住了。
他雖沒見過項宜兒時是何模樣,可譚襄這眉眼,卻與項宜時甚是相像。
他只這麼看著小人兒,就幾乎可以想見,宜珍兒時的一顰一笑。
顧衍盛看著孩子半晌沒,譚廷便知道他這是看出什麼來了。
小兒著實更像項宜,雖不知長大之後會不會變,看此刻顧衍盛看住了的神,令他不得不清了一聲嗓子。
「道長不是在看相嗎?」
他自是沒什麼好氣的,顧衍盛這才收了眼神,笑了一聲。
「貧道確實在看相。」
「不知道長看出來什麼來?」
顧衍盛目又在小外甥眉眼上落了落,越看眼睛越亮了幾分。
「襄哥兒這面相,還當真不是一般面相,就貧道看來,這是大業之相,前途不可限量。」
話音落地,譚廷便不由地眨了眨眼,看自家兒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可真是他在道士口中,聽到的最好聽的話了。
真沒想到,道士也有說好聽話的一天。
譚廷只覺看這位義舅兄,也順眼了不,正要道一句「近來得了一罈子好酒,盼與舅兄共」,但這話還沒說出口去,就見道士又打開了譚襄的八字帖,看完了小兒八字,掐指算了一算,然後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什麼意思?
譚廷一時沒有言語,任著那道士好生看了自己幾眼,才道。
「道長這又看出什麼來了?」
不想道士「嘖嘖」兩聲,聲音放低了幾分,略靠近他耳邊道了一句。
「若貧道沒有記錯的話,襄哥兒的八字同譚大人可有些相衝啊。」
相衝?
譚廷心裏的父慈子孝夢,莫名就在這話里裂開了一道細紋。
只是他皺眉看了道士一眼。
剛還以為道士變得會說話了,沒想到還是一副討嫌模樣。
譚廷抿不說話了。
他想什麼,顧衍盛能猜出個十之來,可他確實是按照八字解讀的,雖然有些誇大
不過能讓這位譚家宗子生氣,顧衍盛便覺開懷了。
他沒去理會那位譚家宗子,見孩子似是醒了,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皮,小咕噥了一下,那小模樣實在是惹人心喜,顧衍盛不由地便手,輕輕了小兒絨絨的腦袋。
只是他就這麼一,那剛滿月的小娃兒,騰得一下變了臉。
兩條淡淡的眉甚是不悅地皺在了一起,然後直接閉起了眼睛。
顧衍盛:「」
手僵在那裏。
這景象落在譚廷眼中,卻令他方才略有些不好的心,立刻好了許多。
他這會,完全忘了小兒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橫了他一眼」的事,只好笑卻無意顯地也走上了前來。
他也了手,到了譚襄一側,要一兒子絨絨的小腦袋。
他可是做爹爹的,兒子待他自然不會似對道士那樣。
譚廷這會只覺得「父子相衝」這話,定是道士胡編的。
可他這邊手到了兒子腦袋旁,還沒來得及到他絨絨的細發,譚襄忽的側開了頭去。
他皺著眉頭側開了腦袋,那作,就彷彿嫌棄一般。
譚廷:「」
他的手也僵住了,和顧衍盛並沒有什麼區別。
只有譚襄皺著眉頭側著臉,閉著眼睛的小臉上,明擺寫著一些不高興的字眼。
譚廷和顧衍盛都定住了半晌,但接下來,顧衍盛卻低聲笑了起來。
他收回了手,戲謔地看了這位譚家大爺一眼。
「唉,譚大人日後想要父慈子孝,恐不那麼容易了。」
譚廷看看兒子,又看了看顧道士,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但心裏那以後父慈子孝的畫面,又裂開了一道裂紋。
譚廷一時悶悶。
恰在這時,小丫鬟過來傳話,道是項宜來了。
一來,道士臉上的戲謔表立刻收斂無影。
兄妹見禮之後,顧衍盛就開始溫聲問項宜,近來如何,還道自己在外回來,見到了些稀有香料,特特給配了兩個安神的香囊。
他將香囊送到了項宜手裏,項宜自然謝連連,兩人說話間更親近起來。
譚廷剛在兒子吃了癟,這會見到道士變臉變得快,妻子又只顧著跟道士說話,便悶悶起來。
但他悶了半晌也沒見到妻子投來關切的神,反而越發同道士聊了起來。
譚廷暗暗生氣,走到了項宜邊,從廣深的袖子下,徑直握了一下的手。
他這一握,才轉頭過來看了他。
「大爺也在此。」
這話說的,難道進了門就沒看見他嗎?
譚廷越發在袖子下,顧衍盛看不見的地方,又將的手攥了一攥。
項宜這才瞧見這位大爺,似乎是又鬧了脾氣,也不知怎麼,但凡是見到了義兄,他就沒有好生生的時候。
項宜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廣深袖口下的手,翻過來握了握這位大爺,開口正要同他說什麼。
譚廷正等著妻子的關心,不能都被那道士一人佔了。
誰想就在此時,有個明明閉起眼睛要睡了的安靜小兒,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那哭聲響起來的瞬間,譚廷只覺自己的手立刻被妻子棄在了一旁。
他只見妻子三步並兩步到了小床邊,就將兒子抱了起來。
而那小兒蹭在他娘親懷裏哭著,一副了大委屈的樣子,項宜至此,自然是眼裏再沒有旁的人了,一心一意都在小娃娃上。
譚廷立著不了。
顧衍盛卻在這場景里,再次輕笑了一聲。
他低聲音在譚廷耳邊。
「譚大人,顧某所言不虛吧。譚大人想得父慈子孝,是難嘍!」
他笑得不行,譚廷卻笑不出來了,不由就想起自己想要個滴滴的小姑娘卻來了個臭小子,而臭小子睜開眼就瞥自己的一眼。
呃,道士說得,不會是真的吧
他看著襁褓里的兒子,又看了看一心撲在兒子上的妻子,父慈子孝的好畫面,裂了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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