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集團大圓桌會議室廳里，周正淵手里的香煙，已經快燃燒到了指尖。

他轉頭看向坐在會議廳第二排，助理席位上的林楠道：再有兩天，明康集團的技授權就到期了，他們那邊還沒傳來消息嗎？

林楠端著手里的日記本，依舊著標志的職場微笑道：還沒有，估計是想等咱們這邊先表態。我大膽猜測了一下，由于前期跟對方通過，咱們只簽一年的授權協議，所以對方的心里估計有怨氣、有猜疑，因為正常的合約都是五年或十年。咱們突然簽這麼短期的協議，對方難保不會起疑心。

這個事大家怎麼看？周正淵掐滅手里的煙，兩手理了理大背頭，靠在椅背上問。

難辦啊！中海南下的戰略決不可能更改，而一旦南下，就勢必要與明康集團爭市場。盡管咱們的南下，并不是要把對方給死，而是為了促進整個市場環境和技研發的蓬發展。可人家蛋糕的事，不是憑咱們人兩張皮，就能解釋清楚的。唐震第一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是啊，尤其明康這兩年小作不斷，都打起了咱們下游產業鏈，和原材料的主意。興許他們早已經對咱們做好了防備，只是中間被高原給擊退了，才沒有將戰火蔓延到中海上。我個人判斷，即便明康愿意與咱們續約，那授權期限也不會于五年，并且還會添加各種附屬條款，來保護他們的市場。謝東升也坐在圓桌前，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唐震跟著道：這個事，我個人建議不用再等了。東升那邊這段日子擴大產能，已經囤夠了足量的產品設備。有了這批貨底，一來咱們能夠繼續維護北方市場，二來還可以發送一批產品，打南方市場，為中海明年的南下先探探路。

謝東升附和說：我傾向唐總的這個建議，明康集團的人不傻，一年合約意味著什麼，對方不難猜測。所以他們在等著咱們談，而談判的條件，肯定是中海在一定的期限，不準進明康的市場。咱們明年替代技就研發出來了，無非就是再熬上幾個月而已，而且咱們現在的產品充足，并不需要有太大的顧慮。

周正淵一臉惆悵地笑道：真就不打算再談談了？

唐震鼓著鬢角的青筋道：談，中海就必須要拿出南下戰略來讓步，真正見了面、談不攏，對方還會給咱們扣上仗勢欺人的帽子。真到了那時候，中海南下名不正、言不順，還會授人以柄。不談，一直拖到合約到期，中海就能占據輿論上的優勢，是明康集團不愿授權，要拿技卡中海的脖子，咱們南下就出師有名，因為是明康先壞了規矩。

周總，拿主意吧，既然唐總和謝總意見一致，而且把事分析的很徹，我覺得咱們就沒有必要再討論這個事了。旁邊的董事，開始催著周正淵發起投票。

如果換做是以前，周正淵會毫不猶豫，直接對明康集團發起攻勢！因為這是中海的大戰略，如閃電、雷厲風行，抓住對方的弱點一擊致命，才是自己的事方式。

可現在不同了！周正淵的眼，已經不完全放在集團部了；他要從宏觀的市場去考量，要從整個行業的進步，去做出決斷。

明康是一家不錯的企業，而且專注于自主研發，如果要能好好地存活下去，保不齊將來，就能搞出更多的先進技。而且與這樣的企業正面開戰，對中海的消耗也異常巨大。

沉思片刻，周正淵轉頭看向唐震笑道：老爺子最近怎麼樣？還朗吧？！

唐震被周正淵問得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笑道：好的，自從卸任之后，一直在家養養花、抱抱孫子，沒事還喜歡打個太極、研究個棋譜。

能喝酒了？我記得老爺子頭些年好喝，再后來出了問題就戒了。周正淵關心道。

沒事也小酌二兩，不敢讓他多喝。最近倒是喝點紅酒，舒筋活、化管不錯的。唐震一邊回答，一邊疑周正淵怎麼把話題，給轉移到了這上面。

于是周正淵點點頭，又看向眾人笑道：今天先休會吧，有些事啊，我覺得還需要再細琢磨琢磨。

周總，這可不是您的行事作風啊，是打還是談，今天總得探討出個結果吧？技授權馬上就要到期了，萬一明康要談，咱該怎麼應對？萬一對方不談，咱又該怎麼布局？現在都火燒眉了，按您以往的子，早大刀闊斧地干了！下面董事一臉焦急道。

這不還沒到期嘛！先休會，我要去拜訪一下唐老爺子，聽聽他老人家的高見。就這樣吧，散會！說完，周正淵便第一個站起了。

可下面的董事卻震驚了！周正淵要去找唐建業取經？這倆人可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啊！而且周正淵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竟然會自降份，去拜會唐建業的門頭？

以往，周正淵不可能會有這種舉，向唐建業討教，他打死都拉不下那個臉，這更是對自己份地位的一種損害。

可如今周正淵終于想明白了，一個有大德行的人，就要時刻保持一種謙虛的狀態。這種行為非但不會降低自己的份，反而會令人敬佩。一個人樹立自己的驕傲難，放下驕傲更難，而向自己的死對頭讓一步、低一頭，恰恰會讓自己的形象更高大。

因為他的這個低頭，是為了中海更好的明天。能為集團利益放下個人榮耀，會使他更加榮耀。

半下午的時候，他先開車回家，從酒窖里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紅酒；這酒他自己都舍不得喝，一直都是當藏品放著。

接著他開車奔向了唐家的宅院，倒是把正在院子里，哄著小孫子玩兒的唐建業，給驚得愣住了神！

老爺子，看都看見了，就打算讓我一直在門口站著？您要是這麼待客，我手里這兩瓶好酒，回頭就沒有您的口福了。周正淵大氣一笑，抬手提了提致的木盒道。

張媽，快快，來貴客了！唐建業愣了許久才緩過神，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真的老眼昏花、出現幻覺了。自打老董事長去世后，周正淵就再沒來過；這一晃都十幾年了，哪想如今權勢滔天的周正淵，會來看自己這個人走茶涼的糟老頭子？！

門開以后，周正淵依舊如從前般瀟灑，得的西裝、閃亮的腕表，只是他的鬢角也出現了白發，但那自信的笑容，仍不減當年。

喲，這是唐凱家的小子吧，去年在唐佩的婚禮上見過，這才一年時間，都長這麼大個子了？周正淵把酒放在石桌上，提著腳蹲下來，著小家伙的臉歡喜道。

張媽，趕沏茶，沏我最好的那份茶！不知道為什麼，曾經的死對頭，如今在唐建業的眼睛里，卻顯得那麼令他歡欣。

那個屋里坐？唐建業有些手足無措，因為周正淵的到來，是完全出乎他預料的事。

院兒里好，你看這花花草草，被你打點的還藝。周正淵把孩子抱到上，張媽把沏好的茶端了出來；然后又從周正淵懷里接過孩子，才給了這倆老對頭談話的時間。

周正淵敲著木盒，又拿手指將紅酒往前推了推道：看看吧，保準你喜歡！

唐建業遲疑了一下，便把木盒掀開；里面的兩瓶紅酒，讓他激地張許久，才朝周正淵道：你可真能憋！不會是當初，老董事長從國外帶的那批酒吧？一共也沒幾瓶，我記得咱倆當時每人分了兩瓶。

本來想留個念想，就一直沒舍得喝。今天我聽唐震說，您老還不錯，平日里也喝點紅酒養子。我不知道該帶些什麼禮品過來，您將就著收下吧。周正淵臉上帶著笑，其實心里疼得一一的。

唐建業雖然退休，但老道的事經驗，還是令他抗拒住了：說說吧，到底想讓我辦什麼事？這麼貴重的禮，我輕易可不敢收啊！

周正淵是第一次在唐建業面前，不設任何防備。他從兜里掏出煙，不不慢地點上火，然后深深吸了一口道：主要是來跟您打聽一下，那個明康集團到底怎麼樣？他們的老板譚明康，又是個怎樣的人？

周正淵在拋下這兩個疑問的同時，又把集團目前的現狀，跟唐建業解釋了一遍。

聽完事的始末之后，唐建業這才微松了口氣道：你這是專門來向我請教的？

是求教。以前咱們倆人雖然明爭暗斗，但至還能有人跟我唱反調、提出不同的意見。有不同的聲音，做事就不會妄下決斷，就能想出更理智的辦法出來。可現在您走了，唐震雖然也能提出一些不同的聲音，但總歸還是不如您的建議，更能令人振聾發聵。

周正淵的這一席話，直接讓唐建業起了皮疙瘩。當一個極度驕傲的人，放下驕傲的時候，要麼就是他徹底失敗了，要麼就是他徹底悟了。

很顯然，周正淵的眼神越來越溫和、越來越睿智，他是悟了，這麼年輕就悟了！這種天才，世間有。

明康集團啊，扎實的一個企業。老板譚明康的為人很謙和，方方面面的事也特別周到。我雖然沒與這人有過深，但能看出來是個真抓實干的企業家。正淵啊，你今天在公司里，沒有當即下決定是對的，與明康開戰不明智，是下下策！唐建業十分客觀地說。

那依您的意見，中海是談還是打？周正淵極為認真地問。

等！唐建業拿手蘸著茶水，用連筆在桌上寫下了這個字。從實力而言，中海強、明康弱，弱的一方，勢必要比強的一方更著急。你剛才也說，明康近兩年作不斷，卻被我那孫婿給擊退了。這就證明明康集團，沒有更有效的辦法，來遏制中海的南下戰略。

周正淵像個學生一般，十分認真地聽著唐老爺子的分析。唐建業繼續說：等下去，著急的一定是明康集團。因為你的一年合約，已經向對方傳遞出了，中海替代技的研發。越等，咱們距離研發果就越近，而明康就會越被。

他們一定會先沉不住氣，會主降低條件來與咱們談判。真到了那時候，談判的主權，就掌控在咱們手里，是咱們來提條件、定規則。屆時你再跟譚明康解釋，咱們南下戰略的意義，他才能聽得進去，才能對中海放開市場。

如果早早地就上了談判桌，你說咱們不會對明康構生命威脅，他們會信嗎？不僅不信，反而會十分排斥，提出各種阻礙南下戰略的附加條件。所以等下去，哪怕技授權到期，也要等下去。因為時間是咱們的朋友，最先坐不住的，一定是明康！.七

以德服人的前提，是要備絕對的實力。你既想南下，又不愿與明康起沖突，那就要等！等到對方主服，等到對方坐在咱們的桌前，認真聆聽咱們南下戰略的意義。

唐建業出蒼老的手，輕拍著周正淵的胳膊，清了清嗓子以后，竟不贊賞道：正淵啊，其實我要謝謝你！是頭些日子，唐震向我傳遞了，你對南下戰略意義的解讀后，我才瞬間醒悟，才參了老董事長的良苦用心。我已經跟唐震說了，不要再與你爭，也爭不過了。當思想不在同一個層次的時候，你已經不把唐震當對手了。我只希以后，你能讓唐震多為公司建功立業。

老爺子，這話見外了！都是中海人，在我眼里沒有親疏遠近。唐震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我惜還來不及呢！如果我再如往常那樣排斥異己，不就違背中海發展的初衷了嗎？這種愚蠢的事，我周正淵不會再犯錯誤！

好啊，服了！中海的未來，已經有一新的定海神針了！唐建業微微低頭，輕拍著自己的膝蓋嘆息道。

老爺子，今天我也服了！您的一個等字，絕對值得上這兩瓶好酒。今天我這塊，算是割對了！如果曾經，咱們倆要是有這種默契的話，中海又何至于停滯那麼多年？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您能重返中海。周正淵十分欽佩地看著對方，真意切道：我沒有恭維的意思，是打心底里覺得，您離開中海，是整個集團的損失。

唐建業卻擺著手說：有你這話就夠了！我都多大年紀了？即便心有余，這也跟不上了。好意我領了，但還是在家里閑著舒服。以后你在工作上，要是遇到了拿不定的事，隨時都可以來這里聊聊。我只給建議，不參與決策，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做出最好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