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林薰挨打

胡盈袖瞪了一眼，旋即又把腦袋垂了下去，甕聲甕氣的，實在是沒什麼神：“我沒說過。”

溫桃蹊剛想張口反駁，看那模樣，也說不出話了。

胡嘉言顯然太過了解自己這個幺妹是個什麼樣的人，一扭臉兒，盯著站在他左手邊的小丫頭看了眼，眼底閃過不明的笑意和寵溺，再一抬手，在腦后了一把：“你往歙州城便為客，怎麼跟溫三姑娘這樣說話？不統。”

胡盈袖小一撇。

大哥最說不統。

這天底下，要那麼多的統做什麼？

規規矩矩的人那麼多，本就不多一個。

就是個沒規矩的人。

事實上，大哥也不會真的拿怎麼樣。

從小到大，任胡鬧，爹娘縱著，要是趕上爹不在家的日子，不都是大哥出面替擺平嗎？

只不過大哥有個壞病。

縱著胡鬧完了，非要把提到跟前，耳提面命的教導一番。

明知道也不會聽，可仍就這樣教導了十幾年。

胡盈袖頭一偏，躲開他的手：“都說了我沒說過。”

胡嘉言無奈搖頭，側了側，把路讓開：“上樓吧，我訂了一桌席面，既然遇上了，一起？”

陸景明眼角繼續。

誰要跟他們一起了？

他多難得才把小姑娘單獨約出來。

他看看胡嘉言，再看看胡盈袖，在溫桃蹊答應下來之前，笑著大表哥。

胡嘉言擰眉看過去，細細的品了品他的神，以及他想說的話。

不樂意啊？

孤男寡共一室，像什麼話。

盈袖說，溫家這位三姑娘，是個妙人兒，極有趣，子楚很是中意。

看樣子，盈袖至在這件事上，沒有扯謊騙他。

胡嘉言眸微沉：“干什麼？”

陸景明呆若木。

真就裝傻唄？

溫桃蹊憋著笑，肩頭抖了抖。

對胡嘉言其實還蠻好奇的，想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麼樣做派的人，才能拿得住胡盈袖。

但是陸景明似乎不想同他們一塊兒，而且胡盈袖扯謊騙人，拿做擋箭牌，也渾別扭，橫豎不自在。

胡盈袖這會兒心肯定壞了，吃了飯，就得被抓回家去，想了想，還是別往這兄妹倆跟前湊比較好。

于是溫桃蹊噙著淡淡的笑意了聲大公子：“我們只是來吃頓飯的，陸家阿兄說天香居的糕點很不錯，我才想來嘗一嘗，我二哥還等著我們回去，改天我二哥做東，請大公子吃一桌席面吧。”

既然是姑娘家開口婉拒的，胡嘉言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只不過他視線在溫桃蹊與陸景明二人之間來回游移。

原本他聽盈袖東拉西扯的胡說，還以為是襄王有意，神無，目下看來，是他想多了，差點兒了多管閑事，橫一腳，打擾人家二人獨的了。

溫三姑娘這樣跟著子楚出來，溫長玄是知道的。

人家親哥哥都不管，且不到他手呢。

故而他也沒再做邀請，只又寒暄幾句，領了胡盈袖先上樓去不提。

陸景明看著他們上了樓，才松了口氣。

溫桃蹊顯然看見了，撲哧笑出聲：“你也害怕胡大公子啊？”

他繃著臉：“我這位大表哥，讀著老莊孔孟長大的人，把規矩教條高高舉在頭頂上，他年紀又長，我姨父和姨母又看重他，他向來喜歡說教我們，我年到杭州小住時，就沒聽他絮叨。”

還真是想象不出來。

胡嘉言看起來是有些一本正經，甚至有些不茍言笑，不過要說絮叨……還以為那是個冷面郎君，口不多言呢。

因好奇，溫桃蹊不免就要往胡嘉言上樓的方向多看兩眼。

陸景明眉心一，擋在了面前。

溫桃蹊不明就里的看他：“干什麼？”

“人都走遠了，還看？”陸景明聲兒悶悶的，“我大表哥去年就定過親，青梅竹馬長起來的姑娘，我那位表嫂，是個眼里不容沙的子，你可仔細了。”

溫桃蹊就變了臉：“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就說你有病——”

又想起來胡盈袖攀扯的那些話，臉越發黑下去：“你表妹也一樣。自己出門不小心，大哥抓了包，攀扯我做什麼呀，倒像是我拘著不回家住，哼。”

要說怪嘛，也不至于，換了是，被家里兄長當場抓包，也是要尋了由頭，為自己開的，不然等著回家挨罵嗎？

這也就是話趕話的，說到了這兒，為了兌陸景明而已。

陸景明并不會以為惱怒，只是一撇：“我要是了解你一些，便要以為，你現下這番做派，是惱怒了。”

·

陸景明那頭是高高興興吃飯去的，卻說林蘅一路回了家中去，也不知是怎麼著，在家里長了十幾年，從來都是這樣過的，心中也從沒有半分委屈或不甘，總能釋然，也總能勸自己想開些。

今日一進了府門，瞧見了林薰等在影壁墻后，心下一沉，沒由來覺得迫。

簡直不過氣來。

林家宅院上，似乎籠罩著團團烏云，黑的，隨時要瓢潑大雨落下，把人澆了一樣。

可是抬眼天，分明是秋高氣爽天晴朗，哪里瞧見的一片烏云。

林薰面不善，三兩步搶上前來，在林蘅還沒說話時候，已經一把住了的手腕：“從前在家里裝的乖巧老實，去了一趟歙州，就把你的本全都暴了是吧？”

林蘅秀蹙，掙了兩下，沒能把手回來：“大姐姐，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林薰冷笑，竟又張口啐：“你不知道？”

一時松了手，卻又轉去勾起林蘅下來：“這張臉，生的是極了，所以你才能勾引了謝侍郎家的二公子，對你念念不忘，是吧？”

勾引。

說勾引。

這是極盡辱的一個詞。

們是親姐妹啊。

從小不管林薰怎麼欺負，仍覺得，一家子骨，也許是子真的不討喜。

可是林薰，怎麼能這樣侮辱？

林蘅猛然退兩步：“大姐姐，你別太過分了！”

是和的子，重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樣的話，不痛不，林薰勾冷笑：“我過分？林蘅，你敢做不敢當？”

“夠了。”

沉悶的聲音是從林薰后傳來的。

林蘅后背一涼。

這個家里，沒有人會護著的，從來都沒有人。

林舟面鐵青，背著手，緩步近前，又在林薰側站定住，先斜掃過林蘅一眼，才轉而去看林薰：“讓你出來迎人，你站在門口，跟鬧什麼？”

“我沒……”

“我都聽見了。”林舟瞪了一眼，“不知道還有客人在正堂等著嗎？”

林薰一跺腳，顯然不服氣：“我哪里說錯了嗎？謝二公子說是替謝姑娘送禮來的，可話里話外，提起，哪一個字不是在夸贊？要不是諂勾引，憑也配了謝二公子的眼嗎？大哥，不過是個……”

“啪——”

林舟那一掌，毫不猶豫的甩在了林薰臉上。

他力道不大，可林薰養的細皮，臉頰上登時就紅了一片。

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半張臉：“你為了林蘅打我？”

“我為什麼打你，你心里有數。”林舟咬了咬牙，“前兩日才警告過你，今天你就全忘了，打你一掌，是讓你長記，回你自己院里去，不要再到正堂去見客了。”

謝喻白何止是提起林蘅，滿口夸贊呢？

他是男人，他了解男人。

謝喻白眼中的亮，全是為著林蘅而已。

高高在上的侍郎公子，到他們這樣的人戶來，對著爹娘，滿口客氣，一點兒架子也不端著。

說是替謝宜棠來給林蘅送禮的，可正堂屋里現在還滿滿當當擺著禮，全是謝喻白帶來的。

他究竟是什麼用意，什麼心思，林舟再清楚不過了。

看樣子，當日的確是不該放林蘅到歙州去。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

憑林蘅那張臉，這天底下的男人，有幾個是能抵擋得住的。

何須去勾引誰，的子，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只要往人前站一站，端著素日里的溫婉賢淑。

男人們大多這個。

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子，舉手投足，盡是婉，說起話來，吳儂語，誰能不呢？

林蘅的事，他還要跟娘細細的商量，但眼下，不能再得罪了，更加不能知道自己的世。

如果他們沒法子阻止林蘅的婚配，謝喻白是了真心，不是跟玩兒玩兒算了的，將來林蘅真的嫁進了侍郎府……

林舟沉眸，聲兒也厲三分：“還不滾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林薰長這麼大，不是沒挨過罵，可今天……

鼻尖一酸，眼眶登時紅了：“你太過分了！我要去告訴娘！”

轉頭要跑，林舟哪里放去，一把把人給按住了，黑著臉，跟著伺候的丫頭：“好生送大姑娘回去，誰敢放出門，今兒就收拾東西，離開林家。”

周遭丫頭沒有一個不害怕的。

大公子平日也嚴肅厲害，可從沒有這樣過……

幾個丫頭紛紛上前來，從林舟手上把林薰接過去，幾乎是連拉帶拽的，才把人給弄走了。

林蘅抿了角，看他腳步挪，下意識先退兩步：“我沒頂撞。”

連林薰都挨了打……

林蘅抬眼看他：“是先辱我。”

林舟瞇了瞇眼：“我說了，我都聽見了。”

今兒太打西邊出來了？

林蘅幾不可見的蹙攏了眉心。

大哥什麼時候替出過頭，為說過話了？

記得七歲那年，祖母給編了兒頭繩，上頭還墜著十六顆明珠，那珠子還是從祖母陪嫁的一只小金冠上拆下來的。

林薰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帶著林縈跑到院子里，非把頭繩出來。

雖然欺負多了，卻也不是個沒骨氣的，說什麼也不給，還同林薰理論了幾句，然后……

然后就挨了打。

林薰把屋子里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把的頭繩搶走了。

年紀雖然小，也知道林薰是故意的。

頭繩只會放在妝奩匣子里，林薰真想要，去匣子里拿走就是了，可偏偏要把的屋子糟蹋的不樣子。

了委屈，東西也被搶了，不甘心，就哭著跑出來，追著林薰跑了一路。

半道上遇見大哥，把給攔住了，又質問什麼統。

那時候……那個時候，大抵對兄長，還是存有一幻想的，便拉著大哥的袖口，哭哭啼啼的與他說原委。

可是大哥只是按住了，不許再追著林薰跑，告訴，不過是一頭繩而已，太小題大做，這樣哭著在院子里追著長姊跑，沒規矩，不像話，就把趕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去。

從那時候起，林蘅才明白，在這個家里，兄弟姊妹間，沒有一個人，會為說話，替出頭。

欺負，似乎就是應該的。

想討回公道，就是沒規矩，不統的。

今天呢？

今天林薰罵勾引謝喻白，不知恥，大哥卻手打了林薰。

替出頭嗎？

林蘅想來不會是。

深吸口氣：“大哥，謝二公子，都說了些什麼？”

林舟越發瞇著眼睛去看：“你希謝二公子說什麼？還是說，你知道，他到咱們家來，會說什麼？”

林蘅呼吸一滯。

他不答反問，大抵就沒猜錯。

謝喻白是天之驕子，從出生，就沒吃過苦。

不識人間疾苦的侍郎公子，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從來都不會藏著掖著。

他那樣坦，跟都能直言心意，見了父母兄姊，難道會瞞著嗎？

所以林舟那一掌，不過是打給謝喻白看的而已。

在心下冷笑。

可憐林薰像個傻子，還什麼都不明白。

也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出好，竟有這樣的好。

林蘅咬了下：“大哥不用怕我去告狀，更不用怕我在他面前訴什麼委屈，一家子骨嘛——”

惻惻的，咬重了話音：“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況且，我沒那麼不知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