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 謀
溫桃蹊人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
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但是掙扎了許久,眼皮不聽使喚,睜不開,自然也就看不清周遭環境如何。
覺得有些冷,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但下一刻,上就多了一條錦被。
這種覺很不好。
死氣沉沉的,聽不到一聲響。
不免讓想起來,前世……
最后的時,和白翹兩個人,在那個破落的小院子里,就像這樣。
周遭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也是冰涼的。
毫無生氣。
而,置其中,無能為力,本什麼都做不了。
不適讓溫桃蹊的眉頭蹙,不由得發出一聲嚶嚀。
努力的想要擺,卻彈不得。
周圍開始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卻人聽不真切。
再想要努力清楚的時候,那些聲音,又飄飄然遠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了……
“吱呀——”
房門被推開,月白直裰的謝喻白坐在床邊上,出去的一只手,猛然頓住。
他回頭,看著進門的小丫頭,面不悅:“怎麼了?”
小丫頭低眉順目,哪里敢多看,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地面:“公子,那位姑娘看起來很難。”
真是麻煩。
謝喻白看著床榻上面容姣好的林蘅,心中一片:“要什麼?”
小丫頭又搖頭:“姑娘還沒醒,也沒說話。”
那跟他說頂什麼用?他能替溫桃蹊緩解什麼痛苦?
他面冷三分:“大夫再去看看。”
正說話的工夫,外頭隨安疾步進了門,目當然也不敢往床榻方向瞟,了聲公子:“溫二爺來了。”
人家正經哥哥來了,他雖然不大想離開林蘅床前,但還是得出去應付一場的。
他慢騰騰的站起,才出了門,迎面就撞上了溫長玄。
溫長玄上還帶著酒氣,面沉:“我妹妹呢?”
謝喻白退半步:“你這幅樣子,倒像是我把你妹妹擄走了?”
溫長玄是著急。
他做客未歸時,隨安找上門來,說桃蹊出了事,又為著有外人在,不方便直說,他只能匆匆辭出來,跟著隨安一路往謝喻白租下的這三進的宅院而來。
一路上,才算是從隨安口中,聽明白了事的始末原由。
只是他沒想通,桃蹊和林蘅都不是傻乎乎沒算的姑娘,怎麼這麼輕易的就上了別人的當。
今次若不是謝喻白時時刻刻都關注著林蘅的一舉一,派了人暗中跟著林蘅,后果真是不堪設想的。
說來,謝喻白算是救了桃蹊的。
他斂了神,也退了半步,抱拳拱手又以彎腰,倒是正正經經的,端了個禮。
謝喻白本也只是見了他那樣的面,心中多有些不快而已,可一時又見他這樣子,自然不會生,忙側一讓:“我隨口一說,你這是做什麼。”
他一面說,一面吩咐一旁掖手站立的小丫頭:“你先帶他去看看三姑娘,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該來的,不是溫長玄一個人。
他既然從屋里出來了,總要把該見的人都見過了,才好回去守著他的姑娘。
隨安見他站著門口沒,猶豫須臾:“二姑娘還好嗎?”
“沒大礙,就是些迷香,再過會兒,也該醒了。”
說到迷香時,謝喻白的口吻分明不好。
隨安了脖子,他側目過去:“查清楚了嗎?”
“迷香就是普通的迷香,不過這東西平常也不怎麼會有人買的,便是到香料鋪子,到藥鋪,真的要查,也方便,只是范圍太廣了,一時還沒有頭緒,您要真的想查,不如……”
謝喻白知道他想說什麼,眉心一凜:“尚且不知道下手的人是什麼用意,況且事關兩個姑娘的名譽,并不好打草驚蛇,驚了府,事就鬧大了。”
杭州知府,與他父親,本就是同年。
昔年杭州知府韓齊之在京中為時,與父親便很不錯,往來走,他也是要上一聲伯父的。
只不過他這回來杭州,是為了追姑娘的,所以就沒到韓家去拜訪,倒興師眾的。
眼下要驚知府衙門,請韓大人幫忙調查,不是說私下里查不得,就是禮數上未免缺了些,又總要欠下人。
他欠下的這些人,都是要父親在場上還回去的。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謝喻白深吸口氣:“說不定等們兩個醒了,會有些別的線索。”
隨安抿了抿,也就沒再說什麼。
有小廝著急忙慌的從外頭小跑著進門來,面上慌張一覽無。
隨安知道他家公子有心事,心不好,怕這小廝霉頭要倒霉,也會惹得公子更不快,便先沉著臉斥兩句:“慌慌張張,什麼樣子!一點規矩都沒有!”
照看姑娘們的小丫頭,是臨時到商行去買的,商行多得是這種能臨時到人家家里做工的小丫頭,伺候人是不在話下,給足了銀子就,到了日子,丫頭們照舊回去,同主家沒有半分關系瓜葛。
可是家里伺候的小廝,那都是從京中帶來的,竟也這般不統。
小廝聽隨安訓斥,心下委屈,面上還不敢出來。
謝喻白一抬手:“陸景明來了?”
那小廝忙不迭點頭。
他跟在公子邊,在歙州的時候,就見過那位陸掌柜,一路上跟著往杭州來,更是沒瞧見那位陸掌柜人前走,是以自然認得出。
偏偏人前人后笑瞇瞇的陸掌柜,黑著一張臉,煞星一般的模樣,說話時語氣森冷,簡直要吃人一樣。
他做奴才的,也沒見過這樣黑臉的主子,實在嚇得不輕,不知道陸掌柜想干什麼,這才著急的。
而公子似乎……早猜到了陸掌柜會來?
謝喻白手背在后,卻沒有出門迎人的打算。
陸景明關心則,他可以理解,但是不分青紅皂白,黑著臉打上門來,他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本來連隨安都不想支出去的,可眼前的奴才又看起來不頂用……
他了眉心:“隨安,去把人請進來。”
隨安抿又抿,欸一聲應了,領了先前那小廝一路出門,往府門口迎陸景明而去不提。
大約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陸景明人沒進門,聲音先了耳:“你把人擄走……”
“你說話別閃了舌頭。”
謝喻白在聽見他聲音那會兒,就料到了他想說什麼,是以自然而然開口打斷。
陸景明是被帶到偏廳去的,進了門,見謝喻白氣定神閑的模樣,越發氣不打一來:“人在你手上,在你的宅院中,你還想說什麼?”
“那你難道不知道,溫長玄也在嗎?”
謝喻白丟了個白眼過去:“人說關心則,我從前倒覺得,這話太虛,一個人明能干,那便什麼時候都該是個冷靜沉穩的,何來的關心則一說。不過今日,我才算是徹底信了——你也有這慌神無措的時候——你但凡腦子想一想,這事兒也跟我不會有關系。”
他擄溫桃蹊干什麼?就算是林蘅,他也不會用這樣的下作手段,去毀林蘅的名聲。
他說著又來氣,沒忍住,又白陸景明一眼:“難不你會耍心眼,使手段,把溫三姑娘擄走嗎?”
隨安聽的一愣一愣的。
公子這會兒數落陸掌柜一套一套的,剛知道林姑娘出事的時候,他不也急紅了眼嗎?
說什麼沉著冷靜。
兌別人極有一套,放在他自己上就是另一回事兒唄。
陸景明先前也的確是急昏了頭了,眼下聽謝喻白一番搶白,又聽他說溫長玄也在謝喻白這兒,才漸次冷靜下來:“長玄在桃……三姑娘那兒?”
“裝模作樣。”謝喻白嗤一聲,“是我隨安去把他請來的。”
陸景明側目去看,隨安便頷首,意思是應了:“二爺今日跟杭州舊友去應酬,我找去時,二爺還在酒桌上沒下來呢。”
一頓飯,從中午,吃到這時候?
隨安大抵看出了他的疑慮:“不是在吃飯,換了個地方,聽戲去了。”
陸景明眼中就閃過懊惱。
他離開客棧的時候,就應該派人去告訴溫長玄一聲,只有兩個姑娘在客棧,他吃了飯快點回去。
結果倒好,他沒說,溫長玄不知道,還當他在客棧里陪著,倒大大方方跟著朋友聽戲吃酒去了。
謝喻白點了點扶手:“三姑娘們是中了迷香,不過沒什麼大礙,我的人去的及時——”
他把聲兒拖了拖,又打發隨安去把溫長玄請過來:“人也看過了,他也就放心了,該說說正事兒了。”
隨安出門的時候,陸景明面一沉:“們是怎麼中了……”
謝喻白一抬手:“跟你說一趟,一會兒見了長玄,再說一遍?”
得。
不管怎麼樣,是謝喻白救了人,他忍。
誰他欠了人家的呢。
溫長玄來的倒也很快,大概是見了溫桃蹊安然無恙,臉比剛來的時候好了很多。
他一進門,湊近了,陸景明就聞見了酒氣。
溫長玄看見他,倒是橫眉冷目的。
陸景明擰眉:“我去了一趟胡家,不在客棧,但我把明禮留下了的!”
他倒像是要興師問罪,自己跑出去聽戲吃酒,怎麼不反思?
謝喻白見這陣仗,別是要吵起來,忙欸了聲:“不是把你們弄到我這兒吵架來的。”
該來的,其實還了人……
謝喻白面冷了冷:“隨安,從姑娘們出事到現在,多久了?”
隨安回想一陣,又細算了一陣:“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也足夠了。
陸景明能在短短一個時辰之,查到溫桃蹊的下落,找上門來,林家人怎麼就不能呢?
是沒人通知他們,但他們家的姑娘住在外面,住在客棧里,就算有溫桃蹊為伴,難道他們一大家子,就沒有一個真的上心關切嗎?
還真是有意思。
林蘅倒不像是他們林家的嫡姑娘,反倒像是打路邊隨手撿來的,本就可有可無,是死是活都沒人理會。
謝喻白的臉越發難看。
陸景明和溫長玄面面相覷,大概猜到了林家那一層。
氣氛有些微妙起來,陸景明掩咳了聲,轉頭去看坐在他旁邊兒的溫長玄:“你的玉佩,你隨手給了什麼人?”
溫長玄一怔,下意識去腰間,空的。
他原本就黑著的一張臉,此刻更難看起來,而原本因多吃了兩杯酒,加上見了妹妹睡夢中不安穩的小臉兒,有些上頭的緒,一下子就全都冷然了。
他算是徹底冷靜下來,陸景明卻是心頭一震:“你該不會本就不知道,你的玉佩,不見了吧?”
謝喻白稍稍咂出味兒來:“們會輕易上當,總不能是因為……”
他沒敢說,但目轉投向了溫長玄。
陸景明沉聲說是:“我把明禮留在了客棧,他看顧兩個姑娘的,當日德臨縣外遇上那事兒后,我們倆就沒放下過心。明禮跟我說,是個孩子到客棧去送的信,說長玄要跟朋友們到城郊去賞景,讓們兩個一起去。”
他一面說,一面深吸口氣:“本來小姑娘留了心眼,覺著即便要帶出城,長玄也會親自回客棧去說,帶上們兩個一塊兒走,怎麼會個孩子去送信,但那孩子拿了塊兒玉佩,小姑娘認識那是長玄出門時佩的,這才信了。”
“信?還有信?”溫長玄眉心一攏,“我的字跡,桃蹊是認得的啊。”
“說你吃多了兩杯酒,拿起筆來手都抖,人代寫的。”陸景明還是忍不住白他,“有了你的玉佩,有什麼不信的?”
雖然所有的事,聽起來都很可疑,也很離奇,吃酒吃到拿筆都手抖,還能出城去賞景,也是很離譜了。
但是有玉佩為證,的東西,尋常誰能拿去。
到底是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便也就信了。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
陸景明惻惻的:“那便是今日席間,有人趁你吃酒時不注意,順了你的玉佩,又拿著玉佩去誆兩個姑娘,之后的事——”
他咬牙,去看謝喻白:“你是怎麼把人救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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