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來得突然，走得迅速，時芙昕悄然回了房間，重新躺回了暖和的被窩里，可卻有些睡不著了。

仗著有神力，自覺自己的行蹤，不會輕易被外人發現。

可是，這世上，但凡做過的事，都會留下蛛馬跡。尤其是有心算無心，有些事只要串聯起來，其實是很容易追溯源的。

就好比，在對付慶國公府和炎黨一事上，自問做得還算不留痕跡，可還是被楚清歡剝繭般的發現了異樣，以至于不惜出回殿的眼線也要殺了自己。

皇宮戒備夠森嚴了吧！

皇子權貴的聞夠了吧！

特監司、特察司對叛徒的罰夠殘酷了吧！

可還不是會被人安眼線細作，還不是會被煙袋子這些報販子打探到報事，又憑什麼覺得的況不會被人發覺呢？

葉默這次過來也算是給自己提了個醒。

就算做事再小心，再不留痕跡，可是手底下的人呢？

哎，要想永遠藏在人后，幾乎沒有可能！

不可控之事不煩擾，時芙昕也就輾轉了一會兒，便閉眼睡著了。

只做當下可控之事，未來之事不是想控就能控制得了的，既然如此，就給未來吧。

二月，萬復蘇，各家各府又開始舉辦各種詩會、花會、茶會，宮里也不例外。

二月十二，花園繁花盛開，皇后舉辦花會，但凡有爵位的人家，以及三品以上的員眷都收到了帖子。

武昌伯府也收到了帖子。

對此，時家眷都十分高興。

只是，只有嫡才能進宮，庶是不在邀請之列的。

懿祥堂里嫡出的姑娘自然歡喜異常，而庶出的姑娘則都悶悶不樂。

看著時芙瑤等人垂頭喪氣的離開，時芙音和時芙昕對視了一眼。

雖都是伯府家的姑娘，可嫡庶之別，卻是不過去的鴻，滲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為人妾室，不僅害苦了自己，還害苦了所生的孩子。”時芙音嘆了一句。

時芙昕默了默：“很多子，其實并不是甘愿為妾的。”

聽到這話，冷嬤嬤快速看了一眼時芙昕。

時芙音點了點頭：“是啊，這得考驗投胎的技，投胎到了好的人家，就不用與人為妾了。”

時芙昕聽了，笑問道：“姐，你覺得時家算好人家嗎？”

時芙音頓了一下：“算吧。”時家姑娘們的生活比起很多人家都算好的了，沒有被苛待過吃穿還有專門的夫子教導讀書識字。

時芙昕笑了一聲：“是啊，算是好人家，可二姐姐不還是給人做妾了嗎？”

時芙音不說話了。

時芙昕嘆了一聲：“納妾這種事，本不是人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因為整的世風世俗的問題。”

父權社會就是這樣，大多數人必須得依靠男人才能活，在家被父兄掌控，出嫁被丈夫控制，沒有丁點自主權力。

而妾室，對于男人來說，不僅能滿足生理需求，還能滿足虛榮心等，有利于他們的事，他們自然要竭力維持。

冷嬤嬤再次看了看時芙昕，態度相較于剛來的時候，又多了幾分恭敬。

因為冷嬤嬤之前是宮里的人，這次進宮，時芙昕不想太引人注意，就沒帶上只讓安然、小芳跟著。

時老夫人穿戴好后，大家便坐上馬車進宮。

這是時芙昕第二次進宮，時家人到花園的時候，花園里，整一副仕和百花爭春之景。

“今天來的人可真多！”

“皇后舉辦的宴會，大家自然要捧場。”

經歷了時定軒下獄被貶一事后，武昌伯府又被勛貴圈有意無意的疏遠了，不過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是這樣，畢竟時定浩還在皇上邊當差。

見時家眷這邊有些冷清，江安侯府家的蔡侯夫人派人過來，將時家眷到了所在的亭子里去。

時芙昕和時芙音上前給蔡侯夫人請過安后，就自退到了角落，一邊聽著眷們的聊天，一邊小聲說著花園的風景。

“芙音！”

“芙昕！”

夏侯歡找了過來。

得益于時定軒理得妥當，夏侯歡并沒有和姐妹兩疏遠。

“我可能要定親了。”

“什麼？！”

時芙昕、時芙音齊齊看向夏侯歡。

夏侯歡神不是很好。

時芙昕悄聲問道：“定了哪家呀，你不喜歡嗎？”

夏侯歡悶聲道：“安國公蕭子清。”

聽到這話，時芙音只覺‘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炸開了。

時芙昕也愣住了，看了看姐攥得泛白的手指，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夏侯歡也是剛知道消息，有些心不在焉，并沒有注意到時芙音的不對勁兒。

三人坐在亭子角落，都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皇后的輦到了。

皇后一到，各家眷都爭相上前請安問好。

這麼多人，皇后自然不可能挨個說話，不過到時家上前拜見的時候，皇后倒是和時老夫人寒暄了幾句。

“聽說紅笑是時家六姑娘開的，也不知哪個是你家的六姑娘呀？”

時老夫人連忙示意時芙昕上前。

時芙昕：“臣拜見皇后。”

皇后打量著面前這個態比別家姑娘要一些的時家六姑娘，笑著道：“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作為掌管后宮的皇后，賣胭脂水的紅笑，哪怕日進斗金也不值得關注，可是，當紅笑的分店開遍大楚各省城后，事又不一樣了。

而且掌控紅笑的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就真的好奇了。

時芙昕面上出恰到好的和歡喜，頭微垂，將大家閨秀的做派發揮到了極致。

皇后見了，又多了幾分滿意。

太子后院的人還是太了，現在才只有兩個孫子，這丫頭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放到太子后院去倒也合適。

雖有這樣的想法，但皇后并沒有表出來，到底是給太子的人，總歸還是要給他說一聲的。

見皇后又開始見其他眷，時老夫人連忙帶著時芙昕退了下來。

遠離人群后，時芙昕面上雖帶著笑，可眼神卻有些冷。

剛剛皇后打量的目，讓很是不喜，像是在看什麼貨一般。

麼得，該死的皇權！

時芙音太了解自家妹妹了，知道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剛準備安人，就看到一個老太監來了花園。

老太監一到，皇后都忙不迭的站了起來。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夏公公，可是太皇太后有什麼吩咐？”

聞言，大家這才知道老太監是太皇太后的人。

夏公公笑道：“回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請定國公夫人和夏侯姑娘去壽康宮相見。”

這話一出，大家的目都投向了定國公夫人和夏侯歡。

時芙昕則是走到時芙音邊，握住了姐的手。

等夏公公帶走了定國公夫人和夏侯歡后，花園重新恢復了熱鬧。

勛貴圈里無，很快，大家就都知道太后太后有意將夏侯歡指婚給安國公蕭子清了。

看到時芙昕眼中的擔心，時芙音笑了笑：“別擔心，我從來沒奢過，雖然現在心里有點難過，但是也還好，歡是個好姑娘，我祝福他們。”

時芙昕沒說話，能說什麼呢，這個世上，有太多東西是無法控制的了。

時芙音看著壽康宮的方向：“冷嬤嬤之前跟我們說的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我不喜歡人口眾多的大家族，只想簡簡單單的生活，如此，夫家的選擇范圍就明確多了，回家后，我就告訴娘。”

時芙昕握著時芙音的手：“那我們就在人口的人家中，選一個最好的。”

時芙音笑了：“用不著最好，合適就好。”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那位夏公公又來了。

“哪位是時家三姑娘太皇太后有請。”

花園中的人，齊刷刷的看向時芙音，反應比之前太皇太后召見定國公夫人和夏侯歡還要到。

時芙音看了看時老夫人，上前福行禮。

夏公公：“時三姑娘，請吧。”說著，就要帶時芙音去壽康宮。

時老夫人連忙道：“夏公公，老這三孫對宮里的規矩不了解，老擔心會冒犯太皇太后，不知老能否和一塊去拜見太皇太后？”

夏公公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了：“那就一塊吧。”

看著時老夫人和時芙音離開，時家眷心中都有些忐忑。

時芙昕也是心中煩，安國公見過幾次，那家伙看姐姐的眼神雖然克制有禮，但是難掩喜歡。

他已經和夏侯歡定親了，干嘛還將姐姐去？

想到勛貴都是三妻四妾，時芙昕眼中冷意蔓延。

壽康宮。

時老夫人和時芙音隨著夏公公進了大殿，就看到了定國公夫人和夏侯歡。

此刻，定國公夫人雖面帶笑容，可怎麼看怎麼勉強，而夏侯歡更是垂頭一言不發，看到時芙音看過來的目，神復雜的扭過了頭。

“臣婦拜見太皇太后。”

“臣拜見太皇太后。”

滿頭華發的太皇太后已年過八十，養尊優沒有什麼煩心事的，面十分的慈祥，笑著讓時老夫人和時芙音站起。

太皇太后打量了一下時芙音：“時芙音這名取得好。”笑看著時老夫人，“這丫頭，哀家很喜歡。”

時老夫人連忙叩謝：“音姐兒能太皇太后的眼，是天大的造化。”

太皇太后面滿意，看向時芙音：“丫頭，哀家將你指給安國公做貴妾，你可愿意？”說著，看了一眼夏侯歡。

“哀家聽說，你和歡是好姐妹，你兩同嫁安國公，倒是可以效仿娥皇英了。”

這話一出，時老夫人愣住了，時芙音宛如被雷劈。

一旁的定國公夫人努力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可是眼中的不樂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夏侯歡垂頭咬著，看不清神。

怔了一會兒，時芙音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地：“求太皇太后收回命。”

聽到時芙音的回答，前一刻還和藹可親的太皇太后面一下就沉了下來，聽不出喜怒的問道：“怎麼，哀家的子清還配不上你了？”

時芙音伏在地上：“是臣配不上安國公。”

太皇太后淡淡道：“配不配上，哀家說了算。”

時芙音聽了，心下一沉，猶豫一下，咬牙抬頭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臣不敢違抗您的旨意，可是娥皇英一說，在臣看來，簡直是天下之大稽。”

“您也是子，您該知道子的嫉妒之心，天底下沒有任何子愿意和別人分丈夫的。”

“我知道您關心安國公，可是你將我和歡同時指給安國公，但凡安國公稍稍偏向另一個人，我兩就有可能拔刀相向。”

“正妻和妾室敵對，這是后宅安穩之大忌，還請太皇太后三思！”說著，再次俯磕頭。

聽到這回答，太皇太后面更沉了，而定國公夫人和夏侯歡看向時芙音的神也更加的復雜。

時老夫人則是被時芙音公然頂撞太皇太后嚇得半死，想要出聲緩和張的氣氛，可凌慌措的心，讓腦子一團麻，一時間本不知道說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

太皇太后冷冷的看著時芙音：“時芙音，你想清楚了，今天你要拒絕了哀家，這事要傳了出去，誰家還敢娶你？”

時老夫人聽了，也顧不得其他了：“太皇太后息怒，音姐兒不是有意要沖撞你的，只是這事太突然了，才會這般的語無倫次。”

太皇太后面緩和了一些：“時芙音，你可是覺得給安國公做妾委屈你了？”

時芙音：“是臣怕委屈了安國公。”

太皇太后哼了一聲：“三年前，你不過是邊關一軍戶之，如今能嫁國公府，你該恩惜福！”

聞言，時芙音猛地咬住了，鐵腥味瞬間在中蔓延。

就在這時，大殿外傳來宮急切的聲音。

“安國公，太皇太后現在有事，您不能進去.”

宮沒攔住，蕭子清直接沖進了大殿。

看到趴跪在地上的時芙音，蕭子清心中一，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子清有事要說，還請屏退左右。”

看著安國公眼中的祈求，太皇太后有些無奈，也只得揮手讓定國公夫人、夏侯歡和時老夫人、時芙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