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宮是專掌宮中婢子管轄之所,各宮的伺候宮人都來自司宮，按各宮所需，把已經教導好的宮人送來服侍貴人們。在各宮犯下了大錯的宮人被帶走后,不司宮，余下并未犯下大錯的宮人則送回司宮,由司宮重新教導后送到各宮中由貴人們差遣。

鐘萃的目在香枝上只落了一瞬，面帶嚴肅的掌事便在鐘萃耳邊低聲解釋起來：“這宮人原是永安宮的婢子，永安宮的良妃娘娘被于宮中,如今邊用不上那麼多宮人,只留了幾個心腹伺候，余下的送回來時已經查過了,沒犯什麼大事,這婢子算不得心腹之人,不知什麼事，人倒是勤快麻利。”

鐘萃親眼在前殿見到良妃帶著香枝這位婢，就跟在后，雖不是走在側的心腹大宮,卻也是能跟在良妃后充做呼奴喚婢的宮人之一，也是在良妃邊相當有份面的了，豈又可能毫不知永安宮的事。鐘萃雖對謀算計知之甚，卻也不是蠢人。

角抿了抿，目中帶著好奇：“掌事怎的知曉我想問的。”

掌事面嚴肅，行規矩嚴謹，鬢著發，簪著兩支金釵，從模樣上看確實不易親近，又瞧著十分端正,鐘萃微微抬眼，只見的一開一合的，面上還帶著幾分恭敬的笑模樣：“貴人是主子，奴婢們自當時刻為主子解。”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聲音不若此刻的方正嚴謹，語氣中帶上了兩分隨意，似乎還輕輕嗤了一聲：【這有什麼難的，這宮中誰不是人，別說瞥過去了，就是余往哪里打量了都能清楚的，這貴人怎的連這都不知道的，也是，聽說這貴人本是府中庶，想來也是家中無人教導。

這香枝原與我有舊，也著實算不得那良妃的心腹，前幾日特意找上門，想要從永安宮，想來這綴霞宮當差，也倒是人之常，在那不得寵的宮妃邊做事，要得了前程，誰還不往高的奔呢，便是那水還知道往高流的，良妃如今眼見是落日的西山了，起不了了，伺候一場，如今各尋前程，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場分，倒是這綴霞宮眼見著起來了，想來這兒實屬正常，我也不算蒙哄，只是說了一三罷了。】

鐘萃正眼朝掌事看去，只見臉上還帶著嚴肅規矩，仿若再是恭敬不過，低眉垂眼，姿態極低，還不忘了正經的說道：“貴人若是想挑兩個勤快麻利的，這丫頭倒是個可選之人。”言語間，與香枝宛若素不相識，是正常的上下屬的關系，只是按綴霞宮的要求給推薦罷了。

鐘萃垂下眼，須臾，角勾起一抹笑：“我這里雖要挑幾個麻利的，但除了婢子以外，還需要力氣足，干活也麻利的嬤嬤，掌事可有人選？”

鐘萃子安靜，為人不張揚，瞧著非是那等張揚的寵妃，掌事先前暗地里為香枝說了好幾句話，倒也知道適可而止，也不繼續說了，想了想，這回倒是認真給鐘萃推薦了兩位來，朝帶來的人最后一排招了招，了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出來，認真給鐘萃介紹：“這兩位是劉嬤嬤，嬤嬤，也是兩位干活麻利的，力氣也大。”

劉兩位嬤嬤被出來，頗有些拘謹的同鐘萃福了禮：“貴人吉祥。”

宮中娘娘們用婢子伺候，掌事帶來的宮婢皆穿戴得，倒是最后這兩位嬤嬤雖瞧著膀大腰圓的，但裳糙，手腳，想來非是在主子邊伺候的。掌事也給鐘萃解釋：“這兩位都是使嬤嬤，平日負責院子里一應灑掃搬抬很是利索的。”

鐘萃認認真真打量了人，這才點了點頭，指了指：“那便劉兩位嬤嬤，這個婢子留下就行。”

掌事順著指的方向看去——

鐘萃指的是站在劉兩位嬤嬤邊，只瞧著十三四的小宮人，穿著布裳，原本被劉兩位嬤嬤材寬廣給擋著，矮矮的站在最后看不見的，兩位嬤嬤一出來，鐘萃才見到人。

“你什麼？”問。

眼神惶恐的小宮人低著腦袋，聲音如蚊：“奴婢三丫。”

掌事端方正經的臉閃過詫異，忙勸著：“貴人有所不知，這丫頭去歲才進宮的，學了規矩沒幾個月呢，若是想要伺候，恐還需在教導幾月呢，貴人不如”還想提一提香枝的名字。鐘萃卻驀然看一眼。

眼神帶著銳利，整個人的氣質頓時凌厲起來，哪有半點安靜乖巧的模樣，尤其是那雙眼，眼中淡然，仿若只是螻蟻一般，掌事瞳孔一，面上不自覺的驚恐起來，曾經見過這等目，那是在當今上。如今卻又在綴霞宮貴人上見到。

掌事不敢再開口。

“沒學幾個月規矩你就帶到綴霞宮來，是何意？可是欺我綴霞宮出卑微？”

鐘萃收回目，是庶，也從來無人教導，可那又如何，從來不會否認出，但為主子，自該是說了算，便是書上也說過妾績紡，侍巾帷房。為奴婢，要盡心恭敬的服侍好主人的。豈有質疑的。

連著兩頂高冒下，掌事“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子不住抖了起來：“貴人息怒，奴婢并無此意，卻是奴婢說錯了話，還請貴人諒解。”

香枝再是與有舊，但如今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再管的。甚至管事心中還對香枝生了埋怨，若早知這綴霞宮的貴人不選，何必費心轉彎抹角的給說好話，如今還得罪了貴人的。那永安宮再不好也是宮妃宮殿，伺候好了宮妃，便是沒有那青云枝，也能保得太平日子的。

匍匐在地，鐘萃只低頭就能見著的落魄卑微，為小小才人時，別說一個掌事，便是各一個宮人都敢隨意為難，如今倒是一管事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求諒解，眼眸發虛，似從過掌事看到了別，心中升騰起幾縷難以言喻的緒來，鐘萃知道，這便是權力。

鐘萃心中并沒有掌控權力的高興，只是想告誡這司宮掌事，便是出庶，無人教導，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唬弄的。

“起來吧。”

掌事心里一喜，忙起了，再也不敢提香枝了，只忙把劉兩位嬤嬤和三丫到面前來：“這是綴霞宮鐘貴人，以后你們就好生在綴霞宮當差，要是耍，犯下大錯可是要被罰去太池的！”

劉、幾個被連敲帶打的，惶惶不安的點著頭。

掌事現在哪里還敢拿鐘萃當不懂的，敲打了幾個，便朝鐘萃恭恭敬敬的問道：“貴人你看？”

鐘萃這回倒也沒為難了，輕輕頷首：“多謝掌事了。”

“不敢不敢，這是奴婢的本份。”掌事不敢居功，見綴霞宮定好了宮人，很快便帶著余下的宮人走了。

被太后賞下來的兩位嬤嬤，一個是秋嬤嬤，一個是夏嬤嬤，鐘萃挑人時們在旁都不曾開口，如今鐘萃定下了人，們三人這才說道：“貴人不選那宮人是對的。貴人如今可是有子的人了，別人的宮人誰知到底安了什麼心，能不用卻是不用的好。”

掌事把話往輕了說，但唬弄不住秋夏兩位在宮中多年的老嬤嬤，們都聽出了話中的不對，宮里可沒有沒心眼的，能坐上妃位的宮妃哪里是簡單的，指不定這就是派來使壞的，若是換了平時倒也可有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監視，看看到底有甚目的，但如今卻不同。貴人肚子里懷的可是皇長子，誰敢拿肚子來冒險。

鐘萃挑人時們不好開口，到底只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給貴人提點一三的，也不好手綴霞宮的事，便冷眼看著，只想著若是這貴人若當真把人給選了，便在過后好生勸一勸，把人給送走的。

太后娘娘把們賞下來，就是讓們專門盯著鐘貴人的肚子，容不得一一毫的閃失。好在鐘貴人并沒選那宮人。

鐘萃聽們說完，輕輕頷首：“嬤嬤說的是。”

鐘萃不挑香枝，不是知道曾是永安宮良妃用過的宮人而不選，而是單單不想挑。不止是香枝，上輩子分到宮室的那幾個宮人都不會挑，鐘萃脾氣是，但也知道什麼人該用，什麼人不該用。

上輩子覺得是自己無寵，因此對分過來的宮人要另攀高枝表示理解，對他們也和氣，還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們，若不是跟了這樣一個沒用的主子，哪里會遭人奚落白眼的，但現在鐘萃讀了書，學了道理，已經不這樣想了。

再是不得寵的宮室，在主子邊總是要比留在司宮好些的，有月例，逢年過節還能得一點賞賜，這些都是在司宮沒有的，而有了主子還見針的想攀高枝，想往高走的，一開始也沒安心定下來，隨時都能走人，也隨時都能為了利益出賣主人，哪里是好的。

便像這香枝，眼見良妃不行了，便要另找道兒，自然也不是個好的，若當真是良妃派來的，鐘萃更不會選，偏不讓那背后之人如愿。

劉、兩個嬤嬤跟三丫在旁邊候著，鐘萃給三丫換了個名，彩蝶，跟著彩云兩個先學一學，鐘萃挑這幾個都是為以后給皇子備下的，有兩個嬤嬤照看著人，總是比幾個沒經驗的丫頭照顧好。

“彩蝶跟著彩云兩個，兩個嬤嬤除了日常灑掃下宮里各，就在旁邊候著，跟著秋夏兩位嬤嬤學一學。”

劉、兩位嬤嬤是專門做灑掃嬤嬤的，本來以為來綴霞宮也是干老本行，平日就在外邊院子里住著，這回也是其它宮里缺了兩個灑掃的，掌事這才把他們挑了來，準備等下給安排過去，卻先被鐘貴人給看上了。

劉、兩位嬤嬤看了看，問得十分小心：“貴人娘娘，奴婢兩個不在院子里專門負責灑掃了？”

鐘萃沒答，反倒問了問：“你們從前進宮前有照看過家里的兄弟姐妹嗎？”

劉兩位嬤嬤進宮已經不年輕了，劉嬤嬤在宮外還有子嗣的，們從前住在村里，一家子兄弟姐妹數人，都是大的帶小的，兩個嬤嬤都不猶豫的：“有啊，奴婢從前可是家里老大，后邊幾個弟妹都是奴婢帶大的，咱們村里都是這樣，帶孩子可不算事，總比田地里的活計輕松多了，是吧嬤嬤。”

嬤嬤點頭：“可不，家中爹娘也是疼人才留屋里的，不然去外邊田里，那搬抬的活可不簡單呢，奴婢爹每日家來都會捶腰，上老是青青紫紫的。”

彩蝶跟在彩云兩個邊，也小聲說了句：“奴婢也會的。”膽子小，說完就低下了頭。

鐘萃從前也膽子小，卻也比彩蝶好上一些。想了想，朝們說：“那往后都可以跟秋夏兩位嬤嬤學一學，分辨一三，等皇子出生，也好幫著照料一三。”

劉兩位嬤嬤還以為來綴霞宮是當灑掃嬤嬤的，哪里知道貴人娘娘給了們這樣大的恩典，幫著照料皇子一三，這可是們想都不敢想的，雖貴人娘娘不是全權給們，只說們幫著一三，邊是在下打打下手，但能接到皇子，以后有這分在，們哪里不能跟著益的。

兩個嬤嬤對著鐘萃千恩萬謝的，還不忘了把彩蝶拉過來，“都十五了，去歲就進宮了，就是膽子小了點，掌事教了許久都改不過來，每天在司宮都畏畏的，掌事就想著把帶出來，送到宮里也當個灑掃婢子的。”

灑掃婢子不用在主子跟前兒當差，也不用看上邊主子的眼，就守在邊角落里，倒適合彩蝶這種膽子小，又不說話的。

綴霞宮眼見就不同了，掌事給綴霞宮挑來的人自都是教導好的，前排那些手腳麻利的婢子都是細心挑出來的，連模樣都十分出挑，就等著鐘萃挑的，誰料鐘萃把細心挑出來的一個都沒挑，挑了最后一排掌事看不上的。把這些灑掃、干雜事的宮人給挑了。

鐘萃自己就長得瘦小，詫異的朝彩蝶看去，先前看人時還當十三四，未料都一十五了，放輕了聲音：“你及笄了嗎？”

彩蝶抬眼看了一眼，很快又低頭搖搖頭，細聲細氣的：“還差兩月。”

鐘萃眼眸明亮，整個人十分安寧，朝彩蝶笑笑，輕聲安：“那你比我小一些，不用怕，以后你跟著彩云彩霞就是，做事們會教你怎麼做的。”

彩蝶腦袋輕輕點了點，又抬頭飛快說了句：“奴婢會努力學的。”

鐘萃勾著，也輕輕頷首。

大臣們紛紛相互攙扶著出了宮，馬不停蹄的下人小廝抬了轎，恨不得立時立著皇宮遠遠的。大臣們出宮，不久，宮里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尤其是當今后宮鐘人有喜一事更是人震驚。

吏部侍郎穆大人回了家，穆老夫人正心腹嬤嬤要取了裳服侍他換下，穆大人擺擺手：“不用，現在趕派人去鐘家一趟。”

穆老夫人不大高興：“去鐘家做何的？他們家如今門庭大呢，虧你還給托了關系想給婿往上升一升呢，結果上邊不肯，反倒是怪咱們岳家不盡心盡力了，還有上次說好了要嫁鐘家過來，人你救了，到現在鐘家連個影子都沒有，咱們文高現在還沒娶妻呢，他可是咱們穆家長孫，又有文采，哪里配不上一個鐘家了？”

穆老夫人對江陵侯府自是滿肚子埋怨，他們當岳家的什麼都做了，結果半點沒撈到好，他穆家長孫到現在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

穆大人不耐煩聽這些：“他房中又不是沒人，后院里不有許多姨娘婢子麼。”

“姨娘婢子又不是正妻，不過是一些討爺們歡心的，怎能給當正妻的相提并論，小妾之流都是只顧著勾著爺們做壞事的，還是得有正妻賢惠打理，出門才能面面的。”

穆大人吩咐一聲，不時下邊就有人進來，穆大人顧不得跟老妻糾纏，連忙吩咐下去：“去鐘家知會一聲，他們鐘家的小主有喜了。”

先前跪在殿外時，楊培的聲音可是沒半分遮掩，所有人都聽到了。鐘正江雖是江陵侯，但他在朝中品級低，便是大朝會都沒他的份，這個消息鐘家自是不知的。穆鐘兩家為姻親，他自不能別人先登門去道賀的。

說著又吩咐了一聲：“去大夫人備上一份厚禮一同給送過去。”

下人”欸“了聲便退下，老夫人先前心里還百般不滿，現在也驚了半晌：“那送進宮那個當真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