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彷彿沒聽到蘭初的話,看著窗外出了半天神,才轉頭看著蘭初,聲音低低的、空疏離的說道:
“蘭初,我很害怕,從那年大姐姐跟我說過那話,這些年,我就沒打算過再離開古家,從來沒想過離開古家是個什麼樣子也從來沒打算過嫁給別人這京城裡的人家,我一無所知,就算知道自己想找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人家,可也沒法子知道誰是這樣的人、哪家是這樣的人家”
李小暖聲音裡抖著出不穩來,蘭初有些怔神的看著李小暖,急忙勸解道:
“姑娘別急,姑娘還小,還來得及,都來得及,咱們外頭有鋪子,人來人往的,打聽事最便宜不過,讓冬末姐姐和朝雲姐姐細細打聽著,不管哪家,必定都能打聽得清清楚楚。”
“來不及了。”
李小暖嘆著氣,聲音低落的說道,
“蘭初,我得在這一兩個月裡頭,定下親事,然後嫁過去,越快越好。”
蘭初愕然看著李小暖,
“姑娘?是爲了爺……”
“不是爲了這個,老祖宗子不好,病得重。”
李小暖簡短的說道,蘭初眨著眼睛,片刻間,恍然明白過來,也急了起來,
“姑娘,這可怎麼好?這一時半會的,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家去?這幾年,姑娘連人都不見的,只怕知道古家還有位表小姐的人家都不多這到哪裡說親去?老祖宗又病得這樣重,若是胡嫁了……姑娘可不能胡嫁了這是一輩子的事”
李小暖忙直起子,拍了拍蘭初的手安道:
“你也別急,也不是沒人知道,你放心,最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你放心。”
蘭初擔憂焦慮異常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看著,想了想,笑著低聲說道:
“你放心,已經有人上門提親了,門第人品都不算差,老祖宗拖著呢,有這個保著底,且放心就是。”
蘭初眼睛亮了起來,瞇著眼睛仔細想了想,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
“姑娘說門第人品都不差,那就必定差不了若是這樣,姑娘還是趕著老祖宗在,趕嫁出去的好,這陪嫁的東西、陪房,趁著老祖宗在,都還能仔細挑一挑……姑娘,我是一定要跟著姑娘過去的,姑娘可別忘了”
蘭初重重的說道,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蘭初心輕鬆下來,陪著李小暖說了幾句閒話,就告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夫人請了安剛回去,古蕭就陪著隨雲先生到了古府,引著隨雲先生進了明遠堂。
李小暖和竹青等人侍候著李老夫人換了服,李小暖避到了暖閣裡,竹青和孫嬤嬤侍候著李老夫人出來,半躺半坐在東廂榻上,古蕭引著隨雲先生進了東廂,李老夫人勉強直起子,笑著陪禮道:
“還請先生見諒,老婆子這子骨實在不爭氣。”
隨雲先生往前趨行幾步,長揖見著禮,
“小侄是來看老夫人的,倒勞老夫人費神,實在是罪過,老夫人萬萬不要客氣。”
說著,轉頭吩咐著古蕭,
“快扶老祖宗躺下”
古蕭急忙上前,竹青和孫嬤嬤一左一右,扶著李老夫人,在背後墊了幾個墊子,侍候著舒服著些半躺在榻上,李老夫人微笑著,讓著隨雲先生坐下,小丫頭奉了茶上來,古蕭接過,捧給了先生。
隨雲先生接過茶,轉頭看著古蕭,微笑著說道:
“我和你祖母說說話,你先下去歇著吧。”
李老夫人眼裡閃過驚訝和不安,臉上神不變,笑著示意著古蕭,古蕭長揖告了退,隨雲先生看著他出了門,輕輕放下杯子,子微微前傾著,看著李老夫人,恭敬的說道:
“老夫人,小侄就這麼開門見山的說了,這次來,是來替犬子求親的。”
李老夫人微微怔了下,眼裡閃過驚喜,忙笑著問道:
“就是慕賢麼?”
“是。”
隨雲先生笑著應道,
“老祖宗見過一回,雖說沒什麼大出息,可也是個實在孩子,往後必能一心一意待著小暖姑娘。”
隨雲先生頓了頓,笑盈盈的接著說道:
“不瞞老夫人說,我在大師那裡見過小暖幾面,打心眼裡喜這孩子,若能歸於家中,必不讓了半分委屈去。”
李老夫人眉眼裡全是笑意,連連點著頭,笑盈盈的說道:
“慕賢那樣的家世人品,我家小暖是高攀了,這事,”
李老夫人頓了頓,看著隨雲先生,誠懇的說道:
“老婆子得問問小暖纔好,先生也知道,我這丫頭與別人不同,是個極有見識,也拿得定主意的,若願意,老婆子自然也是千肯萬肯,若不肯,老婆子也不願意委屈半分去,還請先生見諒。”
隨雲先生連連點著頭,笑容滿面的答應著,
“那是自然,小侄靜盼佳音。”
李老夫人笑容滿面的點著頭,隨雲先生略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回去了。
竹青和孫嬤嬤侍候著李老夫人去了外面的大服,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從暖閣裡轉出來的李小暖,帶著滿臉欣喜問道:
“你都聽到了?”
李小暖點了點頭,接過小丫頭捧過的蔘湯,李老夫人寬了外面的服,接過蔘湯勉強喝了,屏退了竹青等人,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看呢?”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唐家是世宦大族,隨雲先生是汝南王世子的授業恩師,又和大師好,再說,那唐慕賢又是子。”
李小暖聲音低了下來,李老夫人長長的吐了口氣,輕鬆的笑了起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唐家,樹大深,隨雲先生遊廣闊,與汝南王府和景王府都是極好,又和大師是多年的知好友,往後,就是景王即了位,也不至於爲了個人,和這樣的人家惡,那景王,可是個極明白的人。”
“嗯。”
李小暖低聲應承著,李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看著,低聲問道:
“你不想讓那唐慕賢仕?”
李小暖嘟著,點了點頭,李老夫人看著笑了起來,
“你呀,也別太強求,若他一心一意要爲做宰的,且讓他去,這男人,都有那麼點建功立業的小心思,這一點上頭,倒還不如咱們人想得明白,這事,你手裡心裡都要放開著些。”
李小暖笑著點頭答應著,
“老祖宗放心,他想做什麼,只隨他去做就是。”
“嗯。”
李老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眉眼間全是喜氣,聲音輕快的說道:
“這親事,沒想到竟順暢至此丫頭,既然已經議定了這門好親,咱們就不必再大張旗鼓,如今,倒還是悄悄著些更好,就是得趕著,明天一早我就請隨雲先生過府,尋人,換庚帖,下小定,然後就擇了吉日,打發你出嫁咱們手腳要快,等他們回到京城時,只怕你嫁也嫁好了。”
李小暖凝神想了想,笑著低聲說道:
“老祖宗,這人,不如就請汝南王爺來做的好。”
李老夫人高高的挑著眉梢,輕輕拍著手笑了起來,
“這真正是個好主意,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李小暖笑得眼睛瞇了一線。
景王府正院,孟夫人端坐在榻上,垂著眼簾,慢慢喝著杯茶,聽陪房吳嬤嬤低低的稟報著:
“……今天早上去福音寺批的八字,聽說八字和合,好得不能再好了,唐家,隨雲先生親自登門請了汝南王爺,這會兒已經從古家說親回來了,聽說明天就要下小定禮了。”
孟夫人緩緩放下手裡的杯子,著窗外已經綠一片的凌霄花架,心裡七上八下的起伏著,一時無法安定。
明天下了小定,這親事就算議定了,這事,也算是穩妥著過去了,他就是再放到心上,再怎麼掂記著,又能怎樣?嫁也嫁了
人長那樣,真是禍水
孟夫人輕輕咬著脣,心裡還是無法安寧下來,他若是知道沒去古家,沒去給他傳那讓人噁心的話……
他走時,那老太婆在福音寺,總不能就爲了一句話,讓的跑那麼遠去寺裡吧?回來了,可隔天就議了親,哪裡來得及去傳話?
這也怪不得
孟夫人安著自己,這事也怪不得,這話傳不傳得到,也沒什麼分別,也說了要給他擡進來的話,是他不讓管的,這也怪不得
他要七天寫一封平安信過去,今天正好是第七天,這事要不要提一提?總不能不提,可是……這小定,還沒下。
今天也乏了,這信,不如明天再寫,明天再送也不晚,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這信到他手裡,要幾天?一天?兩天?還是明天再寫吧,今天乏了……
王府別院裡,千月擰著眉頭,將手裡的小紙條仔細的綁在鴿子上,捧著鴿子扔上了天空,鴿子撲騰著翅膀,盤旋了幾圈,往南邊疾飛而去。
千月仰著頭,看著消失在暮中的鴿子,低頭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轉進了屋子,又寫了兩張紙條,綁好了,又放了兩隻信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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