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輕輕挑了挑眉梢,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問道:
“你去看大師,跟他說過了?”
“說過?說什麼?我去看他,就頭一次去的時候,不知道他住哪裡,找空秀方丈問過,後來就都是直接過去的。”
李小暖笑著說道,
“大師住的那片林子裡有古怪,我每次去的時候,他都在等著我了。”
程恪直著眼睛,呆呆的盯著李小暖看了片刻,
“大師那裡,象這樣不告而去的,我以爲只有先生一個,大師和先生已經是幾十年的了。”
程恪坐起來,看著李小暖,疑起來,
“小暖,大師對你這樣特別,究竟是什麼緣由,你想過沒有?”
李小暖看著程恪,一時怔住了,呆了片刻,才搖著頭說道:
“我不知道大師那裡,除了我,只有先生是這樣過去的,我還以爲,想見大師的,都是這麼直接去那院子找他的。”
程恪睜大了眼睛,愕然失笑起來,
“大師院子外頭的那片林子,不知道有多人守著,沒有大師點頭,別說那院子,就是那片林子,也不能靠近”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擰起了眉頭,
“大師到底是什麼人?那片林子,大的沒邊,可不是誰想守都能守得住的。”
程恪擡手著額頭,連連嘆了幾口氣,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往李小暖邊挪了挪,低低的說道:
“這事,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我和小景,也是聽來的。”
李小暖忙挪了挪,到程恪邊,俯耳過去示意著他,
“你說”
程恪到李小暖耳邊,低低的說道:
“大師是皇上嫡親的弟弟,聽說還是雙生子。”
李小暖愕然睜大了眼睛,低低的驚呼道:
“我從來沒聽說過皇上還有弟弟,還是嫡親的。”
“嗯。”
程恪神凝重起來,斟酌著說道:
“說是一生下來就會說話,先皇說是妖孽,要溺死,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回事,竟然活下來了,一直養在宮的佛堂裡,好象是再沒說過話,先皇死後,突然開口說要出家,就去了福音寺,我問過父親,父親說他明天機,世事皆知,不是凡人,皇上凡有大事,必先去問了他才做。”
李小暖心裡凜凜然恐懼起來,他知道的來歷?還是他和一樣的來歷?
程恪低頭看著面蒼白的李小暖,急忙手摟了,
“別怕,這都是傳言,都是傳言你別放心上,他不過佛法深,是得道之人罷了。”
李小暖艱難的擡頭看著程恪,聲音有些暗啞的說道:
“他能……他真是……不是凡人。”
李小暖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他說他看得到人的魂魄,我還以爲他胡說八道騙人的。”
程恪苦笑起來,輕輕拍了拍李小暖問道:
“他怎麼跟你說起魂魄來?”
“嗯。”
李小暖垂著眼簾,含糊著說道:
“他說我福澤好。”
“他替你醫病,守著你念心經,也是因爲看你福澤好?”
“他是這麼說的。”
李小暖頭靠在程恪懷裡,垂著眼簾低聲說道,程恪瞇著眼睛想了片刻,輕輕笑了起來,低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我聽古蕭說過,你看書只要一遍,就能記住了,不管學什麼,只要看一眼,就通了,是真的?”
“也不全是。”
李小暖有些不自在的了,
“記東西是快一些,要學東西,跟平常人也沒什麼不同,古蕭自己笨罷了。”
程恪笑著說道:
“古蕭不笨,不是特別聰明罷了,小暖,你聰慧無人能及,大師只怕是看到了這一,纔對你另眼相看的,要說福澤,只怕姑母和小景的福澤更是深厚,聽父親說,有一年,大師說天下難太多,要請個福澤深厚的來福音寺幫他燒這頭香,請的就是姑母,當時姑母已經懷了小景,皇上對小景一直疼非常,一是因爲他是子,二來,”
程恪頓了頓,接著說道:
“父親說大師從來沒有明說過,這福澤深厚的,究竟是姑母,還是姑母肚子裡的孩子,或是二者兼有。就是這樣,大師也沒對姑母或是小景有過什麼特別之過。”
李小暖凝神聽著程恪的話,遲疑了一會兒,擡頭看著他慢吞吞的說道:
“天禧三十三年的頭香,是我幫大師燒的。”
程恪半張著,愕然看著李小暖,半晌才恍過神來,嗆了口水般連咳了幾聲,掀簾往外看了看,轉頭看著李小暖,低低的問道:
“這事,還有誰知道?”
“老祖宗,我只和說了。”
程恪舒了口氣,低下頭,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手攬過,悶悶的笑了起來。
“怪不得,從娶了你,我就事事順心。”
兩人嘰嘰咕咕的說著話,不大會兒,車子就進了山門,川在車子外頭稟報了,李小暖忙侍候著程恪穿了服,程恪跳下車,上了馬,趕到前頭去了。
車子在寺裡停下來,竹青和玉扣扶著李小暖下了車,趕到王妃車前,虛扶著王妃下了車。
空秀方丈早就迎了出來,引著四人進了大殿,大殿裡頭,法事已經開始了。
王爺和王妃上了香,跪倒行了磕拜禮祭了李老夫人,程恪和李小暖也上前拜祭了,程恪陪著父親就坐在殿裡聽經,李小暖扶著王妃,轉過大殿,周夫人帶著嚴氏已經迎在殿後了。
幾個在觀音殿坐著聽著經,跟著做完了法事,王爺和王妃就啓程回去了,古家住了一個院子,程恪和李小暖住在了李小暖往常居住的、離林子最近的那院子裡。
傍晚時分,程恪陪著李小暖出了院子,沿著林間依稀小道,往在林深的院落走去。
院子大門和往常一樣應手而開,和往常的空無一人不同,大門裡垂手站著名穿著雪白直綴的中年僧人,衝李小暖微笑著,雙手合什見了禮,轉頭看著程恪,聲音平和的說道:
“大師吩咐了,請程公子在門房裡候著。”
李小暖笑了起來,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往常蘭初陪我來,也是在這門房裡等著我的,裡頭的茶喝,還有點心吃。”
程恪顯得有些尷尬的擡手了鼻子,笑著點著頭,看著李小暖沿著院子中間的甬道一路進去了,才轉進了門房裡靜坐等候著。
李小暖沿著青石甬路一路進了正院,正屋門口侍立著的中年僧人打起簾子,李小暖進了屋,唯心大師端坐在南窗下寬大異常的榻上,正慢慢喝著茶,見李小暖進來,招了招手,李小暖滿臉笑意,腳步輕快的走到榻前,側著子坐到了榻沿上,探頭看著唯心大師面前的杯子,驚訝的問道:
“大師今天怎麼喝起泡茶來?”
“嗯,喝了一陣子了,倒別有一番意趣。”
大師緩緩抿了口茶,慢慢品著,李小暖笑了起來,去了鞋子,盤膝坐到大師對面,取了另一個杯子,從紫砂壺裡倒了杯茶出來,端起來品了兩口,笑著點著頭,
“這才茶呢”
大師微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杯子,仔細打量著李小暖,點了點頭,
“不錯”
李小暖喝了杯裡的茶,重又給大師和自己杯子注了茶,擡頭看著大師,傷的說道:
“今天是來送老祖宗回去的,明天就要啓程回上裡鎮了。”
“嗯。”
大師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看著李小暖,和緩的說道:
“不過一個迴罷了,有來就有去。”
李小暖點了點頭,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擡頭看著大師問道:
“大師,福澤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大師喝著茶,淡然的說道,李小暖放下杯子,看著大師說道:
“已之福澤,必是敵之禍端,大師說是不是?”
大師滿眼笑意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大師,大師角出笑意來,看著,輕輕搖著頭說道:
“別想太多,只看眼前就是。既使天道,也有錯更改的時候,來是始,去是終,縱然知道終是終,這條路還是得慢慢走過去,既然走了,就好好欣賞一番路上的景吧。”
李小暖呆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大師低聲問道:
“大師知道我從哪裡來的嗎?”
唯心大師輕輕搖了搖頭,李小暖直直的看著他,接著問道:
“大師從哪裡來?”
唯心大師微笑著又搖了搖頭,
“我看不到,沒人能看到,佛家有句話,自來來,往去去。”
李小暖歪著頭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謝大師指點。”
大師微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將壺裡的茶葉倒出,重又泡了壺茶,陪著大師喝著茶說了半天閒話,眼看著夜幕濃重下來,才告辭出來。
程恪有些焦躁的在門房裡來回走著,見李小暖出來,急忙迎了出來,中年僧人遞了盞燈籠給程恪,程恪接過謝了,一隻手攬著李小暖,出了院門,小心的沿著林間小徑,往回走去。
林子裡,小徑兩側,每隔十幾步就亮著盞燈籠,指引著程恪和李小暖,兩人走過後,燈籠就悄無聲息的熄滅了。程恪和李小暖後,陷一片黑暗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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