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的一聲微響——

那是高跟鞋站定的聲音,謝家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房盈懷里抱著一打文件站在他后。

跟過去沒有任何區別，出現在人前時永遠都是一職業套裝,踩著一雙高跟鞋，上掛著標志的微笑。

剛才也是這幅表,氣定神閑地看著大屏幕,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污染本漠不關心。

在一片混時,靜悄悄地退場，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房盈問：“謝組長，你有事嗎？”

這里是房盈的辦公室,作為整個中心的助理,大大小小的事都能來找房盈。

房盈只有一個人,卻能理堆積山的雜事。

大家對房盈的存在習以為常，有什麼事兒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房助，有時候找不著人就來辦公室親自找。

謝家祖曾經無數次推開這扇門,喊：“房助呢？”

高層開通任何權限基本都是給房盈辦理的，他們下命令時不會去在意一個執行者。

每次任務結束或者人事變,都是房盈來通知。

房盈會推開他們的門，說：“謝部長，135樓權限打開了。”

之前謝家祖一直以為程莫非的上級是宣或者陸啟勤，兩人表都很不自然,他從來沒想過房盈。

房盈服役時間已經超過七十年,準確的生產時間誰都不清楚,是最古老的一批助手型機械人,外觀延續了那個年代的審，永遠的職業套裝和恨天高。

房盈幾次迭代過，可以說見證了103區的發展。

他們太習慣“使用”房盈了,沒人想過到底對誰負責。

頭頂的燈忽明忽滅，謝家祖臉慘白。

房盈很可能并不服務于103區清潔中心，服務于在神國的總部，是總部的人。

只是……監視著他們，或者說引導著他們走向正確的路。

房盈面帶微笑，說：“謝部長，燈修好了。”

閃爍的燈已經平穩，慘白的白熾燈照下來，他們都無所遁形。

清潔中心正在逐漸恢復運轉。

謝家祖聲音發啞，沒有兜圈子，問：“你對誰負責？”

什麼試探在這一步都是狗屁，謝家祖想知道真相，當年的任務到底最初是誰派發的？為什麼選擇了程莫非？

到底為什麼派發任務，為什麼最后又要放棄程莫非？

房盈：“你在問我的負責對象？”

明明在笑，說話卻很機械，比現有的機械人更機械。

房盈：“我對所有人負責。”

這回答就跟沒回答一個樣，謝家祖沉住氣，他問的問題沒有過界，作為清理部部長他出現在這兒非常合理。

房盈笑盈盈地看著他，潛臺詞好像是說，如果他不再追問下去，可以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今天過去之后，房盈還是中心總助理，謝家祖還是清理部部長。

但謝家祖做不到，他想到了程莫非被抹去的資料，他的文件被封存得太完好了。

他懷疑過是不是宣手的，但異常事件調查小組都沒有的資料，只有一種可能，總部直接干預了。

總部派程莫非去調查永生藥業？然后又放棄了他，到底是為什麼？

在謝家祖看來清潔中心一定是有“正義”的，每一個獵魔人都或多或覺得自己在做善事兒，凈化世界啊，說出去多偉大。

但現在他的心態搖了，如果總部直接放棄，這件事比他想的還要恐怖。

所謂不可直視的力量不是來自地下污染，而是來自神國。

謝家祖的手都在抖，“你們為什麼放棄程莫非？”

他當臥底這麼久，一直以來小心行事，按理說不會這麼莽撞，但在知道自己真正的對手是神國之后。

巨大的力量懸殊，讓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間辦公室，今天中心部污染，謝家祖如果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污染弄死的。

他太想知道這個問題了，追尋了九年的真相幾乎讓他發瘋。

房盈嘆了口氣，很輕，似乎對謝家祖很失。

年人會遵循著規矩，在窗戶紙前停下，誰也不捅破，還能相安無事。

房盈放下資料，的作慢條斯理，仿佛謝家祖不是來問什麼核心問題，而是像平常一樣來取一份資料。

房盈不喜歡別人打的文件，甚至把文件擺在相應的位置上。

然后房盈才回過頭看向謝家祖，依然沒有什麼表，因為太了解謝家祖了。

謝家祖，原隸屬于獵豹隊，是獵魔人，異能是植控。

但清潔中心大樓都是虛擬賽博植，真正的植沒幾棵，謝家祖的異能在這兒用并不大。

謝家祖出任務一般都靠自己另一個長，他績最好的是格斗，當年的格斗第一名。

但進清理部之后，謝家祖都在做文職，九年沒上過戰場，反應速度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當高層很容易把人養西裝革履的廢。

被九年仇恨驅，加上剛才被染，謝家祖現在素質不強。

他最重的傷在后背，還有一道傷口在左肋，還在痊愈，這都是他的弱點。

房盈在心中簡單地評估了謝家祖本人，一邊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把高跟鞋擺在自己辦公桌旁，像在家里換鞋一樣自然，并不在意自己的危機。

房盈正在放鞋，突然覺到頭頂一陣風過，謝家祖開槍了。

房盈單手撐地，腰間旋轉了三圈，作為機械人來說不可思議的韌，腹部像是麻花一樣擰著。

的姿態很靈活，右手借力輕輕一點躲過子彈，的速度很快，腰間擰著像是有詭異的力道，旋轉三圈，兩手握住謝家祖的手狠狠一扭。

謝家祖本來在保持開槍的姿勢，手指還扣在扳機上，子彈胡在辦公室掃。

咔嚓一聲——

謝家祖手腕一疼，房盈的力氣太大幾乎要扭斷他的手骨，他快速松開手。

只是三秒的功夫，那把槍已經在房盈手里，房盈轉了下槍口，反向對準謝家祖。

謝家祖瞳孔一，什麼都顧不上，就地一滾尋找掩。

子彈接二連三打進立式文件柜，這種子彈完全可以打破鐵皮，謝家祖快速奔跑，在掩中穿梭，房盈持槍冷靜擊，機械眼有助于讓鎖住獵。

連著打了九發后，房盈按下扳機已經沒反應，子彈耗盡了。

竟然不是空氣彈。

房盈有些失，想到清潔中心部不準私自佩戴武，這把槍估計是謝家祖的特權。

房盈：“你私自帶武要扣積分的。”

很討厭違反規定的人，會給的工作增加麻煩。

沒有人回復。

房盈辦公室很大，因為文件資料巨多，柜子林立，謝家祖像是藏起來的，悄無聲息。

房盈很平淡地說：“你很不禮貌。”

謝家祖怎麼這個德行，不懂得等換完鞋再手。

謝家祖躲在柜子后，一不，好像呼吸都停止了。

他的腹部中槍，鮮緩緩順著五指流下，因為常年坐辦公室，他沒有隨攜帶強效愈合劑的習慣。

房盈把槍丟開，瞇著眼巡視。

房盈作為中心助理有個職責，普羅米修斯檢測到永生藥業的異樣，他發出急預警，房盈接收到了。

按照流程要執行一級保任務，經過縝挑選，選擇了獵豹隊的程莫非，一個最適合當臥底的人。

程莫非果然完了任務，他忠心耿耿，為了人類奉獻了自己的生命，在最后一刻發送了資料給房盈。

但只是走了一遍流程，沒人保證結果必須要功。

房盈巡邏到第二排，像是一只貓在找老鼠，“給你一點提示，每兩年103區外壁要進行一次全面維修。”

謝家祖腹部劇痛，腦子轉得飛快，但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跟程莫非之死有什麼關系？

只是外墻維修，例行程序都要檢查。

房盈：“神國能源危機已經很久了。”

神國需要污染孢子的能源才能漂浮在天上，這不是什麼，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獵魔人這行才有利可圖，永遠都有人愿意高價收購污染孢子。

103區每天收容的污染孢子都會海量供應給神國，其他區域也是如此。

據謝家祖所知，污染孢子的數量應該是個天文數字，但從房盈的語氣來看，能源短缺應該比他想的要嚴重。

神國人習慣漂浮在天上，已經無法落地了。

房盈尋找著，一邊計算著時間，清潔中心的混最多持續三十分鐘，時間很充裕，只要在這個時間段把謝家祖弄死就行。

房盈走向第三排柜子，后面是空的，前三排都沒人，謝家祖大概率躲在最后一排。

房盈瞇著眼看過去，邊走邊說：“如果103區覆滅，神國還能再漂浮九十年。”

房盈的聲音很愉悅，謝家祖渾發冷，比遇到任何污染都要恐懼，一整個區域覆滅，可以直接讓神國九十年不必擔憂。

他們就只是神國喂給污染的飼料。

神國維修了103區外壁，他們埋了大量炸藥和武，等全區染時執行A級程序。

到時候墻壁上方會扣上嚴的蓋子，形閉空間，無人可以逃，巨量武進行絞殺。

能源供應系統會把新鮮的污染孢子給神國。

神國不再滿足于量污染孢子的供應，單次進污染區域凈化效率太低了，他們要量產，一口氣解決九十年。

等等，房盈的用詞是再漂浮？這種事之前有過先例！103區不是第一個！

神國一定是在這件事上嘗到了甜頭，才能毫不猶豫地繼續執行。

神國最初是怎麼飄上天的？他們的發家史是什麼樣的？

最簡單直接的問題，污染是怎麼形的？

只有有神的人類才能神崩潰，形污染區域。

所以一等公民才制造了人造人、復制人和機械人，把人類劃分等級，賦予他們智慧和神。

這個不公平的社會制度是為了榨資源設計的，高房價，高價，高強度的勞，迫可以讓人在不堪負重時神崩潰。

所有人都盡力了，每一個普通人都在拼命活下去，他們只有在抗不住時才會神崩潰。

等時機時再把崩潰的污染殺死，下一步收割污染孢子，污染孢子能供應神國繼續漂浮。

像是一個流水線，污染孢子源源不斷，能源永不斷供。

在霍文溪發表公開宣言后，謝家祖想過最恐怖的不過是地下龐大的污染，現在才發現最可怕的東西他們早就忽略了。

漂浮在天空上的龐然大，凌駕于每個人之上，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污染。

神國默許了蘇何之流喚醒污染和神降，相比103區的人類，他們更在意能源。

程莫非竟然是因為這種破事兒死的。

包括徐萌在的無數獵魔人，都是為了給神國當燃料而存在。

真相鮮淋漓，程莫非和徐萌都只是車滾滾前那只被碾碎的螞蟻。

一個影子停在最后一排，房盈走到最后，卻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老鼠。

空的。

謝家祖去哪兒了？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突然，房盈眉頭皺。

謝家祖從背后猛地朝房盈撲來，他怒吼一聲攔腰抱住房盈將抱摔在地。

速度很快，在謝家祖傷的前提下這一拳都很快，房盈低估他了，九年來謝家祖私下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特長。

他沉默打沙包就是為了這一刻。

砰的一聲，房盈砸向了文件架，排的架子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上面的資料散，文件夾山一樣倒下來了。

這讓房盈很不高興，無窮無盡的瑣事讓很暴躁。

所有人都在尋找，大到最高權限打開，小到給客人倒一杯水。

沒人在乎一個助理，也沒人在乎的。

只能穿著高跟鞋和相同的套裝，帶著標志微笑出現在人前。

真的很讓人痛苦，日復一日的勞，本得不到任何尊重，他們想當然覺得助理職位很簡單。

這是一份看不到價值的工作。

房盈反手鎖住謝家祖的脖子，的力道很驚人，謝家祖竟然無法逃，腦袋在一點點偏移，發出讓人牙酸的咔嚓聲，房盈要擰斷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