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神山上人

神山道：“府逮人監，盜寨則擄人勒贖，事屬尋常。可是林寺一非府，二非盜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許離去？請問師兄，林寺乾下這等殘兇霸道的行徑，還能稱得上‘佛門善地’四字麼？”

玄慈向那天竺胡僧哲羅星瞧了一眼，似乎約已明七僧齊至林的原因，說道：“上人指摘敝寺‘強兇霸道’，這四字未免言重了。”

神山眼如來佛像，說道：“我佛在上，‘妄語’乃是佛門重戒！”

轉頭向玄慈方丈道：“請問方丈，貴寺可是扣押了一位天竺高僧？這位哲羅星師兄的師弟，波羅星大師，可是給林派拘在寺，數年不得離去嗎？”

說話時神嚴峻，語氣更是咄咄人。

玄慈轉頭向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師道：“玄寂師弟，請你向七位高僧述說其中原因。”

玄寂應道：“是。”

向前走上兩步。他執掌戒律，向來鐵麵無私，合寺僧眾見了他無不畏懼三分。大錘更加不敢向他上一眼。

隻聽玄寂大師朗聲道：“七年之前，天竺高僧波羅星師兄降敝寺，合寺僧眾自方丈師兄以下，皆大歡喜，恭敬接待。波羅星師兄言道，數百年來，天竺國外道盛行，佛法衰微，佛經大半散失，因此他師兄哲羅星大師派他到中華來求經。

敝寺方丈師兄言道：敝邦佛經原是從天竺國求來，現下上國轉來東土取經，那是莫大的因緣，我們得以上報佛恩，林寺深榮幸。方丈師兄當即親自陪同波羅星師兄前赴藏經樓，說道本寺藏經甚是齊備，源自天竺的經律論三藏譯文，以及東土支那高僧大德的撰述，不下七千餘卷，梵文原本亦複不。若有複本，波羅星師兄儘可取去一部，倘若隻有孤本的，本寺派出三十名僧人幫同鈔錄副本。

方丈師兄又道，此去天竺路途遙遠，經卷繁多，途中恐有失散。波羅星師兄取經回國之時，敝寺當派十名僧眾，隨同護送，務令全部經典平安返抵佛國。”

普渡寺道清大師合十道：“善哉，善哉！方丈師兄此舉真是莫大的功德，可與當年鳩羅什大師、玄奘大師先後輝映。”

玄慈欠道：“敝寺此舉是應有之義，師兄讚歎，愧不敢當。”

玄寂續道：“這位波羅星師兄便在藏經樓翻閱經卷。本寺玄慚師兄奉方丈師兄之命，督率僧眾幫同鈔經，不敢稍有怠懈。豈知四個月之後，玄慚師兄竟然發覺，這位波羅星師兄每晚深夜，悄悄潛藏經樓閣，閱本寺所藏的武功笈。”

觀心、道清、覺賢、融智四僧不約而同的都驚噫一聲。

玄寂續道：“玄慚師兄稟告方丈師兄。方丈師兄便向波羅星師兄勸諭，說道這些武功笈是本寺曆代高僧所撰，既非天竺傳來，亦與佛法全無乾係，本寺數百年來規矩，不能泄示於外人。

波羅星師兄既已看了一部分，那也罷了，此後請他不可再去閣。波羅星師兄一口答允，又連聲致歉，說道不知林寺的規矩，此後決不再去看武功笈。

哪知道過得幾個月，波羅星師兄假裝生病，卻挖掘地道，又去閣閱。

待得玄慚師兄發覺，已是在數年之後，波羅星師兄已閱了不本寺的武學珍典，玄慚師兄出手阻止，手之下，更察覺波羅星師兄不但閱本寺武功笈，更已學了本寺七十二項絕技中的三項武功。”

觀心等四僧都是“哦”的一聲，同時瞧向哲羅星，眼中都出責備之意。

玄寂向神山瞧了一眼，說道：“方丈師兄當下召集玄字輩的諸位師兄會商，大家都說，我林派武功雖然平平無奇，但列祖列宗的規矩，非本派弟子不傳。武林中千百年的規矩，學彆派武功，實是大忌。何況我中土武功傳到了天竺，說不定後患無窮。

這位波羅星師兄的所作所為，決非佛門弟子的清淨梵行，說不定他並非釋家比丘，卻是外道邪徒，此舉不但於我林派不利，於中土武林不利，而且也於天竺佛門不利，當下眾位師提出諸般主張。

方丈師兄言道：我佛慈悲為懷，這位波羅星師兄的真正來曆，咱們無法查知，就算是外道邪徒，也不便太過嚴厲對付，還是請他長自駐錫本寺，佛法熏陶，一來盼他終於能夠開悟證道，二來也免得種種後患。幾年來敝寺對這位波羅星師兄好好供養，除了請他不必離寺之外，不敢毫失了恭敬之意。”

觀心等四僧微微點頭。

神山卻道：“這位玄寂師兄的話，隻是林寺的一麵之詞，真相到底如何，我們誰也不知。但林寺將這位天竺高僧扣押在寺，七年不放，總是實。老衲聽這位哲羅星師兄言道，他在天竺數年不得師弟音訊，放心不下，派了兩名弟子前來林寺探問，林寺卻不許他們和波羅星師兄相見，此事可是有的？”

玄慈點頭道：“不錯。波羅星師兄既已學了敝寺的武功，敝寺勢不能任由他將武功轉告旁人。”

神山哈哈一笑，聲震屋瓦，連殿上的大鐘也嗡嗡作聲，良久不絕。

玄慈見他神傲慢，卻也不怒，說道：“師兄，老衲有一事不明，敬請師兄指教。倘若有外人來到五臺山清涼寺，閱了貴寺的《伏虎拳拳譜》、《五十一招伏魔劍》的劍經，以及《心意氣混元功》和《普門杖法》的奧，師兄如何置？”

神山上人微笑道：“武功高下，全憑各人修為，拳經劍譜之類，實屬次要。要是有哪一位英雄好漢能來到清涼寺中，盜去了敝寺的拳經劍譜，老衲除了自認無能，更有什麼話說？難道人家瞧一瞧你的武學法門，還能要人家命麼？還能將人家關上一世嗎？嘿嘿，那也太過豈有此理了。”

玄慈也是微微一笑，說道：“倘若這些武功典籍平平無奇，公之於世又有何礙？但貴派的拳經劍譜容微，武林中素所欽仰，要是給旁人盜去傳之於外，輾轉落狂妄自大、心狹窄之輩手中，那未免貽患無窮，決非武林之福。”

這幾句話仍是意語平和，但“狂妄自大，心狹窄”八字評語，顯然是指神山上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