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皙穿過云層之上，便見皎白圓月下，有一尊披金甲的巨人，正不住息著，吞吐下的云氣。

口本是平常的起伏，但在幾十米高的巨人上，便顯得尤為明顯。

其間正前的‘心臟’正向黑夜閃爍金芒，耀眼璀璨，唯有一點漆黑顯得尤為突兀。

定睛一看，卻是渾是的老者，便如吊掛在其中一般，他雙眼空，任由鮮直流，樣貌極為凄慘。

金甲巨人正對面的，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子。

單看臉龐沒什麼特，放到人群里也不會多在意他一眼。

但這男子著白袍，頭頂卻油锃亮，月揮灑在他的頭頂折出去，顯得極為顯眼。

相比那一是的老人，這宛若和尚的男子，倒顯得更為從容一些。

二人皆是無言，那金甲巨人似是隨著老者的心念，只憑那掛著金鎧的拳頭，全力砸向月下的禿驢。

那男子不慌不忙，雙手大張，任由拳頭鑿在自己的上。

可就當那一拳結結實實落在他的臉上時，卻霎時一頓，再沒有任何彈的可能。

那金甲巨人似是察覺到有些奇怪，便想要把拳頭盡力回，奈何無論如何使力，那拳頭依然在男人的臉上，不作彈。

一旁觀的苗煙煙驚道：

“這小子的胃口還是這麼好。”

這是字面意思。

若近距離去瞧，便能發現——

與其說那男子被這龐大的一拳砸中，倒不如說他是接住了這一拳。

而今他還死死抱著那金甲巨人的中指，正一點點啃食著對方的皮。

這巨人乃生氣塑，而非之軀，男子牙齒所過之，皆化為點點星，就這麼吞到他的胃里。

巨人明顯注意到了這詭異的一幕，霎時自斷一指，才掙開男子莫名的怪力。

只不過，那斷肢之，又在須臾間凝聚復原，不似到太多的影響。

那男子將一手指都吞腹中，嘿嘿一笑：

“生氣還是味兒淡啊。”

卻見他本顯素雅的白袍下，忽然隆起遒勁的，將那整個白袍撐地繃。

他倏爾暴起，踏空而行，腳下的風浪霎時吹散了一朵聚攏的白云。

僅是須臾之間，他的拳頭，便落在那金甲巨人的心口。

“轟隆——”

這一拳便要將天地震一般，出地山搖似的聲響，余波炸開，霎時將聚攏的云霧消散一空，讓皎月得以過白云片刻間隙。

隨后，那云霧便似到誰的牽引一般，又聚攏在了他們腳下。

“他又懂得結界一道了？上次跟他打架，還得依托小唐你的結界呢。”

苗煙煙看出這腳下的云霧為何——

似是不希斗法的余波太過兇殘，徹底崩毀了生靈洲的地界，故而王昊在這云海之上設下了一定程度的結界。

唐糖倒不覺得意外：

“師姐，我們上次見他，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苗煙煙癟了癟：

“百年時間也不算多久，怎麼學的那麼快……”

“他不是一向如此？”

“也是。”

想到曾經與王昊斗法時，并不太舒適的回憶，苗煙煙也算是釋然，

“但他不是向來跟人五五開麼，這麼你一拳我一拳的回合戰，要打到猴年馬月去？我過去幫幫他算了。”

苗煙煙這麼說著，便要扛起腳下的黑石巨劍，踏空而去。

但江秋皙卻快人一步。

只道：

“我去。”

并沒有給苗煙煙什麼反駁的余地，已然踏了戰場之中。

“喂！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大沒小，打架也要講先來后到啊，明明是我先說的！”

苗煙煙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江秋皙遠去的方向，氣呼呼地看向唐糖，

“這丫頭是越來越不懂尊師重道了，我是師姐誒！是不是該聽我的話！”

唐糖笑道：“可是宗主誒。如果真要講究輩分，不是比你輩分更大嗎？”

“！！”

苗煙煙叉腰氣道，

“宗主怎麼了，宗主就能剝奪門下長老打架的權利嗎？”

“那你也過去嘛。”

“我才不去呢，沒意思。”

苗煙煙輕哼一聲，目掃過江秋皙遠去的方向，幽幽道，

“早先和曲睦纏斗多日，又和鹿鳴、侯星海這倆小子兩敗俱傷，現在又和這吃貨強行五五開……

這種程度的茍老鬼，一劍就夠了。”

遠，王昊的一拳收效甚微。

誠如苗煙煙所言，他就是一個強行與人五五開的修士。

只要是自己能夠扛住的力量，便能夠一口口吞下，同時又以等同的手段回敬給對方，這便是他慣用的手段。

這種手段看似強逆天，幾乎立于不敗之地，卻很容易造一個尷尬的局面——

敵強我強，敵弱我弱。

同屬一力量來源，彼此破不了防。

從他踏仙途開始的每一次斗法，幾乎全是靠著耐，生生把對方給磨地認輸才算贏下。

這次也不例外。

打了七天七夜，眼前這茍老鬼深諳茍道，保命的手段層出不窮。

雖然損耗不大，但也并未對這已然虛弱的茍老鬼，造太多的影響，還要時時警惕茍老鬼會設法跑路。

但也沒辦法，磨唄，他就是為此而來。

眼見一拳落在巨人心口無關痛，王昊緩緩嘆了口氣，一口便咬上包裹茍老鬼的結晶，看能否直接從核心破局。

“咔——”

王昊捂著放棄了。

媽的，牙差點磕崩了。

巨人的拳頭又要揮舞過來，他的拳風震耳聾，便如高山頂一般讓人倍沉重。

這一拳迫太強，王昊沒把握無傷接住，只深吸一口氣，席卷起周遭的狂風，生貫他仿若無底的胃里。

“哈！”

接著，他大喝一聲，那膨脹鼓起的肚皮霎時一癟，口中暴起層層聲浪，生生震開了全力一拳。

這聲浪炸的巨人不住搖晃，口中吐悲鳴之聲。

“弱聲？”

看到巨人的耳邊流淌出金黃的鮮，王昊大喜過。

這金甲巨人雖然防高攻高的，卻也不可能毫無弱點，譬如幻之流，興許就能從部將巨人打的崩潰。

但他不此道，故而和這巨人纏斗許久，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竟是發現聲波亦有功效。

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王昊后退兩步，忽而叉腰，大開口鼻，將周遭氣息深深吸腹中，又聚于一線，奔涌出：

“哈！哈！哈！哈！”

那巨人一時沒什麼對策，被聲浪炸的屢屢后退。

“吼！！”

巨人有靈，暴喝一聲，便要強行轟殺叉腰大笑的王昊。

“哈！”

又是一震。

“吼！”

“哈！”

“吼！”

王昊心中暗罵。

明明瞧著那兩耳里流淌的金，都快鋪灑河了，怎麼還不見這金甲巨人消散？

當目掃向金核心，看到源源不斷的生氣不斷自核心灌注到巨人軀之時，王昊頓時明白了：

“的，跟老子玩不要命的打法是吧？行，就看是你靈氣散的快，還是我的靈氣散的快——”

他打好了做持久戰的準備。

便又要深吸一口氣，發出聲。

但一聲清冷的拒絕，落在了他的耳畔：

“閉。”

這聲音有點莫名耳。

王昊連忙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見一襲白的江秋皙，已然持握著手中長劍，冷眼瞥向巨人的心臟。

“江姑娘？”

王昊驚喜道，

“這茍老鬼十分難纏。他驅使的巨人弱聲，我以聲浪佯攻，你看能否在間隙一擊制敵。”

都是同輩‘天才’，王昊對江秋皙可謂十分了解。

但江秋皙只道：

“不需要你。”

王昊一愣：

“啊？”

江秋皙不假思索，已然出劍。

饒是以王昊的眼，也看不出這一劍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那似乎只是一位絕子，稀松平常的一劍而已。

沒有什麼花哨的劍招，沒有什麼龐大的靈。

這一劍，真的只是一劍。

可呼吸之間，他又覺得這一劍沒有那麼簡單。

劍在皎潔的銀月下更清寒。

這抹寒意鋪天蓋地，將初夏霎時漫作刺骨的寒冬。

劍芒隨其后。

鏗鏘。

便似一閃而過。

“……”

王昊只覺時間好似靜止似的無聲。

那原本尚在高吼的巨人，也在此刻變得寂靜。

一切皆在此刻定格。

可下一秒——

那堅不可摧的心核，忽地裂開一道微不可察的細紋。

“咔——”

細碎的碎裂聲，逃不過任何人的法眼。

殷紅的鮮噴灑柱，如瀑布般自那璀璨的核心中涌出。

“啊啊啊！！！”

有后知后覺的痛聲，自茍老鬼的間嘶啞開。

再然后，萬千劍鳴才堪堪響起。

便似黃鸝齊高啼的鳴歌。

劍氣的余波以巨人為基，驟然向著四下蔓延，縱橫千里——

王昊瞪大了眼睛，卻看見腳下的云層，忽而向著兩邊兀自散開，無論如何都無法聚攏。

他的結界被破開了。

王昊傻傻滾了一下頭，干笑兩聲：

“江……江姑娘的劍法，好像更加進了呢。”

他瞥了瞥腳下的云霧——

云海的斷層極為平整，是為巧奪天工的天塹。

有無瑕月，自劍痕過，揮灑大地。

此劍，云散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