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先前聽到了莫名其妙的‘咯吱’聲!
那竟是手臂強行離肩胛骨后,所發出的脆響!
“蠢蛋,還愣著做什麼?”
一聲喝,霎時把魚劍從驚悚之中拉回了現實。
一道凜冽的劍芒自他與孫師兄之間唯一的‘連接’劃過——
那反向抓握著魚劍肩頭的右臂,霎時自手肘一分為二。
濺出的鮮潑灑在魚劍的臉上,他只覺得鼻息間有一濃重的腥臭,他腳下一,整個人便栽在了地上。
也幸好栽在了地上,磕在了臺階上,上的疼痛徹底驚醒了魚劍。
他已經無力上山爬坡,便忙不迭向著眼前眼前沒有臺階的方向奔去。
而那被斬去一臂的孫師兄,并沒有就此追逐他。
只聽有一聲凄厲的慘傳耳畔,魚劍連忙向后看去,那‘孫師兄’已經扭轉過了子,用左臂迎上了手中長劍——
左臂再斷,亦是凄厲慘一聲。
但他卻并未停止攻勢。
軀再以詭異的方向扭轉,那只本該空的右手,卻已然顯現出‘手臂’的影子,向那用力甩去——
魚劍深知自己還未道,本難以手其中,只思索片刻,便連忙向那呼喊一聲:
“我去喊人來幫你!”
說罷,他就要拖起沉重的步子,轉而向著眼前那一排房屋奔去——
那是他們這孫楊一脈外門弟子,所共同居住的宿舍。
更有天境修為的孫長老在此坐鎮……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那孫師兄是孫長老的獨子,孫長老真的能下得去狠手,親手鏟除這位詭異的孫師兄麼?
好在,他的猶豫并未支撐多久。
后閃爍陣陣青,隨其后的,便是那不像人類所能發出的嗚咽聲。
等魚劍再次回過頭的時候,那已然在月下甩長劍上的跡,又將長劍收回劍鞘之中。
而的腳下,唯有被剁地不人樣的軀干,和遍地的鮮。
還有一枚蘊含蓬劍氣的靈丹。
而那本該是頭部的地方,要更顯烏黑。
“沒這個必要。”
道。
魚劍回過神來,這才看清那的面容。
齊肩短發自然散落,尚顯稚的容在月下更顯清麗,潔白袍尚有跡,收劍鞘的作干凈利落。
就像是他年時在話本上見過的俠。
而魚劍,見過這位俠。
“你是那日在大殿上見過的……”
“是。”
只作簡單地回答,便從腰后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張黃紙符箓,
“鹿師叔,洗劍峰有變,還請開啟護山大陣。”
說罷,那符箓便化作金,向山外飛去。
得到對方承認的魚劍,這才斷定,眼前這俠,正是數月之前,引領他與父皇去往主殿的那位執事。
可為何會出現在此?
魚劍指了指那地上已被斬的七零八落的‘師兄’,心有余悸道:
“師……師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想到盯著你,還真能出現些問題。”
那像是抱怨似地嘆氣一聲,了自己的眉心,瞥向地上碎軀的頭部,道,
“不知道。”
“啊?”
魚劍楞道,
“你不是為了這逃逸的孫師兄而來?”
“不是。誰知道他不好端端待在葬劍崖,隨意跑出來做些什麼……”
“那師姐是……為我而來?”
“滾蛋。”
冷冷啐了一口,
“要不是好奇宗主為什麼這麼關注你這蠢貨,我才懶得大半夜跟在你的后了。”
魚劍被氣沖沖的,罵地打了個哆嗦,心中卻更為不解:
“宗主……關注我?”
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穹空月之下,忽然閃爍起一道沖天白忙。
穹空之上,一柄如高山般巍峨碩大的寶劍一分為八,它們以鎖相連,化作天邊流星,直貫八座險峰的山巔。
整座劍山山脈之外,有沖天劍四彌漫,它們圍聚合攏,將整座劍山覆蓋在白的半球之中。
半球的白忽而散去,化作屏障,護住整座劍山。
從這腳下的洗劍峰仰而去,只見天空之上,好似有一層淺淺的薄,讓人看不真切。
一道流自主峰飛來,須臾而至。
魚劍了眼睛,卻見流散去,有一清冷出塵的仙子,已自足下長劍款款落地。
他也認得來人。
“葉鶯歌參見宗主!”
見江秋皙轉瞬即至,竟是顯出幾分驚喜,連忙行禮,態度完全不似先前對待魚劍一般,
“鶯歌不知宗主已經回宗,不然理應優先傳信于宗主才是……”
魚劍見那方才出手利落,狠辣無的俠,如今竟是多有崇拜的態度,心中對于江秋皙的敬畏更甚。
江秋皙只簡單指了指不人形的‘孫師兄’道:
“發生什麼事了。”
葉鶯歌恭敬回道:
“回宗主,此人乃外門長老孫楊之子,孫柏。前不久因私自放任百萬筆潛劍宗,而被罰去葬劍崖面壁十年。
今日不知為何,從葬劍崖中溜了出來,要對這小子行兇。鶯歌觀其姿態詭異驚悚,無法通,無奈之下,只得出手解決。”
“如何詭異?”
“其作非人,能將詭異扭轉,斬去肢之后,仍能續肢重生,非我劍宗所學之法。”
江秋皙那寒山似的面容上,終于掀起幾分緒:
“斷肢重生……”
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雖然先前劍斬茍老鬼之時,并不見茍老鬼做出何等續肢的行為來,但先前鹿鳴明確提起過這一點——
濁仙。
這是所能得出的唯一解。
“宗主,這孫柏自藏劍鋒一路而來,我們是否要去藏劍鋒查探一番?”
葉鶯歌合理提議道。
“不必。”
江秋皙仍是簡單回應,但并未作出如何解釋。
在鹿鳴為自己帶來消息之時,便已經讓派遣鹿鳴趕往葬劍崖了。
因為那里,‘關押’著那尚在昏迷的二師兄。
懸浮在腳邊的長劍,忽地飛回至的手中。
不再過多言語,只掠過不知所措的魚劍,向著那一排靜謐的屋舍走去。
當走到屋舍正中央的院落之中時,忽地向天斬出一劍。
一聲刺耳的尖鳴,響徹在整座山峰之間,它在山谷不斷回響,饒是魚劍相隔甚遠,這道劍鳴也幾乎要炸開魚劍的耳。
魚劍本還納悶,宗主這是在做些什麼,為何要無端吵醒那已經睡的外門弟子,乃至孫楊長老。
但很快,他便發現自己錯了。
饒是這道劍鳴如何響亮,如何刺耳,也仍然沒有一人被這劍鳴吵醒。
倒是遠并非他們一脈的山間屋舍,忽地亮起排排燭火,證明著這道劍鳴的確刮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之中。
可他們三人不知等候了多久,唯獨這院落,仍顯得靜謐無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
魚劍喃喃道。
沒道理其它山峰的人都醒了,距離最近的師兄們,反倒沉浸在無邊睡夢中才是……
“閉。”
葉鶯歌并未給魚劍面子,只冷冷瞪了魚劍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擾到江秋皙。
江秋皙握劍的素手忽而湊一分,那如凍谷的上,只顯出了心中的決斷。
手中長劍一抖,一道凜冽的寒芒,化作無的一線,貫穿了周遭的每一戶屋舍。
眨眼之間,卻見那排排屋舍煙消霧散。
魚劍只看到,眼中不再有悉的磚瓦房屋,只有漫天的飛塵齏,摻雜著猩紅霧。
偶有星混在其中,開蓬劍氣,又散在空中。
像是靈丹被斬碎后的余威。
而不見一人影。
那欺凌他的師兄,關切他的長老,和初至屋舍,勢要發圖強,搏得長生的回憶,似乎也隨著霧與齏,一同散在了空中。
散在了過去。
魚劍抖著,心中充斥的,皆是不解與恐慌:
“您……您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
他沒能說下去。
他其實想問,為何要一言不合,就屠盡一脈子弟,甚至不給他們有所反應的機會。
雖然那些師兄都有著他們各自的缺陷。
但他們也都是劍宗的弟子。
也都為踏上劍道之巔,而力拼搏。
也都是人啊……
可他問不出口。
因為他害怕,他也會為那劍下無所知覺的亡魂。
卻見月下那位清冷的仙子,便站在迷蒙的霧之中,緩緩轉過來。
皎潔的月下,的衫逐漸被霧染了猩紅。
不再像一個出塵的仙子。
只像一個無的屠夫。
的回答仍然冰冷。
但也同樣堅定。
只道:
“為了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