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不過穹頂的烏云,只讓天顯得更為灰黑。
魚劍便站在偏峰的山間,遙遙著那不遠開闊到突兀的平原,久久不能回神。
那山中的‘平原’已沒了任何生機。
宗主的一劍,洗滌了所有。
就連那火燒不盡的野草翠葉,都在昨夜那一劍的余威下,碎了齏,被清風帶去了天地的角落。
那禿的空地上,唯有一道不知多深的壑,勾起了那并不太好的回憶。
“蠢蛋,再愣著不,你就自個尋路去。”
后傳來不耐煩的呼喚,讓回味著江秋皙昨夜風采的魚劍,堪堪有了反應。
他回過頭去,見葉鶯歌已經站在一路口,雙手環抱著那翠綠長劍,眉宇帶氣地看著自己。
他連忙跟上,思索片刻后,也老老實實的道歉:
“多謝葉師姐。”
見魚劍提著劍匆匆跟上,葉鶯歌冷哼一聲,轉過,邁岔口的其中之一,行走在了半山腰上:
“我比你爺爺都大幾個來回,跟我套近乎。”
“……”
魚劍不知這葉鶯歌哪來這麼大火氣,他是真心想要道謝,至于這麼氣沖沖的麼?
想起昨夜對宗主那截然不同的態度,心里是又氣又疑:
“葉師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暗中觀察我?”
葉鶯歌懶得回答他。
“為什麼?是宗主有令?”
葉鶯歌仍舊沉默不語。
“我對宗主而言……很重要?”
“放屁。”
葉鶯歌像只被激怒的野貓,騰地炸,
“你不過是一個靠著你爹累死累活送上來的小屁孩,憑什麼對江宗主很重要?”
魚劍眉頭一皺,不知葉鶯歌為何要提及自己的父皇,有些不快道:
“葉師姐一向喜歡說話帶刺?真是與昨日那副諂樣子大有不同。”
葉鶯歌霎時頓住了腳步。
轉瞬扭過頭來,死死瞪了走近的魚劍一眼:
“你想死是麼?”
魚劍不甘示弱,與四目相對:
“是你先說話不敬的。”
“好笑。”
葉鶯歌忽地手中長劍忽起,只出鞘一寸,卻霎時開無形風浪。
魚劍甚至不曾道,哪得住天境修士的摧殘,這風浪輕而易舉的將他掀飛,在空中倒騰了兩圈,最后讓臉頰與山路,發生親而慘痛的撞。
摔在地上的魚劍,額頭被山路的石子磕地頭破流,門牙都生磕掉了一顆。
額頭與牙齒爭相疼痛,讓他嘶哈著倒冷氣,連痛罵葉鶯歌都顧不過來。
葉鶯歌仍是雙手抱劍,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魚劍:
“我一個天境長老,憑什麼要對你畢恭畢敬?被孫楊手底下一群人境小子揍了幾個月,還沒讓你這什麼狗屁皇子長記呢?
你當你是誰呢?忘了你爹當時為了讓你進劍宗不被欺負,是怎麼跟劍宗上上下下路過的門人低頭哈腰的了是吧?”
魚劍捂著那磕掉門牙的,掩藏在手底下的臉頰一陣青一陣紅。
正因知道葉鶯歌說的都是實話,才讓他一臉臊紅。
父皇下山前,還曾特意來過他所居住的宿舍。
他太過擔心自己,會到宗門師兄們的欺負,甚至甘愿屈尊到點頭哈腰的地步,拜托一眾師兄盡量多關照自己。
后來,這件事被那些已經故去的師兄,當作茶余飯后的笑料,屢屢拿出來指摘自己。
這也了他與師兄們發生沖突的由。
他輕輕拭起額頭上的鮮,怒視著葉鶯歌:
“我不是要讓你對我如何恭敬……我只是希,你能把我當個人看。”
“……”
葉鶯歌聽了這話,整個人直接怔在了原地。
好半晌,忽然撇過了頭,兀自嘟囔一句:
“臭小子,認慫就認慫,非得那個……”
深呼吸一口山間的清氣,任由涼意灌肺腑,充作整理心。
素手向后腰的乾坤袋,翻出一瓶丹藥扔給了魚劍,道:
“皮外傷,自己。”
魚劍愣愣接過,先拭干凈額頭多余的漬,又打開瓷瓶,蘸取了些傷藥,涂抹在額頭。
“你那門牙留著,去找宗門的醫師,還能給你補回來。”
清掃了心頭的雜后,葉鶯歌的語氣,也不再向先前一般口無遮攔,
“我葉鶯歌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你那麼想知道原因,我便好生告訴你,算作補償你的門牙了。
先跟上。”
說著,便又抱著劍,行走在山間小徑。
魚劍連忙撿起了磕在地上的門牙,捂著跟上葉鶯歌的腳步。
他不再多問,因為說話既疼又風,便等著葉鶯歌向自己解釋。
“我對你這臭小子態度不好,的確是故意的。”
走在前頭的葉鶯歌,有一說一,毫不避諱對魚劍的差別對待,
“因為你莫名其妙地,就得到了秋皙姐的相當程度的關注,讓我很不爽。”
魚劍含糊不清地問道:
“為什麼會不爽——”
“因為我想不通。”
葉鶯歌冷哼一聲,
“憑什麼你一個資質平平的小國皇子,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過地境門坎的庸人,卻能在初宗門時就被秋皙姐重點關照。
秋皙姐從來不會關注無關要的人,我為了讓記住我的名字,在面前自稱了近百年的‘鶯歌’。
你才上山幾天,憑什麼能讓記住你的名字?”
“就這點原因?你就要遷怒我?”
魚劍有些難以理解葉鶯歌的想法。
“你懂個屁。”
“那宗主為什麼會特意關注我?”
“鬼知道。”
“那——”
“你閉!”
葉鶯歌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魚劍一眼,
“我越想越生氣,你沒事兒別惹我。”
額頭與門牙的疼痛尚在作祟,魚劍老老實實的閉,并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奪回自己的面子。
而葉鶯歌也沒有多解釋的打算。
其實歸結底,只是打從心底覺得不公平。
憑什麼自己上百年的努力,卻與一個宗三月的弟子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倘若這魚劍真有什麼特殊之也就罷了,哪怕在不服氣也要認下。
可數月以來的觀察,讓十分確信,這魚劍哪怕在萬千修士之中,也是名副其實的下下之姿。
練劍十年,宗三月,他除了一蠻勁使在揮劍上之外,本沒有半分進展。
這樣的一個人,放在劍宗幾百弟子之中,本不會讓人多看一眼。
為何秋皙姐會對他有獨鐘?
葉鶯歌雖然不會說,但打從心底承認——
很嫉妒魚劍。
那邁開的步子愈發加快,鞋靴踏在小徑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小徑還算松,反倒讓踏下的每一步,都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魚劍跟著葉鶯歌快步向前,心里越來越慌。
就憑葉鶯歌對待自己的態度,他懷疑自己若是再到的霉頭,估計就有被毀尸滅跡的可能。
而這段提心吊膽的山路,其實并不短暫。
自曾經宿舍的原址,走到新的住,他估計至有著兩個時辰的路程,走到他額頭上的傷都快要愈合了。
天已然變得漆黑,甚至比昨夜還難以分辨。
葉鶯歌也沒有高舉火把的打算,故而等到他真的看清竹舍的廓時,那竹舍已然近在咫尺。
只不過那竹舍看起來并不算大,大概占地兩百平方的樣子,落座竹林之中,因為天太暗,看的并不真切。
“這……是我的新住?”
魚劍覺得,這里倒不像是個弟子宿舍,反倒像是給長老們居住的素雅別院。
走在前頭的葉鶯歌搖了搖頭:
“這是我的。”
又指了指藏在竹舍一旁的另一片狹小空地,魚劍順著指尖的方向看去,便見有一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在晚風中巍巍,好似風雨飄搖。
“那是你的。”
魚劍倒無所謂住舒適與否,他楞道:
“為何我會住在你的旁邊?”
“蠢蛋,你還不明白麼?”
葉鶯歌翻了個魚劍捕捉不到的白眼,
“孫楊已經死道消,按照常理而言,趁著此次重新登記劍宗名錄,你該被劃分到其它長老門下。
不過,我實在猜不,你到底有什麼值得秋皙姐注意的。
所以我就多費了些力,把你安排到我的名下,這樣也能時時刻刻盯著你,看看你這蠢蛋到底有什麼不同。”
魚劍張了張:“所以——”
葉鶯歌以劍鞘抵住了魚劍的臉頰,沒讓他再說下去。
昏暗的夜下,皺的眉眼間,充斥了太多不耐之:
“所以,你現在應該我師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