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二著眉，像是遇到了讓生氣又煩惱的大問題。風風火火的從暖閣門口進來，匆匆與方菡娘互相見了禮，迫不及待的同平國公老夫人告狀：“老祖宗，你可要替我們家風兒做主！”

老夫人微微蹙眉：“你這潑辣子，還沒等進門就說了三遍讓我給風兒做主了，風兒怎麼了？你倒是說清楚啊，在那喊冤又不說清楚哪裡怨，可算是急死我這個堂了。”

綠鶯在一旁拎了個翡翠綠瓷茶壺，從倒扣著的茶杯裡拿出個小杯子放正，倒了杯熱茶，一邊勸道：“二，外頭冷的很，您先坐這兒歇歇，喝杯熱茶緩一緩。”

綠鶯是誰，那可是老夫人面前數一數二最得臉的大丫鬟，即便是秋二也不能不給綠鶯面子。再加上方纔老夫人逗趣的話也緩和了下秋二心裡頭那繃得的弦，總算是緩了幾分。

秋二依言坐在了椅子裡，手裡捧了杯熱茶，還沒等喝，又忍不住同老夫人道：“這次老祖宗真的要替我們家風兒撐腰……”

“停停停，第四次了。”老夫人面無奈，“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重複這句話，直到我沒了耐心把你丟出去？”

“老祖宗！”秋二委屈的道，“這次他們真的欺人太甚了！你可要……”

老夫人以手扶額，嘆了口氣，出一副不想再同秋二說話的模樣。

方菡娘不得不出面化解，關切的問道：“二表嫂，怎麼了？”

秋二也不是個傻的，只是這事真的太刺激到了，讓一時間失了分寸，忍不住向平國公老夫人尋求幫助。眼下方菡娘是以同輩人的份在關心，秋二的傾訴終於被打開了，秋二忍不住同方菡娘抱怨了起來：“表妹，你是不知道，今兒中午你二表哥回來，跟我說了個事，我本來當個閒話聽的，誰知道越聽越不對勁！”

方菡娘知道這時候，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順著談話人的話音詢問就是了。

很上道的問：“那，二表哥說了個什麼事啊？”

“就說是近來玉靜公主府的小公子鬧得很不像話，玉靜公主覺得管教不了兒子，就打算把兒子送到上書房去。”秋二憤憤的拍了下桌子，“送就送唄！偏偏你二表哥說，宮裡頭流傳出來的消息，是打算給那林浩帆尋兩個權貴人家的伴讀，說我們家風兒，已經被定了是其中一個了！”

給公主的兒子去上書房當伴讀？

方菡娘微微沉了下，記得之前看過的一些話本子裡，這都是晉的大好渠道啊。

更別提在上書房讀書，那接到的，肯定同學堂裡的不一樣，對誰來說都該是個好消息啊。

大概是方菡娘臉上微微顯出的疑表顯示了心的想法，秋二似是能明白方菡娘在想些什麼似的，抿了抿脣：“表妹你剛回京城，可能不知道，那林浩帆是京城出了名的……”

秋二畢竟是高門貴婦，儘管方纔急之下失儀，但畢竟跟前還有個小的，這小的還是老祖宗的心肝疙瘩，怎麼能直白的說出來那種不雅之詞？

怕到時候老夫人再怨污了寶貝外孫的耳朵！

秋二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平國公老夫人卻道：“我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時常在外頭應酬的，對京裡子弟們的子也不甚瞭解，你是囡囡表嫂，又是這麼個花信年紀，於於理你都該上上心了……有什麼好的人家，你就同菡娘好好說一說。是個有主見的，我也不願意委屈了，到時候說親定要我的囡囡親自點了頭纔算數的。你且說一說讓心裡先有個數。”

平國公老夫人這話一出，秋二心裡頭微微吃了一驚，連忙點頭：“老祖宗你放心，孫媳一定上心。”

方菡娘心裡卻五味陳雜的很，輕輕搖了搖頭：“外祖母，我不想嫁人。”

平國公老夫人笑呵呵的，並沒有把方菡孃的話放在心上：“是呢是呢，我家囡囡今年也不大，咱們先看著，省著到時候好人家都被旁人訂了去。”

方菡娘扭了頭：“定是外祖母嫌棄我整日在家中不事生產混吃混喝了，這就迫不及待要把我嫁出去了……”

平國公老夫人哈哈大笑，毫沒有把方菡孃的小抱怨放在心上。

說到說親，方菡娘心裡頭卻不自覺的想起了那個人。

他不說話，也不刨問底，相了那麼些日子，竟然才從旁人口中得知他曾有個打小訂親的未婚妻。

他說要出門，頂著福安郡主的力等他回來，卻依舊是從旁人口中得知，他這是陪未婚妻的妹妹去了塞外尋醫問藥。

曾經一心一意，滿心思想的都是想堂堂正正的嫁給他。

然而現下，卻不知道，到底還有多事，是需要從旁人口中去了解他的？

方菡娘知道他，但卻依舊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遠到，即便是不服輸的，都有些茫然了。

從前是份，眼下是靈魂。

方菡娘心思已經飄遠了。

那邊老夫人卻已經同秋二囑咐上了：“你也別整天惦記著風兒，妙妙今年也十二了，也該好生看一看門當戶對的人家裡有哪些不錯的男娃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能急，失了份。但也不能不急，暗暗裡先看著，沒壞。”

秋二連連應是，這又想起了家阮紀風眼下迫在眉睫的困境，又急了起來：“哎呀老祖宗，你是知道的，那林浩帆，他，他可是那什麼啊……那我家風兒生得俊不凡，要是去當了他的伴讀，這朝夕相的，他把我家風兒帶壞了，那可怎麼辦啊！”

秋二越說越急，恨不得給老夫人跪了去：“老祖宗，你可要替我家風兒做主啊，趕找人去把伴讀名單換了吧。我同二爺說，二爺只說我婦人之見，又說若真是定下風兒做伴讀，讓風兒去便是……”秋二急得直跺腳，就差大罵了，“也真不知道，舉薦風兒作林浩帆伴讀的，生的是個什麼心思！那林浩帆都十五六了，風兒不過十二歲，有這樣找伴讀的嗎？！說不得就起了什麼齷齪心思……”

平國公老夫人微微蹙了眉，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一般找伴讀，都會找年齡大些的，會照顧人的，最起碼也是得年齡相近的，這突然一下子找了年齡差了三歲多的阮紀風，其間是出了不古怪。

平國公老夫人沉不語。

秋二也是乍然聽到這消息急了，家裡的爺們又不站在這邊，也只好帶著丫鬟過來找向來疼那些小輩的老夫人做主了。

“不行，我乾脆去同玉靜公主說一聲，就說風兒年齡小，子又頑劣，怕帶壞了林小公子……”秋二猛的站了起來，下了決心。

“坐下！”老夫人突然喝了一句。

秋二呆了呆，似是沒想到平國公老夫人會這般說，雖說有些不願，但還是聽從了老夫人的指令，坐了回去。

老夫人有些頭痛道：“你啊，平時也很明的一個人，怎麼到了風兒上就方寸大呢？眼下不過是流出來了消息，到底事如何，誰也不知道。萬一本就沒有讓風兒去做伴讀這事，你貿貿然跑去公主府把人家給拒了，你說人家以後會不會把你恨心上？”

秋二似是回了回神，微微打了個。

老夫人搖了搖頭，有些疲憊道：“雖說玉靜公主並不如何寵，但畢竟那是天家的骨，在聖上面前，面總是有幾分的，不然，一個不是姓姬而是姓林的公主之子，如何能進了上書房？好好你的腦子想想，這說明聖上對玉靜公主，始終還是有幾分看重的。你若今日去了公主府，這般表現的*，我說句不好聽的，待我百年之後，三房分家，你們了旁支，沒了國公府這塊牌匾的庇佑，縱然你公公你夫君都很有本事，但再怎麼樣，能比得過天家之威？”

秋二想著老夫人描述的嚴重後果，這次是深深切切的會到了慄。

心悅誠服的在老夫人面前低下了頭：“是孫媳一時著急了。”

平國公老夫人擺了擺手：“雖說你平時聰慧得，但對風兒卻是關心太過了。”

秋二低頭稱“是”。

平國公老夫人看著秋二那模樣，心裡嘆了口氣。秋二不是不疼孩子，只是阮紀風跟阮芷蘭這對雙生兄妹，在秋二那裡收到的待遇著實差距有些大了。

老夫人想著，只好自己這多給妙妙補些了。

暖閣裡陷了沉默。

老夫人出了會兒神，秋二坐在那兒有點坐立難安，半晌才看了方菡娘一眼。

按理說，方纔被老夫人那般呵斥，秋二在方菡娘面前多就有些下不來臺。不過秋二也非常人，只略略尷尬了一會兒，替兒子擔心不已的思緒還是佔了上風。

秋二給方菡娘使了個眼，示意方菡娘去問一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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