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秋二先反應過來。

喜氣洋洋的大聲哎了一聲：“四弟，恭喜啊，你要當爹了！娘，恭喜，你又要做了！”

莫三夫人也反應過來，心中連唸了幾聲佛號，方纔對李四那不滿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去，心裡頭高興之餘，不由得對著阮楚禮有些看不過眼了：“老四，你媳婦剛有了孕，你就這樣氣，真不像話！”

阮楚禮哪裡還顧得上莫三夫人責備的話，傻笑著了頭：“哎？我要當爹啦？我要當爹啦！”

……

李四懷孕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平國公府。

大概是因著阮二老爺私生子去世的霾籠罩了平國公府，眼下聽到這麼樁喜事，人人心裡頭都振的很，所以傳起來也快一些，大家都想沾一沾這喜氣。

這下子，連在芙蕖堂裡玩牌的老夫人也知道了，李四懷孕了。

平國公老夫人高興的很，喜氣洋洋的一迭聲催綠鶯，讓綠鶯去開了的庫房，在裡頭挑點補品給四孫媳婦送過去。

真是不容易啊，算起來這個四孫媳婦進門也快四年了，肚子一直沒什麼消息，每次過來請安時，老夫人見這個四孫媳婦那副沒有底氣，怯怯懦懦的模樣心裡頭就不得勁的很。

眼下這終於有了，好歹代表小兩口都沒什麼問題，以後一定瓜瓞綿綿！

這上了年紀的人，最是喜歡看添丁進口的喜事，老夫人高興的很。

方菡娘午睡過後，來老夫人這兒陪伴老夫人，聽得這麼個消息，也是爲四表嫂到開心，心裡頭琢磨著空要過去看一看李四。

平國公老夫人高興過後又覺得有些替李四擔心，趕忙去叮囑綠鶯送東西時替傳句話：“不是說這懷胎頭三個月要瞞著些麼，還是小心些最好，囑咐大家別再往外傳了，自己家裡頭的人知道就好。”

綠鶯笑著應是。

大概是這孩子來得太不容易了，平國公老夫人這等不怎麼信那些話的人，也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

方菡娘笑道：“外祖母放心吧，咱們平國公府是個祥瑞之地，四表嫂也是個有福氣的。”

平國公老夫人聽得很是高興。

芙蕖堂外都是歡樂的氛圍。

比起芙蕖堂，二房那邊，尤其是二房側院，可以說是一片愁雲慘淡了。

孔楚華的還停在這兒。

孔氏自打暈倒醒來後，已經在停著孔楚華的牀前哭了許久了，嗓子都哭啞了。

阮二老爺一直一言不發的坐在廳裡，時不時的擡頭一孔楚華的，神也鬱郁的。

其餘伺候的，噤若寒蟬。

終於，阮二老爺似是下了決心般，起，對孔氏道：“孩子耽誤不得，我一會兒著人去外山尋一墓，讓他土爲安吧。”

外山到都是喪葬崗子，雖說不是墳崗，但因著墳頭衆多，除了一些祭拜的日子，有人去，淒涼又寂靜。

孔氏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阮二老爺。

很難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二老爺的意思，是不讓兒子進阮家的祖墳，要隨便找一埋了嗎？

“老爺！”孔氏淒厲道，“華兒也是您的兒子啊！您就忍心讓他孤魂在外，沒有祭祀嗎！等我們百年之後，誰還記得華兒！”

阮二老爺神鬱郁的，比起孔楚華去世前，像是老了十歲的模樣，顯然心中悲痛並不比孔氏。

他冷冷道：“這是阮家的規矩，華兒未滿十歲，屬於早夭，不能葬阮家祖墳。你若不同意，那你就自己去找一葬了華兒吧。”

孔氏簡直難以置信，阮二老爺昨日還在抱著的華兒誇的華兒聰明機靈，滿滿的父溢於言表。今日華兒去世，這種喪葬大事，他竟然這般無！

然而安二夫人可以指著阮二老爺的鼻子罵，孔氏卻不敢。

死死的咬著下脣，一番思想鬥爭後，終於是低頭服了：“妾，妾聽老爺的。”

畢竟，的華兒去了，還活著。

眼下開罪阮二老爺，對來說毫無益。

日後還要依仗阮二老爺過活。

孔氏飛快的下了決心，手著孔楚華的臉，哭道：“老爺，你是一家之主，也是孩子他爹，既然你這般說了，妾是不會反對的。但華兒，華兒終究是你的孩子，他下葬時，總不能還讓他頂著我的姓吧。”

這就是要替孔楚華正名了。

阮二老爺神黯然，聲音也有些啞：“姓阮姓孔又有什麼干係……華兒終究是不能上族譜的……”

也就是說，在族譜上，阮家並不承認孔楚華是他們阮家的子弟！

孔氏的臉更白了，哆哆嗦嗦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屋子裡頭的氛圍抑的很。

阮二老爺自知對不住這對娘倆，他不忍再待下去，神悽清的出去了。

孔氏在屋裡頭放聲大哭。

……

安二夫人也聽說了李四有孕的事。

惡狠狠的了個笑，擊掌讚道：“這可是我們阮府的大喜事，我可得好好給四侄媳婦祝賀一番！”

對，就該這樣，所有人都應該在爲那個沒出世的孩子到高興纔是！

那個什麼私生子，他不配讓府裡頭的人哀悼他！

他算是什麼份！

阮楚白虛弱的躺在牀上，他剛喝完藥，燒退了些，神也恢復了些。他對安二夫人道：“娘，那個孩子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那個孩子？

安二夫人愣了愣，才意識到阮楚白說的是那個外室子孔楚華。

安二夫人沒想到阮楚白已經聽說了那個私生子沒了的事，坐到阮楚白牀邊，不太贊同道：“那是個晦氣的，不吉利的，你在病中，不要提他……不過一個私生子，哪來的福氣讓旁人惦念他！”

阮楚白了個虛弱的笑，垂下眼，淡淡道：“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我弟弟……”

這話像是到了安二夫人哪神經，一下子激不已，聲音也足足拔高了一度：“白兒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他算你哪門子弟弟！不過是個下賤人生的私生子！……你是阮府金尊玉貴嫡出的五爺，他怎配跟你相提並論！”

阮楚白並沒有被他娘突如其來的激嚇著，依舊是垂著眼，神虛弱，語氣卻淡淡的：“娘，你不用再瞞著我了。我都知道，爹生下他，就是爲了取代我。要是哪一日我死了，他就可以繼承我們二房……”

話沒說完，安二夫人已是一副被狠狠刺痛的模樣，瞪著眼睛，捂住了阮楚白的。

安二夫人語無倫次的著急道：“白兒，我不許你這麼說！你想什麼呢！你爹他怎麼敢！那個小崽子怎麼配！……誰都沒辦法取代你！你是我們這一支的嫡子，是我們這一支唯一的繼承人！……他死了！誰都沒法取代你！”

阮楚白神似有些難，驚的安二夫人趕忙鬆開了手，又是一陣兵荒馬的失措：“白兒你沒事吧？！白兒，娘不是故意的……”

阮楚白費力的呼吸了幾口氣，神才慢慢恢復過來，見安二夫人眼裡帶了淚花，正伏在牀邊自責的著他，他不由得出聲安道：“娘……放心，我沒事……你說的對，他死了，誰都沒法取代我……我是唯一的……”

安二夫人慌不跌的點頭，將頭埋在阮楚白上，喃喃道：“對，白兒，你是唯一的……娘只有你了……”

阮楚白角出個極淺極淺的笑，一縱即逝。

……

孔楚華的靈柩，在第二天天還未亮時，由幾人擡著，悄悄的從側門出去，去了城外。

孔氏一白，跟在靈柩旁，一路哭，一路撒著紙錢。

阮二老爺沒有出現。

風雪未停，送葬的人在雪裡頭深一腳淺一腳，後行走的痕跡慢慢被風雪遮掩，就像是孔楚華的一生，也這般被風雪遮掩……

孔氏哭了一路的靈。

因著風雪太大，土地都被凍的邦邦，本沒法下葬，孔楚華的靈柩，便停在了城外的義莊。

只是，送葬的隊伍一進義莊，都愣住了。

義莊裡頭，竟躲著不衫襤褸的乞丐。

風雪太大了，這些本就沒片瓦遮的乞丐，在外頭自然是沒法活命，只得不顧避諱躲進了義莊。

命都快沒了，還怕什麼鬼？

饒是這樣，也因著風雪太大，這些乞丐無乞討，不蔽，飢寒迫，這幾日已經凍死了不人了。

孔氏看見那些個乞丐，卻是氣得差點不上氣來。

想起來，兒子之所以會被凍死，都是因爲有兩個乞丐了兒子的裳！

雖說那兩個乞丐後來被阮二老爺直接送了，可眼下孔氏看到乞丐，心裡頭還是騰起了難以磨滅的厭惡憎恨。

尤其是，當看到那幾個乞丐貪婪的看著兒子的靈柩，似乎要等們走後，去了兒子的壽時，孔氏再也忍不住，發了。

聲音淒厲，支使著那幾個送葬的家丁：“你們快把這些個乞丐給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