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行來，方明淮對這個英姿颯爽的三表哥那是滿滿的崇拜，聽得老夫人這般說，連忙替阮楚宵解釋：“不是的， 外祖母。三表哥一路上都對我們很是照顧……實在是因爲……”

方明淮年齡畢竟還是太小，想起當時的慘狀，忍不住臉就白了又白。

方芝娘開了口，輕聲道：“外祖母，不關三表哥的事……方纔我們是想起了這一路行來見到的形，實在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

平國公老夫人看了心疼的：“沒事，沒事，芝兒，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阮楚宵方纔無語的神也變得有些凝重，他見衆人都有意無意的過來，似是想從他口中問出答案來，他嘆了口氣，簡短道：“連日風雪天災，鄉野間許多人茅草屋都塌了，了災民，四乞討。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不被凍死的……”

阮楚宵沒怎麼再說下去。屋子裡頭的眷紛紛出了驚駭的神。

實際上，頭次遇到路邊被凍死的時，不僅僅是方芝娘跟方明淮這兩個小孩子，連他這種經百戰的將軍都有些駭然。

這次凍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大概是因著談起這種災事，原本芙蕖堂裡頭歡聚的氛圍一下子就低沉了下來。

秋二是個伶俐的。左瞧瞧右看看，見大家夥兒緒都不是很高，便提高了聲音強笑道：“……今兒是芝娘跟淮哥兒來府上的日子，一家子好不容易團聚在一塊兒，咱們不談那個。當今聖上聖明，那些事肯定是有對策的。咱們這些後宅婦人，也沒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在這兒發愁也沒什麼用。”

平國公老夫人年齡大了，是不太適合心憂發愁的，這樣不利於養生。

衆人不聲的互相了一眼，科打諢的錯開了話題，又把話題帶到了方芝娘跟方明淮上。

方芝娘雖說年紀小小的，但之前在鄉下，一直有先生教課，再加上跟在方菡娘邊，耳濡目染的，眼界跟見識都絕非同齡人可比，無論是談吐還是儀態，都讓平國公老夫人得不行，幾位出勳爵之家的夫人們，也是不住的暗中點頭。

至於方明淮，那就更不用說了。天生就是聰明伶俐的讀書種子，雖然讀書，卻又不拘泥於書本里的條條框框，談吐得中著一子機靈灑勁兒，最是這些當了孃的夫人們的那類孩子。

平國公老夫人現在一顆心都在外孫外孫上，甚至覺得天底下的孩子中，的這三個外孫外孫，那是頂頂尖的了。

平國公老夫人心裡頭慨萬千，覺得一定是逝去的兒在保佑著三個孩子，才讓三個孩子在年喪母的況下都生得這般出類拔萃。

衆人又熱熱鬧鬧的說了會兒話，平國公老夫人心疼外孫外孫遠道而來，路上顛簸久了，不願意再讓他們累，忙催著丫鬟們領著兩個孩子下去休息歇一歇，等晚上用飯時，再一家子好好的聚一聚。

方芝娘跟方明淮又一一向衆人行了禮，這纔跟在丫鬟後頭告了退。

方菡娘也跟著告退了，大家都理解是過去替弟妹打理，也沒有覺得失禮。

秋二嘆了口氣，跟平國公老夫人道：“……老祖宗，你可別怪我多。我今兒看著這三個孩子那骨子裡出來的貴氣，就覺得他們三個合該是咱們平國公府的嫡小姐嫡爺。按理說，鄉下窮山惡水的，哪裡能養出這樣的風度儀態？……所以說啊，這歸究底還是得安在小姑上。小姑真是個了不起的，把三個孩子都生得這般好。”

秋二話裡的小姑，自然是指的阮青青了。

平國公老夫人覺得秋二這話甚是心，不由得連連點頭。

從前有方菡娘陪著逗日日開懷，老夫人覺得這已經是老天爺的恩賜了；眼下方芝娘跟方明淮來了以後，老夫人更是打從心裡頭謝老天爺對的厚，在臨老之際，還能這般喜樂安康的這等天倫之樂。

……

方菡娘覺得方明淮年齡小，但畢竟是個哥兒，姐姐太過溺，對他長也是不利的，因此只是抱了抱方明淮，便讓他先行去自己房間裡頭休息了。

方明淮倒是很有男子漢氣概，很是大度：“好吧，二姐畢竟是個孩子家，需要大姐的陪伴，我能理解。”

方菡娘跟方芝娘都被方明淮逗得笑了起來。

方菡娘想起什麼，喚過秋珠來，讓秋珠從袖子裡拿出了兩個錦盒。

便是早上時姬謹行特地送過來的那兩個。

當時到手上時，姬謹行也沒特特代是什麼，方菡娘便覺得，以姬謹行送禮的慎重，既然沒特特代，那應是不怕弄混，兩個盒子裡頭應是一樣的件。

方菡娘也一直沒打開看。

從中拿了個錦盒，到方明淮手裡頭，吩咐道：“……回去再看吧，外頭冷的。這是，”含糊了一下，“……送你的禮。”

又把剩下的那個錦盒到了方芝娘手裡，“這份是芝孃的。”

芝娘抱著錦盒甜甜的笑了：“謝謝大姐。”

方菡娘咳咳咳了幾聲，含含糊糊道：“不用謝我，別人託我給你們的。”

方芝娘子溫順，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方明淮眨了眨眼，這麼神？

不過方明淮是個聰慧的，他知道他這個大姐做事向來有章法，既然沒有明說，就代表這東西的來歷是有些說法的。他點了點頭，笑道：“大姐放心，我知道了……”他頓了頓，終是忍不住又問道，“一會兒大姐還去我房間裡頭坐坐嗎？”

方菡娘有些失笑，拉起方芝孃的手，起了故意逗弄方明淮的心思，笑道：“畢竟我們淮哥兒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不需要大姐的陪伴了。”

被架的高高的大孩子方明淮只得了自己的小膛，證明此話不虛，昂首的跟著丫鬟去了他自己的房間。

方菡娘同方芝娘笑著，手拉手去了方芝孃的房間裡頭。

丫鬟早就在房間裡燒起了炭盆，燒得自然是最好的銀霜炭，半煙氣也無，烘得屋子裡頭暖洋洋的。方菡娘跟方芝娘便把披風跟外頭的小襖都給去了，姐妹兩個穿著羅一起坐在鋪得極爲的牀上，倚著鬆鬆的迎枕，上蓋著錦被，說著悄悄話。

方芝娘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眼下在姐姐面前，還是有些忍不住說起了路上遇到的慘景：“……那日中午，外頭的雪還在下，三表哥讓車隊一邊清雪一邊慢慢往前走，我忍不住掀開車簾看了會兒，就看著外頭有一段路上倒著幾個人，上積了好多雪，看樣子已經死了……其中有位母親，致死都在摟著懷裡頭的那個小孩子……摟的的……”

方芝娘一想起當時的慘狀，就忍不住往被子裡頭了。

方菡娘一把摟住方芝娘，聲安道：“事都過去了……芝娘別怕，事都過去了……”

方芝娘有些悶悶的細細聲音從被子裡頭傳了出來：“……大姐，如果我早點遇到們，說不定們就不用死了……我總是想起當年咱們被跟大伯母趕出家門，三個人在破廟躲避風雪的時候，當時若不是大姐一直護著我跟淮哥兒，若不是六叔一家子救了我們，咱們最後怕不是……”

方菡娘摟得更了，截住方芝孃的話頭，斬釘截鐵道：“沒有那麼多如果，假如的……芝娘，遇到事，我們該想的，是事已經發生了，我們該如何做？……你看，眼下這般大的風雪，路上的慘狀你也見到了，你覺得你可以做些什麼嗎？”

方芝孃的頭慢慢從被子裡頭出來，一雙水潤潤的小眼睛像小鹿一般著方菡娘，聲音的：“大姐，你說的對。我，我……”鼓起勇氣，“大姐，我想把你給我的銀錢都拿出來，買些棉送給那些窮人。當年我們在破廟裡沒有服穿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冬日裡有一件寒的棉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我想，我想讓那些沒有這種幸福的人，也到這種幸福……這樣，或許他們就不會凍死了，熬過這個冬天，應該就好了吧……”說到最後，方芝娘滿懷希的看向方菡娘。

妹年紀小小，就有這樣的好心腸，方菡娘心裡頭是欣的，也是的。了方芝孃的頭，鼓勵道：“芝娘，你這想法非常的好，真的，大姐以你爲榮……但你要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我們既然要做，就要好好的做……而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們就拿出所有的力來，來做這一樁好事。”

被一直敬仰著的大姐這般誇讚，方芝娘小臉都要放了，有些的笑了笑，用力點了點頭，乖乖的躺下，自己把被子蓋好，道：“大姐，你去淮哥兒那邊看看吧。別看他上說的逞強，他一路上唸叨了不知道多次想大姐了。”

方菡娘笑了笑，俯下子親了方芝娘額頭一口。

方芝娘臉都紅了，咬著脣朝著方菡娘害的直笑。

方菡娘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