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芝娘也知道，這問話等於是白問。

對於眼下這些乞丐來講，誰不需要棉跟食呢？

然而，說這話，並不是真的要詢問，而是要用話語引起那些乞丐的興趣。

果不其然，方芝娘這話出口以後，破廟裡原本的濃的快要溢出去的惡意，一下子戛然而止。

那些乞丐有些錯愕，但向方芝孃的眼裡都充滿了。

其中有個瘦猴子似的乞丐，他眼珠子軲轤軲轆轉了轉，一看就知道在打什麼鬼鬼的主意。

若是京兆尹在這兒，或許會發現，這個瘦乞丐，就是昨日去大堂上狀告差人從而引發孔氏蹲了大牢的那個乞丐。

他是個猴的，同時又是個膽子賊大的。

他敢去義莊把死人上的裳，也敢去府衙狀告義莊的差人。

在生死關頭，有什麼不敢的？

那瘦猴子乞丐頭一個，迅速的發了聲：“你說的是真的？”

方芝娘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瘦猴子乞丐這才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昨天在府衙大堂飽餐了一頓，還著拿了三個大白饅頭藏在上，力足的很，在這羣乞丐裡頭，他的力算是最靈敏的。

瘦猴子乞丐把髒兮兮的手一下子到了方芝娘面前：“給我！”

瘦猴子乞丐像是開了一個頭，別的乞丐如夢初醒般醒了過來，紛紛著髒兮兮的手往方芝娘那邊：“給我！給我！”

雲子祥在一旁看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連忙上前半擋在方芝娘前，以防那些乞丐們髒兮兮不知道藏了多污垢的手到這個玉雪乾淨的小。

方芝娘卻沒有太在意，對雲子祥出個有些的笑。

其實方芝娘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也是有些怕的。

但想起之前大姐曾經同說的，要記得，是平國公府的表小姐，要拿出氣勢來……方芝娘知道，一個人的氣勢，不在於恃強凌弱，而是對於什麼都之泰然，落落大方。

這也是方菡娘曾經教過的。

方芝娘握了小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

“棉，食，我都有。”方芝孃的聲音，還帶著的幾分稚，細細的，同這破廟的髒污環境有些格格不。

“想要的，就跟我來。”方芝娘轉。

方芝娘上黃的襖像是春天原野上那有著生機的小野花，在腌臢污糟的破廟裡頭就像是污泥裡頭開出的一朵花。

乞丐們著方芝娘離開的背影，一時間看得有些呆滯，又有些遲疑。

他們懷疑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小姑娘，可他們又想去相信這個小姑娘。

然而，外頭實在是太冷了……

他們全靠躲在這草垛裡頭，互相用彼此的溫取暖才活到了今天，大多數人都不蔽的，出去的話，那不是要被凍死嗎？

那個瘦猴子乞丐卻咬了咬牙，跟在方芝娘後頭衝了出去。

他能有膽子第一次衝出去府衙告狀，就能有膽子第二次也衝出去去看看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在騙他們。

其他的乞丐卻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也跟著衝出去。

方芝娘出了破廟，一直在馬車上掀著車簾遙遙著的方菡娘，對出了一個大大的讚許笑容。

“芝娘做的非常好。”方菡娘不吝於稱讚，讓方芝娘高興的眼睛都晶晶亮了。

“接下來還要繼續看你的。”方菡娘輕聲道。

方芝娘用力的點了點頭。

雲子祥跟在方芝娘後從破廟裡頭出來，頗有些不能理解的對方菡娘道：“姑娘……雖然說在下沒有什麼資格去質疑，但，令妹才十歲，這樣對是不是太危險了。”

方菡娘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雲子祥的話。

回答雲子祥的是方芝娘，極爲認真的看向雲子祥：“這是我想做的事。”

雲子祥沒有聽懂，方芝娘又重複了一遍，但這一遍卻與之前有了些微的差距：“這是我要做的事。”

雲子祥有些雲裡霧裡的。

而在這時，那名瘦猴子似的乞丐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也衝出了破廟。

他這才注意到，外頭還停著好幾輛馬車，甚至，還有一些穿著甲的軍士。

瘦猴子乞丐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可怕的猜想，認爲這八是個騙他們出來的謀，當即就了，恨不得連滾帶爬的躲回破廟去。

而這時，方芝孃的稚聲音已經響了起來：“給他拿一件中號的。”

瘦猴子乞丐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就見著一個軍士手腳麻利的從馬車上拿了個什麼東西，放到了他手裡。

沉甸甸的。

還厚實……

瘦猴子乞丐下意識的在手裡掂了掂，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拿在手裡的，竟然是一件厚實的棉？！

我能活下去了！

這份天大的喜悅一下子衝到了他的腦子裡，將他僅餘的理智都給衝沒了。

他就像即將溺水的人抓住的那最後一塊浮木般，死死的將那棉給的抱到了懷裡。

這還不算完，他耳朵嗡嗡的，已經聽不到旁人在說什麼了，只知道，沒過多久，他的手裡又被人塞了兩個袋子。

他有些木木愣愣的去看那兩個袋子。

卻發現，一個袋子裡頭裝著的是玉米麪的窩窩頭，另一個袋子裡頭，裝著不的木炭。

這……

瘦猴子乞丐呆呆愣愣了許久，纔有些難以置信的向那個白白的小姑娘，結結問道：“這……這真的，真的，是給，給我的？”

方芝娘有些，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個瘦猴子乞丐像是突然瘋了般，大一聲，拿著棉，窩窩頭，還有那袋子木炭，衝進了破廟裡頭。

“有服！有吃的！還有炭！”

破廟裡頭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便像是發出一什麼力量似的，十幾個乞丐一窩蜂的從破廟裡頭衝了出來，水般涌向了方芝娘。

黑污污的手瘋狂的向方芝娘：“給我！給我！”

那些阮家軍們，整整齊齊的往前邁了一大步：“退後！”

方芝娘在軍士們的後用力道：“都有的！不要急！”

乞丐們畢竟還是有些懼怕那些帶了刀的軍士，聞言，總算是平息了些，但依舊還是蠢蠢的看著方芝娘。

方芝娘便喊了一個軍士，讓那些乞丐們排好隊，按照對方的量分發棉。

其中有個小乞丐，看樣子也就五六歲的模樣，得面黃瘦的，顯得腦袋特別大。他留著濃黃的鼻涕，臉上耳朵上手上都是凍瘡，上套著一件不合量的衫，手裡捧著那件剛發的棉，有些迫不及待的，手忙腳的把那棉穿到了上。

“謝謝姐姐。”那個小乞丐著鼻涕，道，“好暖和！我，我一點都不冷了！”

像是引發了什麼熱一樣，那些乞丐們突然反應過來，此起彼伏的喊起了“小姑娘真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謝謝小姑娘”。

方芝娘還從未被這麼多人一迭聲的謝過，有些呆了，半晌才眨了眨有些微紅的眼睛，有些道：“不……沒什麼。”

乞丐們領了棉，又領了窩窩頭跟木炭，雖然東西並不能支撐完整個冬天，但他們本就是有了上頓沒下頓以乞討爲生的人，對他們來說，只要讓他們熬過這段最寒冷的日子就足夠了。

更何況，他們已經有了足夠寒的棉。

這讓破廟裡頭的乞丐們個個都熱淚盈眶，手裡頭拿著裝有窩窩頭跟木炭的袋子，跪下給方芝娘磕起頭來。

雲子祥在一旁看著，被嚇了一大跳。

雲子祥忙挪開了子，不願意接那些乞丐們的跪拜。

但他的眼裡，同樣也閃著淚花。

雲子祥已經完全相信了，這兩位姑娘訂了那麼多棉，是要真真正正做好事的。

雲子祥鼻頭微微酸了。

……

玉靜公主府。

傍晚，林浩帆衝到玉靜公主的宴息室裡頭，就見玉靜公主正愜意的在那兒喝著花茶，一副心極好的模樣。

“娘！”林浩帆有些惱火道，“怎麼明日就要進宮去上書房了？不是伴讀還沒找好嗎！”

“誰說的沒找好啊。”玉靜公主心不錯，對兒子這副發脾氣的模樣也沒生氣，笑道，“今早上就給你定下了，是瑞王妃孃家那邊的一個小公子，我從前見過一面，人生得極好，學問也很是不錯，人品也端正。”

林浩帆對於這個彷彿從天而降的伴讀只覺得滿心惱怒：“不是之前說過要定平國公府三房的阮紀風嗎？”

玉靜公主聞言拉下了臉，有些生氣道：“你別再提平國公府了。那一家子仗著自己是父皇面前得臉的功勳，尾都要翹上天了！不過是一個區區三房的嫡子，讓他給你做伴讀簡直是擡舉他了！”

林浩帆想起了那個人，心裡頭就有些發悶。

林浩帆悶聲道：“算了，不是阮紀風也沒什麼。我跟他子也合不來，強扭的瓜也不甜。可是，娘你之前不是說，阮家二房那邊有意向嗎？”

他當時聽說了這事還高興。

最起碼這是阮家主過來的橄欖枝。

是不是代表，那個“他”，對他林浩帆的觀稍微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