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俞七把方菡娘當了未來的主母，方菡娘卻是不能也不會把俞七當下屬。

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同俞七先道了個歉：“大半夜的，可能要麻煩你了。”

俞七寵若驚的差點退了幾步。

他們家主子打小就是言寡語冷淡漠然那一掛的，吩咐他們做事一般都是儘量的言簡意賅。他們主子能五個字吩咐完的事，是絕對不會說六個字的。

這種客客氣氣的話，俞七他是從來沒從主子口中聽到的。

雖說方菡娘對他們一直客氣的很，但自打俞七的心態轉變將方菡娘視爲未來主母之後，他乍然聽到這種客氣話，還有些不太能反應過來。

“不不不，方姑娘，不麻煩不麻煩。”明明是深冬的夜裡，俞七頭上細細的滲出了不汗。

他連連擺手：“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方菡娘也沒把俞七這態度上的差異放在心上。

微微沉道：“有兩件事，頭一件，希你能幫我調查個人。”

調查人的背景，暗衛裡頭有專門做這種事宜的，向來得心應手的很，在俞七看來這本就不是事。他一口答應：“這個沒問題。請問方姑娘，是什麼人？”

方菡娘道：“西邊角門一個看門的婆子，姓雷。麻煩你幫我查出這些日子跟誰有過接。這事，有點急。”

俞七點了點頭，毫沒有輕視眼前這個小姑娘的這個要求。

他道：“屬下明白。敢問方姑娘另一件事是？……”

方菡娘對俞七道：“幫我給你們家主子傳個話，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有事要找他。”

這話方菡娘說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俞七不可能不知道，姬謹行剛從這走了沒一個時辰。

方菡娘有些心虛的想，我是爲了正事找他，又不是爲了兒長，幹嘛不好意思啊。

俞七臉上卻沒有半分嘲笑的意思。

他是知道眼前這位方姑娘是個多麼識大的人的，若不是有什麼要的事，是本不會讓他聯繫他們家主子的。

俞七慎重的點了點頭：“方姑娘放心，這兩樁事屬下都會第一時間辦好……方姑娘還有別的吩咐嗎？”

方菡娘心裡頭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俞七那近乎尊敬的語氣。

方菡娘不由得道：“俞七你不必這麼恭敬……”

俞七一臉的正氣凜然，抱拳道：“方姑娘是未來主母，屬下自然要像敬重主子那樣敬重方姑娘。”

未來主母……

方菡孃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然而又有一甜，胡的點了點頭：“沒別的事了。”

俞七影像是閃過般，從方菡娘跟前消失了。

徒留下還敞開著的窗戶。

因著寒風冷雪倒灌，開著窗戶實在有些冷，方菡娘就隨手關上了門。

然而沒多時，外頭傳來了輕輕的扣窗聲。

姬謹行似是篤定方菡娘還醒著，他輕輕釦了扣窗後，就隨手從外頭開了窗子，躍了進來。

一直坐在屋子裡頭候著的方菡娘立馬高興的迎了上去。

姬謹行頭上落了不積雪，染得髮鬢眉都有些發白了。

方菡娘有些心疼的踮起腳，擡高了袖子，替姬謹行逝去眉上的落雪。

心疼道：“這麼晚喊你過來，實在是有些事，外頭很冷吧？”

姬謹行倒是有些不以爲然：“並不算冷……”他頓了頓，看向方菡娘。

姬謹行臉龐棱角是冷的，但看向方菡孃的眉眼卻是暖的：“找我過來，什麼事？”

方菡娘輕輕的咬了咬下脣，也不跟姬謹行兜圈子，開門見山的直接道：“瑞王世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姬謹行微微吃了一驚。

只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慣了，心底雖然是微訝的，面上卻依舊一副平靜的神：“怎麼好端端的問起瑞王世子來了？”

方菡娘嘆了口氣，瑞王世子畢竟是皇族脈，眼下思來想去，若是想要查這瑞王世子的話，問姬謹行是最簡便的法子。

因爲相信姬謹行不會騙。

方菡娘把事來龍去脈告訴了姬謹行：“……我有個小侄，似是在宴會上見了一個男人幾次，迷上了那個男人。今天晚上，我這個小侄突然就買通了西邊角門的婆子，說是跑出去看堂會，結果到現在還沒回來。再加上丫鬟說前幾天神慌張的藏過什麼東西，我便懷疑是那個男人把我那小侄約出去了。我二表哥已經帶人去梨園那邊搜查了，但我覺得，人不會還藏在那邊的……之所以懷疑那個男人是瑞王世子，是因爲我那小侄，在太子妃娘娘的生日宴會上，見過的男人似是隻有同姜思華的瑞王世子了……”

姬謹行臉有些不太好看。

畢竟瑞王世子是皇族的脈，算起來還是姬謹行的堂兄……方菡娘也能理解。

但方菡娘不知道的是，姬謹行臉不太好看，還有一層，是因爲姬謹行查出來一些事，證明瑞王世子在最初潑平國公府眷污水的事上也摻和了一腳，後面更是暗暗派了人手去推波助瀾。

眼下瑞王世子的那樁事還沒有了結，眼下姬謹行又知道了瑞王世子竟然疑似拐騙人家平國公府的嫡。

這事要是鬧出去，怕是平國公府的名聲就毀的乾乾淨淨了。

“此事事不宜遲。”姬謹行當機立斷，“我今夜就去夜探瑞王府。”

方菡娘有些驚愕的看著姬謹行。

以爲對瑞王世子的這個懷疑，是沒什麼證據的，都是一些是沒什麼據的推測，姬謹行會謹慎的調查一下得出結論了再行。

誰知道姬謹行沒有懷疑的猜測有沒有據，直接就要去夜探瑞王府了。

方菡娘難得的遲疑了：“這樣你是不是很危險……”

姬謹行見方菡娘一臉的擔憂，儘管生不解釋，但他難得的爲了方菡娘開了口：“瑞王世子你們外人可能會被他溫文爾雅的假象騙了，實際上這個人心思深沉的很。瑞王世子妃五年前因病離奇過世，當時這事還引起了朝中震盪，世子妃的孃家一狀將瑞王世子告到了父皇那兒，說瑞王世子妃是因爲瑞王待而亡……不過這事後來不了了之了。”

方菡娘有些詫異，一位王府世子妃的死，竟然能用“不了了之”來形容？

“爲什麼？……”方菡娘不解的問。

姬謹行定定的看著方菡娘：“因爲世子妃的孃家，突然撤了奏摺，告老還鄉，一家子都回了祖地。”

方菡娘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事……這事……”方菡娘喃喃道。

想說，這事皇上就不管嗎？朝廷就不管嗎？明明這麼多的疑點？

姬謹行冷漠道：“因爲世子妃的孃家人也不是什麼善茬，告老還鄉，算他們早。他們家的破事，父皇不願意管。”

方菡娘說不出話來。

告老還鄉？早不還，晚不還，爲什麼要在遞了奏摺後“還鄉”？

這是不是也太過巧合了些。

姬謹行見方菡娘臉凝重，不由得手了方菡孃的頭頂：“不必多想。眼下瑞王府還算是老實。你好好休息，我去夜探瑞王府，有什麼消息，會讓俞七告訴你的。”

方菡娘拉著姬謹行的袖，有些擔憂道：“那是個王府……你去夜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姬謹行冷靜道：“你放心，以我的武功，夜探瑞王府，如履平地。”

方菡娘還想再說什麼，實在是不放心，但忍住了，不想再這麼婆婆媽媽的。

姬謹行相信，也該相信姬謹行纔是。

“那你萬事小心。”方菡娘強忍著心裡頭的擔憂，認真的對姬謹行道。

姬謹行點了點頭，飛離開了。

方菡娘站在窗前愣了許久，半晌纔有些悵然若失的關上了窗戶。

這定然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方菡娘也沒有去休息，坐在燭火前，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又想起了極輕的敲門聲：“姑娘，您睡著了嗎？”

方菡娘聽得出是綠鶯的聲音。

“沒有，醒著呢。”方菡娘一邊輕聲答了一句，一邊起去給綠鶯開門。

綠鶯大概是走得有些急，在燭火映襯下，能看出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水。

“二爺回來了。”綠鶯也不同方菡娘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那邊傳話的丫鬟說，二爺的原話是，若表姑娘歇下了，就不必喊表姑娘過去了；但若是表姑娘醒著，就請表姑娘務必去一趟三房……奴婢覺得這定然不是什麼小事，就趕忙過來了，怕您再睡下……”

方菡娘點了點頭，上的服，打從回來就沒有下過。這樣也省事了，只把披風穿戴好了，二話不說就出了門往三房行去。

已經是夜半時分了，但三房秋二這一支的院子，卻依舊是燈火通明，徹夜難眠。

方菡娘進了屋子，就見秋二手上拿著一支金釵，在那兒無聲的哭著。

秋二是個潑辣的子，平時無事也要三分靜的，眼下這般無聲的哭，倒是讓人看了更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