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趕睡覺吧,等明天還要趕路將他押回嘉開縣呢。”
幾個捕快在這一間屋,和而眠。
謝與歸仍呆滯地看著地面,眼中不見一點亮。
沒多久,他緒似有變化,因上的麻繩忽然間變松了。
謝與歸愣了愣,再掙扎兩下,上的繩子竟自己掉了下去,他又重新恢復了自由。
再去看那些捕快,一個個都睡得跟死豬一般。
謝與歸站起來,向著客店外面走去,那在外忙活著的店老板和老板娘竟也好似看不見他一般。
與此同時,楚落坐在客舍的屋頂上,看著下方走出來的謝與歸,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得好好打坐恢復神識才好,不過先看一看這男人要做什麼吧。
任務的容,應該就是解決他的執念了。
但見下面的人忽然間張開了雙臂,抬頭迎著雨點,輕輕閉上了眼睛。
“云中仙人今何在?”
楚落撐起臉來,看著下方那仰頭天的人。
差點就以為他是發現自己了。
許久之后,男人睜開眼睛,放下了雙臂。
泥地中還有白日里他灑下去的詩作,只是被人踩踏過,早已臟污破敗。
但他卻并未嫌臟,一次次彎,將陷在泥地里的詩詞一張張撿起來,又哭又笑著。
“粒粒粟米投江底。”
“江中水鬼多幾許?”
“一句書生天下笑。”
“半生詩作泥沼里。”
“我謝某人,今,歸去也!”
雨點中,詩人的影飄飄朝著河邊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他放聲而歌,似乎在跟這個世界做最后的訣別。
接連干旱了許多年,這條河本早已干涸,又因近期的雨水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詩人站在橋上,將自己的詩篇又一張張灑進了河水當中。
夏夜很靜,人們都已歸家,唯有那坐在河岸邊上不知在垂釣什麼的漁翁,頭戴斗笠披蓑,只是蓑遮蓋下可見那鮮亮的紅。
謝與歸并沒有注意這些,將自己的詩灑干凈了,便了卻了對這世間的最后一點留,提步向前一邁,整個人也直直地向著河中投去……
“啊!!”謝與歸慘了聲,不曾想自己并未掉進河里,卻是直接摔在了冰上。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臉突然大變。
這炎炎夏日,哪里來的堅冰?!
他站起來,再往前方的河水跳去,那平靜的水面竟在下一刻突然結了冰,他毫無意外地又摔在了冰面上。
謝與歸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上有道行的人了。
想不到這業國當中,竟還能再見到道士!
心突然激了起來,謝與歸當即抬起頭來向著四看去,最后目定格在了那正垂釣的“漁翁”上。
他立刻站起了往岸邊走去,每邁出一步,腳下都凝一片冰晶。
待來到了岸上后,謝與歸又匆匆朝“漁翁”的方向走去,拱手作揖:“在下謝與歸,字子淵,敢問方才,可是老先生救我?”
斗笠下傳來了蒼老的聲音:“子淵何故尋死啊?”
卻聞謝與歸長嘆一聲,說道:“余時遍覽群書,十七歲朝為,勤懇做事數年,呈奏變法文章不下十篇,皆不如一首小詩能得天子看重,業國皇帝昏庸,嗜酒,好,不問國政,不重民生,余曾立志做那千古一相,怎奈何被困于那雕梁畫棟的宮廷當中,如籠中鳥般,那君王只我寫詩,不做其他,我雖無力,心中仍有余念,想著待皇帝哪日開竅,愿為臣民謀福了,我謝與歸也能即刻朝,整頓上下,還業國一個太平。”
“但,前幾日皇帝新納妃嬪,名為江雪,因容而深寵,皇帝為博一笑竟說要制造一場‘江雪’,可這炎炎夏日哪里能看得到雪,于是便命人從高,將國庫中的粟米灑江去,就好似是天在下雪一般……”
說至此時,謝與歸的臉上也滿是痛恨。
“朝中大臣見此一幕無不拍手稱好,可他們明明也知道那京城之外滿城民,遍野寒骨!業國的旱災持續了五年,這五年間國庫一次都沒有為了業國的百姓而開倉放糧,而今將上好的粟米取出,卻是為了造雪,何其荒唐!”
“他讓我寫詩,我寫不出來,我又能寫什麼?”
“去贊頌他的雪?我想到的,便只有那京城之外的百姓,恐會為了這些救命的糧食,不顧江水的湍急而下江去撈米。”
“我什麼也做不到了,當不了那千古一相,也救不一個人,倒不如一死了之!”
楚落認真聽著他的話,仔細思索了一番。
“所以這就是你的執念了嗎?千古一相。”
這聽起來,還真是難辦啊……
謝與歸點了點頭,又忙道:“老先生乃世外之人,定有那搬山填海之力,還請老先生指點謝某,今后,該何去何從啊……”
他此番話說得楚落又頗有些心虛,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信服力才用障眼法變了這副模樣,如今小打小鬧還可以,搬山填海的話還是做不到的。
不過他先前都已經尋死了,自己若不說些讓他安心的話,只怕也消除不了他那輕生的念頭,于是便道:“且先尋一安全的地方棲,不可再尋死,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現在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聽到這些話,便知是這漁翁愿出手相助了,謝與歸喜不自勝,當即跪拜:“謝某,謝過今日老先生點撥之恩!”
楚落的目從斗笠下瞄了他一眼,然后趕忙施了個,消失在了謝與歸眼前。
這年輕人的志向未免也太遠大了,這樣讓很難辦啊,繼續留在這里也是尷尬。
謝與歸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只見到原地早已沒了漁翁的影,眼中又是一陣驚喜。
“果真是高人,業國有救了,業國終于有救了!”
看著他那喜不自勝的模樣,楚落在一旁心虛地冒汗。
不過這謝與歸也當真不再輕生,楚落看著他在這鎮上走了許久,最后找到了們先前棲的道觀,暫時安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