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大越皇宮。
承乾宮寢殿。
殿燭火通明,洪德帝坐在殿廳書案后,一雙眸子在燭火映照下暴戾晦暗。
苗平伺候在側幾乎不敢吭聲。
袁堯一眾逃離長京已經有數日了。
朝廷派出去的追兵折了一波又一波。
不管是錦衛還是皇家暗衛,但凡跟那群烏合之眾上手的,皆無一生還。
同時坊間質疑聲越來越甚,無數文豪下場領頭對朝廷口誅筆伐。
皇上迫于力,不得不下旨將城門上張的通緝令撤下,明面上對外宣布將當年的事重新徹查。
也就是說袁堯已經不再是通緝犯。
朝廷對他的那些作便只能暗地里進行,見不得。
袁堯是袁家小輩里翹楚,十二歲隨父駐守邊關上陣殺敵,不僅武藝高強驍勇善戰,更是擅于排兵布陣,十五歲開始獨自領軍,戰場上奇謀百出,帶著旗下袁家軍逢戰必勝。
大將之才至今尚無人能出其右。
是以袁堯不死,皇上本難以安睡。
“四個大人,五個孩子,朕手底下訓養多年的兵,對這些人竟遲遲拿不下。”洪德帝口吻既輕又淡,從書案后走出,負手往外。
苗平連忙躬跟上,“皇上,亥時已至……”
他言又止。
這個時間皇上該就寢了。
這也是皇上自己定下的規矩,為了保持龍強健,皇上近年來極注重養生。
洪德帝沒有回頭,“去水牢。”
苗平心頭了下,“是。”
皇家水牢就在宮中,位于西北面暗衛營,是有別于宗人府大牢的另一地。
皇上有重犯要親自審問又不想經宗人府時,會把人關去這里。
到了暗衛營后院,打開重重鎖鏈的鐵門,門后是一條昏暗冗長的甬道。
甬道兩側壁上懸著燈籠,不算明亮。
步甬道后便能聞到空氣里濃濃的氣,混著地下水牢常年累積起來的腐爛霉味,刺鼻難聞。
經過甬道后,地方驟變寬敞。
這里便是皇家水牢了。
幾間牢房里都關押著犯人。
最靠里的一間,容貌妍麗的犯人僅著白中,雙手被綁住在十字架上,一半子浸泡在臟污腐臭的水里。
那白裳也是跡斑斑,已經污得不能看。
子此刻腦袋噓噓靠在木架上,微仰著頭,暗淡燈下,那張臉白得滲人,瞧著幾乎沒有,連都呈現出一種瀕死的青灰。
聽到接近的悉腳步聲,子閉的眼睛眼睫抖了下,力將眼撐開一條隙。
看著出現在鐵欄外那道明黃,扯起瓣牽出一抹微笑。
“皇兄,又要來審臣妹了嗎?”嗓音干啞,像是人極了之后嚨撕裂發出的聲音,“外面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是白日吧,皇兄晚上是沒空的。”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水牢里,時間長了,已經無法確定此刻是白晝還是黑夜了。
洪德帝站在鐵欄外,雙手負背,深沉銳利眸子鎖在子臉上。
他看的眼神冰冷淡漠,全然沒有在外時表現出的疼寵之像,“這麼多日了,還是不肯代嗎?”
長樂公主苦笑,笑容無力又委屈,“臣妹說過很多次了,是皇兄不信罷了。”
“你不知袁堯為何會出現在你府中,你說你是遭了他們算計,幫助他們逃皆是被迫……這些話,你教朕如何相信?”
洪德帝語調平緩不見起伏,平靜的像是本沒有生氣一般,“自你時起,朕自問一直對你疼寵有加,諸多縱容,哪怕朝中大臣參你驕縱任,行事暴戾霸道,朕也皆為你擋下了,從未因此苛責過你。你便是這麼回報朕的,幫著外人往朕的心口刀子?”
長樂紅了眼,又是一聲慘笑,剛剛說了那些話,已經費去大半力,語調可見的虛弱下來,呼吸也變得短促,“皇兄若是不信,便殺了臣妹吧。我一直恩皇兄對我疼寵有加,是因為知道自己有靠山,所以行事不多收斂。說來這些年,確實給皇兄添了不的麻煩了。今日臣妹愿一死以證清白,也算不枉皇兄多年護。”
說完似已力竭,長樂公主再次閉上了眼睛。
炎炎盛夏,那鮮瘦單薄子浸泡在水中,無法自控的一陣陣打著寒戰。
輕易便能讓人生出憐惜及不忍。
洪德帝靜靜看著,片刻后啟,“還是打的輕了。”
苗平隨同在后,撇開眼,大氣不敢出。
長樂公主對皇上還有用,輕易不會殺。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位在外人看來寵加的公主,還有好長的罪要。
可誰不識抬舉呢?
“來人。”洪德帝再次開口,視線始終落在閉眼睛奄奄一息的子臉上,以免錯任何破綻,“去查長樂公主自十五年前開始至今,在外所有活軌跡以及曾經接過的人,讓朕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對朕忠心耿耿,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言那般清白無辜!”
子像是已經昏死過去。
蒼白的幾近明的臉沒顯出任何細微變化。
見狀,洪德帝瞇眼,拂袖離去。
等那陣腳步聲消失了,水牢中奄奄一息的子才再次吃力地將眼睛打開一條隙。
看著那人離去方向,眸中是深沉翻滾的恨意。
洶涌濃烈,噬骨。
先皇駕崩,洪德帝繼位。彼時還在母妃肚子里,是先皇腹子。
也因此,母妃才免了殉葬的命運。
出生后,跟母妃二人在后宮如履薄冰,相依為命,本以為安安分分總能將日子熬過去。
那時母妃常同說,待及笄后到了嫁人的年紀,能尋得一良人便是此生有了著落了。
可惜好景不長,六歲那年,母妃突然暴斃。
及后就被苗平領走,洪德帝下旨,賜封號長樂。
自那后,得了帝王諸多寵縱容,風比洪德帝親生兒更甚,人人都道是大越第一公主。
也曾以為他是。并為此慶幸及激。
直到十五歲那年,鄰國來朝貢,被送到了鄰國大臣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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