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相對。
其實趙寧有許多話要跟趙鼎說,但再說之前,趙鼎說道:“幸得家這些年的信任,金國得滅,天下已安,臣前來辭去職。”
趙寧并不意外,只是淡淡說道:“你也要走?”
“臣不得不走了。”
“岳飛走了,現在你也要走,你們都走了,誰來幫朕分憂?”
“朝廷如今人才濟濟,臣相信陛下能再找到比臣更合適的人。”
“這話如何說起?”
“陛下的辯證論不是提過麼,以前是大宋與金國的矛盾,大宋需要一致的聲音,上行下達,快速調資源抗金,臣能夠在此之間維系多方協調,但如今,金國滅了,大宋難道還要保持上下一致的聲音?”
趙寧陷沉思。
無疑,趙鼎是非常了解他的,甚至比岳飛更了解他。
難怪這麼多年來,君臣合作無間。
在過去的十幾年,大宋采取的其實是戰爭制,這個制是趙寧在推行了數年新政,清除朝中舊派后所形的。
也就是以皇帝為中心,改制派兼主戰派抬頭,建立起高效的員模式。
可以說,這些年的大多數資源都往北邊的邊境傾斜了。
現在戰爭已經結束,至大規模的戰爭相當長一段時間不會再發。
如果大宋還要保持這種模式,無疑是不明智的,也是沒有必要的。
趙鼎繼續說道:“朝廷應該進一步減軍費支出,推民生,建立以中土為核心的商貿中心,來影響周邊,過去的許多政策顯然已經不合時宜,需要有新的人來完新的改制。”
“如何改?”
“一是進一步還利于民,將部分國營商社轉為民間商社,做自負盈虧,減吏員管理和財政負擔。”
“如此這般,民間難道不會誕生大的商人,來對抗朝廷麼?”趙寧問道。
“朝廷掌握有軍權、報紙、貨幣制定權,若有某一位商人有不軌之舉,恐怕聚集不到數百人,就會被發現,他能做到哪一步威脅朝廷呢?”
趙寧點了點頭,認可趙鼎的這個說法。
“陛下切勿因為部分國營商社是朝廷的,便舍不得放棄,據臣所了解,文思院的香皂作坊,各層級吏員、主簿,利用手中職權拉攏親朋好友進去,這些人不事生產,又吃了不空餉,還經常將作坊的香皂出去倒賣。臣專門去查過賬,五年前就開始虧損,如此不堪之所,要它存在還有何意義?”
難道民間商社還造不出香皂來?
“這種低效的,拿著大量資源浪費的商社,其實已經是一龐大的、腐爛的尸,無數蛀蟲在里面,他們總認為有朝廷跟他們做后盾,而朝廷的錢,相當一部分卻是從民眾那里收上來的稅。”Μ.166xs.cc
趙鼎的聲音很平靜,但他顯然沒有說完,他的眉宇間有一很濃的憂愁。
顯然,他只是舉了一個例子,大宋朝還有許多像文思院的香皂作坊這樣的商社。
它們低效,投和產出不正比,相當于朝廷每年虧錢養一群人。
甚至由于是國營商社,缺乏競爭力,產品質量也比民間的差。
“拿著這些稅,養一群蛀蟲,實在是浪費了些,不如給民間的個人去辦,朝廷節約下來的錢可以在各州府建造更多的安濟坊,來挽救更多人的命。”
以前是忙著抗金,主要矛盾不在部,尤其是不能曾經立過功的改制派。
但現在不同了,現在再不,大宋還想再往前,勢必很難。
這也是趙寧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的。
“這些難道大相公不能辦到?”
“臣在新政改制中,也任用了大量的吏,這些吏現在已經了利益既得者,要革除他們,還需要新的宰相。”
趙鼎這話,既在說當今大宋朝的現狀,也在暗指自己的孫兒惹上的麻煩。
意思是,連自己的孫兒都參與到了利益分配中,其他人可想而知。
“朕明白了,卿真乃赤誠一片,朕心甚。”
趙鼎對趙家深深一拜,君臣二人心中杜明。
關于趙謐案,六月底徹底結案了。
按照《大宋員管理條則》,趙謐被剝奪一切職,沒收家產,服刑三年。
其實趙謐并未做貪污之事,更沒做害人之事,但他以權謀私。
靖康十八年七月初一,大宋首席宰相趙鼎提出辭呈,趙家一再挽留后,同意了趙鼎的去職。
靖康十八年,原本隨著金國的覆滅,本應該迎來太平的好日子,但是朝堂上卻突然變得波詭云譎。
先是在大宋軍政中影響力最大的岳飛去職,隨后在大宋行政中影響力最大的趙鼎去職。
一時間,議論紛紛。
七月初三的傍晚,吏部主簿王著正在樊樓吃酒,舞臺中央有歌姬在跳舞,而且還是最近汴京很歡迎的胡姬。
王著喝多了幾杯,已經有些臉紅。
突然,他的對面坐下來一名模樣普通的男子,男子自己拿起桌上的酒壺就開始倒酒:“王主簿?”
王著抬起眼皮子疑道:“你是何人?”
男子遞給王著一份文書,王著莫名其妙地打開,才看了一眼,眉頭就皺起來了。
“你是何人!”
“你不必問我是何人,你只需要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這些事,就不會傳出去。”
“你在威脅本?”
“趙謐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你知不知道本是朝廷命,威脅朝廷命是大罪!”
“告訴你趙謐之事的那個人,有什麼意圖?”
“你不怕掉腦袋?”
“背后的主使是誰?”
“你敢!”王著突然怒拍桌案。
周圍的人齊刷刷看過來。
“你可以不回答,但明日就等著肅省院的人到你家吧。”
說完,男子便要離去。
“等等!”王著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坐下來。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對面這個陌生男子,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他的額頭滲出冷汗來,知覺告訴他,對方來頭不小。
“我說了,這個能繼續當下去否?”
“可以,但如果有半個字是假的,不僅沒了,可能還要搭上一條命。”
第二日,高俅進了文德殿,呈遞上一份文書。
“王著告之給蔡恒,蔡恒再去史臺,史臺彈劾趙鼎,至于告知給王著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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