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大院裏。
張啟全跟牙人走在最前頭,看地勢,談價格,問詳細。
鄭如謙雙手背在後,既要維持自己公子的份,又要在心底掐算,修個屋角要多錢,修個牆壁要多錢,不會超預算了吧。
薑笙則是在搖頭,隻覺得這宅院太空了,太大了,長的野菜還都是不能吃那種,不適合居住,容易死人。
冷不丁,看見方恒眼底的淚,頓時一怔。
什麽野菜啊,吃東西啊,全都飄到腦後,小姑娘臉上寫滿了擔心,又怕三哥掉淚是不想讓人知道,隻好不痕跡地放慢步伐。
等所有人都走到前頭去啦,才小心地挪到方恒跟前,輕輕拉住他的手。
沒有語言,沒有呼喚,隻是最簡單的陪伴。
方恒淚眼朦朧中,看著隻到自己口的小姑娘,心濃鬱到散不開的悲傷,終於被緩釋一二。
“三哥你怎麽啦?”等了好大會子,薑笙才輕聲詢問。
方恒低下頭,“想娘了。”
薑笙一愣。
娘啊……是張姑姑那樣的嗎,會給窩窩頭,會給梳小辮,可是張姑姑就在呀,薑笙沒有想念的緒。
難道比張姑姑還要親?會抱抱薑笙嗎?會給薑笙穿小嗎?還是會……
會什麽呢?
薑笙也想不出來了。
娘啊,就是一個符號,隻看見三哥四哥眼淚汪汪,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汪汪,薑笙小大人似的歎息一聲。
其實不應該想這麽多的,因為活著就很好了,吃飽飯就更好了,有哥哥們就已經頂頂好啦,薑笙不貪心。
誰誰誰說的來著,知足常樂。
“三哥不哭不哭。”從袖子裏掏出小手絹,踮著腳尖跟方恒咬耳朵,“我聽姑姑說,晚上給咱們燉大肘子。”
方恒眼底明明都是淚,可瞟見妹妹角流出晶瑩剔的時,他的眼眶又風幹了,無奈地出大拇指,為揩去口水。
“哎呀。”薑笙驚呼,“這這這,一定是大肘子太香了。”
以至於還沒吃過,隻是想起偶然間在別人家門口路過時聞到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出口水。
方恒所有的悲傷煙消雲散,他啼笑皆非地拉著薑笙跟上大部隊。
“等以後啊,三哥也賺錢,給你買大肘子,一車一車的大肘子。”
前頭,張啟全和鄭如謙似乎在跟牙人磨價。
後頭,花苑高牆上爬出個黑的腦袋,穿著黑的裳,似乎在確認什麽。
好大會子,他終於確認完畢,正準備下去,冷不丁踩到一塊年久失修的磚瓦。
隻聽得“嘩啦”一聲。
方恒最是敏銳,立即扭頭,卻隻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還以為是眼花了。
其他人更是迷茫,以為自己幻聽了。
隻有鄭如謙,突然薅住牙人的袖子,急迫道,“那邊有個瓦片碎了,這房子老舊到不行,三十兩銀子貴了,你得給我便宜。”
牙人被磨到不耐煩,“行行行,二十五兩,行了不。”
院子裏終於心滿意足地簽約了。
院子外,斜新縣令著自己摔八瓣的屁蛋,齜牙咧,淚流滿麵。
“大人。”小跟班在後頭著嗓子問,“寫信嗎?”
他猛地一扭頭,恨恨道,“你才是大人,你爬不上牆,你讓大人爬。”
大人還摔了個屁墩。
小跟班著脖子不敢講話。
新縣令咬著牙齦,“寫寫寫,就說確認了,是大姑娘的嫡子。”
小跟班連忙從袖子裏掏出紙筆,又在舌頭上了墨尖,隨後歪歪扭扭地在上麵寫下“確認”兩個字。
雪白的信鴿扇著翅膀落下來,被扣上腳環以後,又翩然離去。
新縣令這才鬆了口氣,拍拍屁上的泥土,優哉遊哉地遠去。
遠遠地,還聽到小跟班在問,“大人,回斜縣嗎?您現在是一縣之令。”
“我能不回嗎?”
“不能。”
“那你問什麽?”
二十五兩銀租下一個大院子,外加二進的住房,在府城這種地方,可真是頂頂便宜了。x33xs.com
不過還沒等鄭如謙沾沾自喜,牙人拿著銀錢與收據,就一溜煙地跑了。
好像生怕他們反悔。
鄭如謙瞪大眼睛,心底有點嘀咕。
還好張啟全在,安道,“別擔心,就是老舊了點,明天雇人來修繕修繕就好了。”
他話音剛落,剛才發出聲響的地方就塌了。
一滴淚從鄭如謙的眼眶向角。
第二天張啟全找了泥工瓦匠來,把整個房子修修補補,同時利用瓦匠們的影響力,向外傳達招聘製作醃工的消息。
一人一天幹五個時辰的活,得五文錢,即做即得,當天結算。
末了,張啟全還補了一句,“限十人。”
其實也不是隻招十個就夠了,而是你不限人數,他們就不會著急忙慌的上門,更不會耐心等著被挑選。
至於一人一天五文錢,是短工的價格,負責不同程序製作,避免臘方子泄。
等從中挑選出優秀合適的工人,再轉簽長工,過衙門備案,能領更多的錢,但同時也背負了律法責任。
這些,全都是鄭如謙從張啟全上學到的。
等到工人招好,就得找貨源了。
鹽和香料不難,隻需要通過府備案,就可以購買大批量稍微便宜點的鹽,這是大渝王朝對醃製品的寬容,但僅限醃製品,要是你零賣,就是犯罪。
剩下的就是大批量質量穩定且便宜的豬了。
這個鄭如謙,他早早地就打著馬車,帶上兄妹,尤其是五弟長宴,朝著菜市場奔去。
他們興致衝衝,他們對作坊充滿幻想。
鄭如謙甚至做好了發財的準備。
可幾個著利落的男人立在巷口,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鄭如謙的瞳孔瞬間小又放大,雙手下意識地勒住馬韁,腦袋裏隻有五個字,“不會吧,又來?”
上次是縣令夫人買兇殺人,為弟複仇。
現在又是誰?
是誰?
可還不等他們詢問,幾個男人直接飛撲過來,反手拔出長劍,利刃直擊管,試圖一擊必殺。
他們的目標,是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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