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城門口歸來，迄今已經三天。

薑笙閉口不談回江家的事，江家也沒有人來接，隻留個何銳守著豪華大馬車，可憐地蹲在二進小院門口。

張姑姑心，讓他跟薑三薑四湊合睡在了一間屋，每天做的飯也都有他一份。

何銳差點以為就是這樣了，還曾暗暗地為姑娘惋惜過。

直到薑笙說出那句，“帶我去江家吧。”

多好的姑娘啊，終於想通要接江家的榮華富貴了。

何銳還沒來得及欣喜若狂，忽然想起剛才薑笙用的是“去”而不是“回”，他又下了喜，苦著臉道，“真的要去嗎姑娘？”

薑笙平靜地點頭。

一旁是握拳頭的三位公子，和隨時都要掉眼淚的張姑姑。

何銳也隻能戰戰兢兢地出韁繩，戰戰兢兢地拉扯馬兒，戰戰兢兢地等待在二進小院門口。

“薑笙。”許默清淡的嗓音中抑著痛楚，“如果我重考的代價是你做不願意的事，那我寧肯將會元拱手讓人。”

“妹妹，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你了。”溫知允漾起淚花，把脈的手不停哆嗦。

長宴抿了抿，“我們有其他方式謝江家。”

不一定要賠個大姑娘給他們。

人之所以人，乃是因為有，有選擇。

人不是品，送出去了還能收回來，扔了還能撿回家。

昔年有拐子將無數孩騙離父母，賣給其他人家之後，需傾盡數十年時方能找到，或永遠找不到。

找不到的人沉浸在悲愴裏，可找到的人呢。

最疼的孩子麵目陌生，聲聲喚喚著別人爹娘，再逢緣親人，也不過疑一句，“請問找誰？”

這是無奈，但也是現實。

薑笙跌跌撞撞七年，跟哥哥們相四年，的人生不屬於江家，也不屬於那高高牆垣擋住的亭臺樓閣裏。

即使來年會試方家不會善罷甘休，即使有無數的困難在前方等待，他們兄妹也可以聯手越過。

“別去了，別去啊，小薑笙。”張香蓮哽咽出聲。

眼看著長宴和許默的眼圈也有些泛紅，汪小竹和薑三薑四更是悄悄抹淚。

薑笙突然叉起腰，“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幹嘛搞的那麽傷，江家難道吃孩子，進一個吃一個？”

張香蓮頓時啼笑皆非，眼淚掛在臉上，也不是落也不是。

溫知允吸了吸鼻子，總算不哭了。

許默和長宴心思最深沉，但也明顯出幾分無可奈何。

“這就對了嘛，放輕鬆，等我從江家漲點見識，再分給你們。”小姑娘拍了拍脯，沒敢回頭，急匆匆地就坐上了江家的豪華大馬車。

有誰在後喚。

“薑笙。”

也隻是呆呆地坐著，任由那聲音漸行漸遠，直至全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銳勒停馬車，小心提醒，“姑娘，江府到了。”

薑笙如夢初醒，檢查了下裝扮並無疏，這才輕輕地跳下馬車。

何銳已經上前敲門了，還是江家的那個門房，還是隻開個門，還是著聲詢問，“找誰呀。”

“不找誰，就說江家嫡回來了。”何銳一改油，正氣淩然。

門房嚇了一跳，什麽也顧不得，手腳並用地往裏跑。

路過幾個大丫鬟邊，將們嚇了一跳，七八舌地嗬斥，“在府裏這樣跑，何統！”

門房急匆匆扔下幾個字，“姑娘回來了。”

消失在拐角。

“姑娘回來了？”紫的大丫鬟有些疑，“姑娘出門了嗎？”

“姑娘沒出門。”黃的大丫鬟搖頭，“自打前些陣子病了，一次門都沒出過，連話也了許多。”

“這門房又發什麽癲。”大丫鬟捧著茶盅，“我就是給姑娘來取燕窩的，我能確定姑娘一直在夫人跟前。”

幾人說著笑著，走到直通大門的青石板路上。

薑笙和何銳站在大開的府門前，正安靜等待。

在大戶人家有不文的規定：貴客直接邀進正廳等待，客徑直引薦到主人庭院，普通客人邀進門房稍等。

而薑笙跟何銳這樣在門外等待，還穿著格外普通的，就隻能是打秋風的窮親戚。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就這樣走了正門。”們嘀嘀咕咕，目輕蔑，“打秋風就該走後門。”

“算了，多一事不如一事，又不打咱們的秋風。”

幾人說笑著離去，渾叮當作響，竟然比普通世家的小姐們還要富貴些。

回到主院。

丫鬟最先捧著燕窩盅送進屋。

紫丫鬟和黃丫鬟還在嘀咕著方才那對打秋風的窮親戚。

“在說些什麽悄悄話，這麽高興。”江夫人修剪著花枝，語氣漫不經心，“講給三小姐聽聽，就當解悶了。”

丫鬟正在替蒼白憐弱的江承歡吹涼燕窩。

紫丫鬟已經伶牙俐齒地開始描述，“我們路過大門發現來了對打秋風的窮親戚，穿的破破爛爛，倒是吃的胖，估計沒打秋風，也不知道是哪個院的小可憐，這月銀怕都是被打走了。”

江夫人笑了笑沒說話。

“還有門房也不知道發什麽癲，扯著嗓子喊姑娘回來了。”黃丫鬟不甘示弱，“要是外頭那打秋風的穿著富貴點，我們就被唬住了。”

“是啊是啊，明明姑娘就在這坐著……”紫丫鬟附和。

江夫人剪花枝的作頓住，複雜的緒攀爬上麵容，遮蓋住原本的漫不經心。

剛剛接過燕窩盅的江承歡更是一抖，大半碗上好的燕窩就這麽摔在被上，又滾落地麵，“哢嚓”碎五瓣。

姑娘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同樣收到消息的還有德仁院，也就是江老夫人所居住的院落。

檀月正在銀裏尋找黑發，冷不丁聽到門房的嚎，手一抖，把江老夫人僅存的兩黑發薅下去一。

甚至來不及惋惜，更來不及請罪，急匆匆地穿上繡鞋，扶著年過五旬的江老夫人健步如飛。

“您慢點，您慢點，都來得及。”年輕力壯的檀月差點跟不上。

江老夫人一言不發，大步前進。

終於從德仁院走到江府大門，隔著初升的太，芒萬丈的小姑娘終於邁過門檻，越過時空，走到跟前，盈盈行禮，並喚上一聲。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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