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齋，顧櫻沒有燃炭火，冬日里的嚴寒讓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在等待時機。

重生后，喜歡看書寫字。

書案上擺著上好的宣紙，寫了一首李白的《俠客行》。

剛落筆寫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銀珠沉著臉飛奔進來，“姑娘，江回來了，去了一趟蒼梧軒。”

顧櫻筆尖頓住，墨水滴在紙張上暈開一朵黑的花。

“江？”

銀蘭和胭脂齊齊站起來，擔憂道，“我們把他忘了，不曾想，他現在也是大姑娘的人。”

胭脂焦灼的咬了咬，“那怎麼辦？江公子應該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吧……”

銀珠眼底烏黑，對顧櫻道，“姑娘，他好像察覺到什麼，現在正四在尋顧嘉的蹤跡。伯府后院并不大，找到祠堂是遲早的事。”

顧櫻眉頭皺，“啪”的一聲將筆放下，沉聲道，“今晚絕不能出變故。”

銀珠角輕抿，玉白的小臉仍舊是淡淡的冷酷，話不多，但人不蠢。

當即轉就要離開。

顧櫻住，臉上一片凝重冷肅，“銀珠——”

銀珠回轉過，認真道，“姑娘放心，銀珠知道該怎麼做。找到江，打暈他。”

眼下也只有這法子能阻攔江找到顧嘉，讓計劃順利進行。

可顧櫻卻走上前來，搖了搖頭，“江這人心思深沉，遠比你們想象中要厲害許多，你此刻回來稟告消息，現在再去尋他，以他小心謹慎的子，你不一定能找到他了。”

銀珠眉心凝住，一時也愣了。

只怪當時守在蒼梧軒外，怕驚擾了蒼梧軒里其他的丫頭和婆子，便沒找到機會打暈他。

“姑娘，那奴婢該怎麼辦？”

顧櫻了拳心，面上卻很平靜，“我隨你一道去祠堂守著。”

沉一聲，轉頭去取披風，“銀蘭，胭脂，你們二人還是按我們之前的計劃。”

銀蘭定定的盯著顧櫻，“好，姑娘。”

胭脂亦鄭重的點點頭。

銀珠沒說什麼，待顧櫻將黑的披風穿好，與一塊兒快步出了暮雪齋。

外面雪霧茫茫，夜沉沉。

顧櫻沒提燈籠，但對整個伯府的地形了于心。

無數條錯縱橫的小徑在這如墨的黑暗里，顯得氣森森。

顧櫻冷靜的長吸一口氣，來到祠堂外頭，撥開窗欞隙，果然見顧嘉已經在祠堂里點燃了一盞微弱的豆油燈。

可看的神，十分淡然平靜，沒有半點兒心慌愧疚。

難道……江已經來過了？

銀珠在后低聲道，“姑娘，現在已經丑時三刻了。”

時間越來越近，顧櫻不知怎的，心里驀然一慌，眸在四逡巡了一番，沒看到詭異的人影。

江的腳程……應該比快，但他事先并不知道顧嘉會在祠堂，找人會浪費他的時間。

除非他運氣好，一下子便猜到了顧嘉所在。

顧櫻被自己的猜測詫得慌了一瞬，一剎那，好幾種況在腦中錯浮現，子一晃，差點兒站立不穩。

銀珠在后扶住，“姑娘，你沒事兒吧——”

冷冽的寒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顧櫻一把握住銀珠的小手，定了定神。

江為人明，也許會讓顧嘉留下來陪演戲，最后再反將一軍。

但顧嘉子驕縱，唯我獨尊，未必肯聽江的。

若不聽江的，江也不會任由留在此，至打暈帶走是最好的法子。

可現在，顧嘉表淡定沉穩，江又沒現。

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唯有賭上一把顧嘉心里對顧敏的恐懼。

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一般，“銀珠。”

銀珠道，“姑娘，你說。”

顧櫻湊過去，靠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銀珠肅了臉，嗯了一聲，離開了。

顧櫻便躲在暗，視線探祠堂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顧櫻便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丑時四刻——

天已經徹底暗下來，整個世界一片詭異的漆黑，冷的狂風夾著雪粒飛舞，祠堂的門框發出讓人心慌意的嗚咽聲響。

而就在這時。

里面的顧嘉卻突然臉大變，渾抖的跪在了祠堂里顧敏的牌位前！

“顧敏——！”

接著——

顧嘉小臉慘白如紙，手忙腳的將紙錢扔進前的火盆里，又把早就點好的三炷香高高舉在頭頂，對著顧敏的牌位瘋狂拜了起來。

“敏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當年的事都怪我，你不要再嚇我了好不好？”

“嘉兒知錯了……”

“嘉兒當年不該對你見死不救，不該看著你跌落池塘不拉你上來……”

“敏姐姐！你饒了我罷！我是你親妹妹！你不該要我的命！我們是親姐妹啊……”

痛不生的說著這些懺悔的話，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往外蹦。

可那木架子上一排排黑漆漆的牌位卻似數十個鬼魂的臉一般居高臨下的窺視著，仿佛每個人都在質問為什麼要說謊！

渾僵的跪在團上，巍巍的抬起白生生的臉。

鮮紅的跡從發頂滲出來，順著的額頭往下滴答。

驚出一冷汗，愕然抬起小手，看到指間淋漓蜿蜒的鮮……子如同破布一般彈跳起來，又跌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怕極了，捂著耳朵嘶聲裂肺的尖了一聲。

“啊——”

“不要過來！”

“顧敏！你這個小賤人！不要過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推進祠池塘里的！”

“都是你自己的錯！都怪你自己！要不是你霸占著娘親！我怎麼會想殺你！”

話音一落。

祠堂大門猛地被人推開，哐啷一聲，狂風肆意呼嘯。

顧嘉松開耳邊的雙手，面目猙獰的轉頭看向門邊，隨即，腦子嗡的一聲，表瞬間凝滯僵。

一大堆人就這麼表復雜的站在門口。

老祖母、清風真人、趙姨娘、汪姨娘……還有父親……

而劉氏一黑白長襖，臉煞白，難以置信的看著癱坐在祠堂里的顧嘉，手指微微抖著，心還殘存著可憐的希，“嘉……嘉兒……”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剛剛說……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