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帝再醒來時，守在龍榻前的是蔡公公。

“陛下……”

蔡公公見他睜眼，激得老淚縱橫，“您現在覺如何？”

一麵說，一麵把桌上還在冒著熱氣的湯藥端了過來，準備喂晉安帝喝下。

已經是第四碗了，若是皇上再不醒，這一碗涼了也得倒掉重來。

晉安帝直接推開，眉心蹙攏，心裏的鈍痛還沒消失。

他出手，發現之前被風鈴棱角傷的掌心已經敷了藥纏了紗布。

蔡公公小聲道：“太醫說皇上是怒火攻心導致的暈厥，須得喝藥調理。”

晉安帝沒搭理他，隻是向寢殿門口方向，“大長公主呢？”

“大長公主一直在殿外跪著。”

“讓進來。”

蔡公公忙擱下白玉小碗，去往殿外傳話。

平大長公主自從晉安帝昏厥就一直在外麵跪著，跪了將近兩個時辰。

起來時下半都是麻的，直接站不穩，一旁的宮人迅速來扶了一把。

大長公主沒顧上自己，雙目盯著蔡公公，“皇上真醒了？”

蔡公公點頭道：“皇上傳大長公主進去呢！”

大長公主聞言，心有些複雜。

晉安帝對花驚雨的有多深，算是個見證人。

一個從泥淖裏爬出來，從小被算計險些雙眼永久失明，連睡覺都不敢熄燈沒有安全的卑微皇子。

一旦，必是刻骨銘心。

正因如此，先帝才容不得自己屬意的繼承人用事。

為帝者，寡心狠是必修課。

為了給他上這一課，先帝以花家上下幾百口人的命作要挾，迫皇後用命來換他的冷心絕。

這種事擱在一般人上，得知了真相會是什麽反應，大長公主不清楚。

但對晉安帝而言，不論過去多年，這個真相對他的刺激都是難以估量的。

花驚雨可以是因為對他淡了，失而死，可以是意外而死，可以是疾病而死。

但絕不能是為他而死。

到寢殿門口時，大長公主忽然不敢再往裏走。

一旁蔡公公小聲催促，“大長公主，您還是快進去瞧瞧吧，皇上都不肯喝藥。”

大長公主歎了口氣，抬步進門檻。

殿裏，晉安帝呆呆著窗外。

金烏西沉，已經沒什麽熱意的從窗欞斜進來。

大長公主走過去，手關上了窗，回頭時對著晉安帝笑笑，“一到傍晚，天就該涼了，陛下還在病中，不宜吹風。”

晉安帝沒有要跟大長公主寒暄客套的打算，直主題，“雨兒死的時候，先帝早都不在了，是誰迫的？”

大長公主沒說話，隻是端起桌上的藥碗，坐到了龍榻前，舀起一勺喂到晉安帝邊。

晉安帝偏開頭，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恨意和瘋狂織，聽得人骨悚然。

“是守皇陵的那幫老家夥，對嗎？”

大長公主垂下頭，表示默認。

“果然……”

晉安帝笑得更瘋了。

果然是先帝的底牌啊！

所有為皇室效勞的，見不得的暗衛，全都出自這幫人之手。

皇陵裏的這夥人，份神，行蹤詭異，是他至今都還忌憚不敢剛的存在。

雨兒一旦敢違抗，就算先帝死了，那些老東西也能讓整個花家付出代價。

雨兒如何能不怕？

想到這些，晉安帝的眼神更添幾分暗。

“他不是要我寡心狠麽？如他所願，終有一日，朕會讓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讓他在意的一切，統統去給他陪葬！”

大長公主臉大變，“陛下，你……”

“滾！”

——

南涼的國書順利抵達了北齊上京。

與國書一同到達的，還有南涼魏王意圖謀反被捕詔獄的消息。

齊皇年邁的手著國書一角，著上麵‘明貴妃人指使勾結魏王’幾個字，陷了沉思。

底下朝臣們一個個屏住呼吸，完全不敢吱聲。

甚至有幾個膽大的，眼神不停往丞相薛海上瞟。

當初是薛海極力推薦自己的外孫去南涼和親。

如今出了事，涼皇在國書中的意有所指，還能指誰？

這廝是真的膽大包天啊，手都到南涼去了。

齊皇放下國書，明的老眼往下一掃，“涼皇說，咱們的和親公主人指使勾結外臣，這句話，朕不是很懂，有沒有人站出來給朕解釋解釋？薛卿，你如何看？”

被點到名的丞相薛海站了出來，他麵淡定地分析道：“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是南涼引戰的導火索罷了。”

齊皇老眼微瞇，“這麽說來，朕還得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幕後主使’跟南涼打上一仗？”

一聽要打仗，好幾位老臣的臉頓時變了。

“皇上、皇上請三思啊！”

“國戰才過去沒幾年，如今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貿然開戰損兵折將，無異於殺取卵，容易給西秦等國造可乘之機，後果不堪設想。”

“老臣聽聞，寧家軍如今的統帥是當年玉麵戰神宣武侯的後人，這位的本事比宣武侯有過之而無不及，南北兩國，還是應以邦為主，不宜開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若非如此，北齊也不會在寧濯孝後急著修書和親。www.x33xs.com

要的就是延長兩國好期限，並在此期間養蓄銳，盡快把軍隊壯大起來。

將來才能有足夠的的實力應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齊皇將眾臣反應收眼底，“如若不戰，又要如何給南涼一個代？”

“老臣以為，談判議和方為上策。”

‘談判’二字，就好像一刺，一下子中了薛海的神經。

讓他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那場談判，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弟子，年紀輕輕風頭無兩，為北齊拿回五座城，從此名揚天下婦孺皆知。

皺了皺眉，薛海道：“老臣以為，這場談判是有人預謀好的，當年北齊拿走南涼五座城，南涼先帝耿耿於懷，晉安帝明顯也有收回那五座城的心思。”

“所謂的‘和親公主勾結外臣’，隻是個說辭，為了我們談判，出五座城罷了，一旦妥協，便是了南涼的圈套。”

薛海說不上來，但這種覺太悉了。

整件事，一定有他那位好徒弟舒仲孺的參與。

沉寂這麽多年，他終於要出手了麽？

有大臣不同意，“不談判，就隻能開戰，不知是薛丞相自己上陣呢，還是讓你兒子孫子上陣呢？”

這話一出，朝堂上瞬間吵了起來，支持開戰和支持談判的都有。

齊皇冷眼瞧著，未置一詞。

不管勾結外臣一事是否屬實，北齊如今都於下風，開戰要冒很大的風險。

不要麵對南涼的超銳部隊寧家軍，還要提防周邊幾個國家趁虛而。

以北齊的軍隊長速度，目前還沒辦法做到如此全麵。

所以，這場談判是免不了的。

爭論到最後，齊皇了突突跳的太，厲喝一聲讓眾臣安靜下來，最後一錘定音拍了板：談判。

薛海雖然不甘，可事實擺在那，北齊目前不能隨意損兵折將。

他咬了咬牙，抬頭向齊皇，妥協道：“如果非要談判，老臣請旨親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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