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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峒土司的寨子位於山上，山下也有他們的土民村落，不過寨中有權勢的頭人，大都住在山上。那座寨子甚是險要……”

李經曆騎在馬上，一邊走一邊向葉解釋著：“那座寨了魚木寨，寨樓突兀於萬山之中，兩邊一的懸崖峭壁，中間隻有一道狹窄的寨門……”

葉聽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打斷他的話問道：“那麽……是不是隻要他們守住了那道寨門，山下人馬再多，輕易也攻不上山去？”

李經曆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道：“除非用大炮轟，又或者用人命往上堆，把山上的守軍都耗，否則的話，隻需要十個人，就能守得住寨子，本攻不下來。”

葉聽到這裏也不皺起了眉頭，譚彥相既然已有離石柱司的打算，不管馬千乘此來是打著什麽幌子，恐怕他都不會沒有毫戒心。就算他相信石柱馬家並不知道他的謀，肯放馬千乘上山，那山門又豈能沒有人扼守？如果馬千乘上了山，這寨門一關，外不通，到時候……

葉放緩了速度，等田彬霏的車子到了近前，葉便上了車，兩個人低低商量了一陣，葉便重新下車上馬，快速向前趕去。

葉一行人也跟著馬千乘來了，〗↙，..本來馬土司是想邀請他們在石柱做客的，不過葉無法坐視馬千乘涉險，便要求跟來龍峒。馬鬥斛對懲治不聽話的譚彥相似乎滿懷信心，也有意在這位貴州土司麵前炫耀一下他石柱司的武力，所以便答應了。

馬千乘一披掛，銀盔銀甲，看起來煞是威風。當然，那盔與甲都隻是塗了銀漆的皮革，否則那麽重的一副盔甲。還上什麽山，它更適宜在平原上衝鋒陷陣。

“千乘，據龍峒的山寨地勢甚為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葉提馬追上馬千乘，開門見山地道。

馬千乘傲然道：“下沒有攻不破的堡壘！什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話是那麽，不過隻是難打些罷了。”

葉道：“正是如此，所以。如果能以最的代價拿下龍峒，又何必讓你馬家的勇士們前去送死呢？如果折損太重的話，未免得不償失！”

馬千乘正道：“祖宗訓：‘土不出境’，讓人割裂寸土，都是我們子孫無能不肖，是對不起祖宗！所以即便死再多人，這場仗也得打，而且必須打贏！”

葉耐心地服這個愣頭青：“馬老弟，我的意思不是不打。可是如果能以最的代價來攻占龍峒，那又何必強攻呢？嗬嗬，自古名將，可都不是一介匹夫。哪怕是萬人敵的猛將，能夠智取時也不會過分倚仗武勇的。”

這句話果然很對馬千乘的胃口，一向以古之名將尤其是乃祖馬伏波為偶像的這位中二年馬千乘立即響應起來：“不錯！所以我才要和二弟分開行，我去誑開山寨。與二弟裏應外合，一舉拿下譚彥相，如此可以最的代價智取魚木寨。”

葉耐著子道：“千乘。我聽李經曆講，那魚木寨，上山的路隻有一條，兩側盡是峭壁懸崖，即便你上了山，萬一不能突然拿住譚彥相，隻要被他扼守住山門，那時外隔絕，等你二弟攻上山，隻怕你已一命嗚呼了！”

馬千乘睥睨四方，豪氣幹雲地道：“大丈夫馬革裹，尋常事耳！戰場廝殺，哪有不死人的！”

噫！這話的太對了，葉竟無言以對。

葉苦笑兩聲，才道：“理兒固然是這個理兒，但是你要知道，你此去是懲誡譚彥相的，結果不但你要死在他的手上，你二弟率兵攻，十人馬也要折損個五七，縱然勝了也是慘勝。

如果能有更好的辦法，甚至兵不刃地奪取魚木寨，豈不更好？如此一來，你便可以一戰名，任誰聽了，也不免要翹起大指，讚一句：‘果然不愧為馬伏波的後人！’”

這話馬千乘聽，果然是投其所好，服起來就容易。馬千乘登時兩眼一亮，道：“葉兄這意思，你有比我娘親所想更好的主意麽？”

葉心道：“你娘親那主意很好麽？可是完全把你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葉傍著馬千乘，一路走一路起自己的主意，馬千乘聽得連連點頭，等葉完，他又仔細思量一陣，覺得這個法子確實更好，不興地道：“妙！此計果然比我娘想出來的主意更妙！如果我能如此這般拿下龍峒，必然名揚四方啊，哇哈哈哈……”

馬千乘狂笑完了撥馬就走，葉訝然道：“你往哪裏去？”

馬千乘頭也不回地向後方衝去，道：“我去與二弟知道，他依計行事。”

葉佇馬路旁，著風風火火而去的馬千乘連連搖頭。田彬霏的車子駛過來，在他邊停下，微笑道：“如此，或者不會為一個好土司，但……一定會為一個好朋友！”

葉想了一想，微微點頭。

※※※※※※※※※※※※※※※※※※※※※※※※※

石柱馬家的土司府邸雖非中原建築式樣，不過各功能區域倒也一樣分明：土司祠堂,土司衙門,練兵場,大夫第等等。

衙門大門外有一對石鼓，一對楹聯，楹聯上書“守斯土,利斯民,石柱同黎庶誰非赤子；辟其疆,利其賦,三百裏區域盡隸王封”。大門之後是儀門,隻有州府級以上頭麵人來督察巡視時才打開,平時都走兩邊。

儀門後麵是大院,左邊為兵房,右邊為牢房,兵房隻是看守犯人和保衛衙署的士兵才住的地方。牢房則也功能齊全，既有輕重之分，也有男之別。

正堂就是土司問案司法的地方，馬鬥斛剛剛升了堂，審理了一起私掘鉛礦的案件。他問案子倒也簡單，本沒有朝廷那一段相對嚴謹的審理程序，是非對錯、用何刑罰，都在土司老爺一念之間。

石柱有鉛礦。石柱司負責開采，每年上繳朝廷五千一百三十斤，額外的鉛則屬於石柱司自有。這也是四川與貴州的區別之一，這裏的土司雖然有相當大的特權，但是朝廷的統治力在這裏貫徹的也相對更徹底。

貴州那邊的土司想讓他們按年納稅那是很困難的，而在四川這邊則已為常態。所以，四川這邊征調土兵做戰、土司繳納稅賦都是常態，而貴州那邊的土們還基本保留著漢唐以來的絕對自主權，堪稱國中之國，這也是鷹黨把貴州做為改土歸流的重點的原因。

石柱司開采冶煉鉛礦的手段很落後。每年出產的鉛並不多，上繳朝廷之後所餘有限，而這又是石柱司的重要財源之一，所以對於鉛礦的保護，馬鬥斛一向很重視，這也就難怪他對盜采者非常惱火了。

可是盡管嚴厲打擊，但盜采利潤太大，依舊有人鋌而走險。今日這夥盜采者，馬鬥斛判了他們“紅鞋子”之刑。與貴州那邊的土司喜歡使用把人丟進石灰坑燒死的酷刑不同。這邊的土司喜歡用“紅鞋子”。

一雙鐵鞋穿在犯人腳上，底下是燒紅的鐵板，讓犯人在痛苦中蹦蹦跳跳地掙紮，直至痛苦不堪地跌倒。整個人活活痛死或炙死，和炮烙有異曲同工之妙。

馬鬥斛理完了這起盜采案，憤憤然地回了後宅。大堂之後是二堂，二堂是土司和師爺們的辦公所在還有師爺們的住。三堂就是土司家族的生活區了。三堂有東西兩個花廳。東花廳是接待重要賓客的所在，西花廳則是馬氏家人日常聚集的所在。

馬鬥斛進了西花廳，對覃氏簡略地了幾句今日所審的案子。這時下人端了一碗湯羹上來，覃氏接過溫地遞向馬鬥斛。馬鬥斛一見那湯羹，便咧道：“又是銀耳蓮子燕窩羹啊？”

這湯羹略甜，餘此之外並無其他味道，口味較重的馬鬥斛很不喜歡喝這種湯，偏偏覃氏卻喜歡為他調理這種湯。覃氏像哄孩子似的道：“你脾氣大，火氣旺，要喝這湯才有助調理。”

“哎！來碗鹹蛋糜羹多好！”馬鬥斛無奈地嘟囔著，像咽藥似的，摒著呼吸唏哩呼嚕一口氣喝幹，把碗遞給覃氏，覃氏向他嫣然一笑，道：“你呀，莫要時時怒，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能放寬懷！”

覃氏嗔著出了花廳，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了，轉而被淡淡的厭惡之所取代。和丈夫有共同語言的地方實在不多，生活理念、生活習慣，太多的不一樣，就丈夫喜食的甚麽鹹蛋糜羹，就覺得鄙不堪，尤其是他吃東西那靜……

“跟豬搶槽似的！”覃氏厭憎地暗罵，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神如玉、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他的談吐、氣質，用銀匙斯文儒雅地喝著銀耳燕窩湯時的樣子，覃氏心中頓時一熱，丈夫這等魯男兒，怎麽跟人家比？

把銀碗給下人，覃氏沒回花廳，而是回了自己住，細細思量起來：“應龍謀大事，舉兵在即，我與千駟應當在此遙相呼應，助他就大業才對。可是，土司大權在那匹夫手裏，就算他死了也隻會傳給千乘，這該如何是好？”

覃氏愁腸百結，反複思量，忽然想起剛剛馬鬥斛所審的案子，不由心中一：“礦！鉛礦！如果在這鉛礦上手腳，是否能一箭雙雕呢……”覃氏想著，臉上漸漸出得意而狠毒的神。

※※※※※※※※※※※※※※※※※※※※※※※※

魚木寨在山上，山下零星地有幾個村落，也都隸屬於龍峒司。村落附近開辟了一些田地，雖然土地貧瘠，但種些莊稼也能糊口，對於年老休弱或家中壯丁不多的人家來，侍弄幾畝田地，倒也能安穩度日。

李經曆悄然出現在毗鄰上山道路旁的那個村落路口，探頭探腦地往村裏看了看，又麵帶苦地扭頭看看一旁的灌木叢。葉藏在灌木叢中向他揚手：“李兄莫慌，但見不對，我立刻救你離開。”

李經曆言又止，罷了，自己得罪了一方土司，從貴州逃到四川來都逃避不了他的追殺，隻有投靠葉才能避免淪為乞丐。如今總要為葉做點事兒，才能顯出自己的價值啊。

一個村民扛著鋤頭從村落裏出來，葉立即回了灌木叢，李經曆忙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做下，把一條出去，用手扶著，好似了傷的樣子。那村夫一見李向榮，驚訝地道：“喲，這不是李老爺嘛，聽李老爺你去了湖廣，這怎麽又回來了？”

幸虧李經曆住在魚木寨期間閑極無聊常往山下溜達，這附近村落又難得出現個生人，所以村落中不人都認識他，那個村夫看見他，一眼就認出是山上鄭吏目家那個親戚。

李經曆一瞧這人對他話的態度，張的心登時一鬆：“我還沒暴！”李向榮趕道：“哎！一言難盡！我在路上遭了賊，被洗劫一空，還去的什麽湖廣喲……”

村夫點頭哈腰地應了，道：“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啊，那李老爺這是要上山？”

李經曆道：“是啊！無錢寸步難行，我總不能一路討飯去湖廣訪友吧，所以……這就又回來了。不過，我這被那賊人捅了一刀……”

李經曆指了指大上染了兔子的地方：“一路逃命，也不覺得痛，終於到了這山下，那勁兒一泄，可實在走不了。能不能勞煩你上一趟山，給我表弟送個信兒，他把他那副竿兒帶下來，接我上去。”

這村夫純樸的很，再李經曆是吏目老爺的親戚，既然開了口，哪能不幫忙。他家裏是沒有竿，要不然都要回去取了，再一個鄰居，直接抬了李向榮上山了。

那村夫答應一聲，急匆匆上山了。李經曆看他影漸漸消失在山道蜿蜒之，不鬆了口氣。後灌木叢中，葉又探出頭來，道：“如何？我就你並未暴吧？”

葉的推斷源於一個常理：李向榮不是逃走的，是用了一個正當理由離開的。而他當時看到來信，吃驚之下，因見那信中語氣絡，顯然兩位土司時常通信，所以一邊編一邊念出了一通尋常的問候書信。這樣的話，即便是譚彥相的師爺回來了，並未對李向榮生出疑心的譚彥相也不會取出書信，讓他的師爺再看一遍。

李向榮事關自安全，可沒葉這麽樂觀，忐忑地道：“不好，譚彥相就算發現了那信的真相，也沒必要給山下一個村民知道啊！”

葉笑道：“理是這麽個理兒，可這閉塞的山寨鄉村，有個屁大的事兒，都能被人當稀罕事兒傳得無人不知。若是譚彥相已經知道你的份，這村民豈能不知？”

李向榮還待話，葉道：“你若不信，隻管聽著，且看一會兒你那親戚如何待你，便知結果了。”

李向榮不放心地道：“萬一我那表弟要綁我上山呢？”

一旁忽又鑽出馬千乘的腦袋來，惡狠狠地道：“綁一個瘸子上山，用不了多人手，我一個人……不！我一隻手就能對付！如果你那表弟真想大義滅親，我替你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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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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