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城西郊有山,名爲騰躍山,山間多林,有人工石階向上蜿蜒,多有亭臺流水,也是龍淵城居民平日裡避暑踏青的好去。
山頂原有道觀,便是潛龍觀早年所在。後因此山太高,人們參拜不便,便又挪到了城中山上,山頂道觀從此廢棄。遊人多在山腰停駐,山頂人跡罕至。
這大夏日的午後,烈日炎炎,就更沒人吃撐了爬山頂。
孟輕影安靜地站在崖邊看山下綠蔭,烈日暈籠罩在上,遠看有些朦朧。山風帶得的黑披風獵獵飄,香風飄拂,那種九幽鬼獄的覺越發淡了,在之下多了幾分人味。
秦弈站在後看著廢棄了的道觀,還能看出曾經櫛次鱗比的模樣,可如今已經破敗得老鼠都不爬,不由低嘆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果然如此。此山雖高,看上去也是青山綠水頗有滋味,實則已然俗不可耐,靈氣全失。”
孟輕影沒回頭,淡淡道:“不過是沾染太多俗世氣息罷了,無數年前這裡也未嘗不是仙靈之地。”
秦弈耳畔傳來流蘇的聲音:“不是,幾萬年前這裡只是小山包。”
秦弈自己想說的話都被哽了回去,一時無言。
孟輕影卻以爲是他的寒暄結束,便道:“我還以爲你不敢跟我來這種地方。知不知道如果在這裡,我起手來沒有任何顧忌?”
秦弈道:“或許你突破騰雲是境界越,比我這麼多層的突破幅度都大……但我自保還是有信心的。”
信心不僅源於自信,也源於對態度的判斷。要不是因爲沒有碾差距,孟輕影可絕對不是這麼好脾氣。
孟輕影淡淡道:“你對騰雲的實力有些低估……如果當初我的影傀不毀,又或者是那個古被我功祭煉,那此刻殺你也不過如殺。甚至當初在弘法寺,你本沒有和我罷戰的資格。真以爲你當時那易筋三層就能越級對付琴心圓滿了?不過是我失了最合手的影傀,實力大降罷了。”
秦弈撓撓頭,好像是這樣,他們萬象森羅宗的核心絕對不是“影”,而是“倀”,是萬爲我所用的玄奇。孟輕影的影,不是暗影法,而是控制幽影的方式,說穿了就是以影爲倀。這種系下,在古墓被自己坑了慣常傍的影傀,戰力確實會差很多。
“說來如今我的實力有所欠缺,導致對大歡喜寺氣不起來,也是拜你所賜。”孟輕影轉頭看著他,眼神又有了冷意:“秦弈,你本不知道你拖了我多後。”
秦弈道:“這麼久了,你還沒找到合適的傀儡?當初那個天法呢?”
“那畢竟是個低級法,聊勝於無,只是緩解了我沒有傀儡可用的窘境,在突破騰雲的小丹劫時給我替死,僅此而已。真以爲我靠它戰鬥?那還不如你們宗的畫魂與書靈呢。”
秦弈:“……”
“合適的傀儡,我已經找到了。”孟輕影淡淡道:“不過好像你又在給我添。”
秦弈猛省:“龍氣!”
“不錯,那龍氣固形,就是一條氣運之龍的傀儡。”
秦弈吁了口氣。
確實小看了騰雲。
這種玄乎的法本以爲是大能所爲,說不定是孟輕影的師父之類,只是來負責打下手,卻原來這本就是孟輕影本人乾的,就是那個大能。
說來也是,騰雲境在此世系就是最標準的騰雲駕霧的仙人,對應在自己悉的系裡是金丹,金丹修士當然已經足夠稱一句大能。自己在畫境之中擊敗的猴子,只是有相當於騰雲初期的修行,沒法寶沒法還沒智商,並不能代表真正的騰雲。
而且孟輕影好像還特別瘋狂,看中的傀儡這是什麼啊……一般人會想到用這玩意做傀儡嗎?腦夠大而且夠敢做的。依然是不在乎一般人的死活,這種王朝龍氣被取走之後可能發的天下大本不放在眼中,只在乎自己的提升,目的明確且功利十足,真是有魔道BOSS資質。
不過既然與程程沒關係,倒是讓人輕鬆了許多……秦弈真的沒想好自己應該怎麼面對程程,更不希在帶有對立的背景下相見,與無關就最好了。
孟輕影又道:“這大乾龍氣,原本也不是我能弄走的。恰好我發現大歡喜寺有許多外門都在大乾佈道,挖掘爐鼎,爲了方便行事,還廣泛勾連員,這便搖了大乾基,使得龍氣衰弱。我便想到個主意,索讓他們搖得更深,到了足以改朝換代的程度,那龍氣我便唾手可得。”
秦弈道:“所以原本大歡喜寺並沒有涉足朝廷層面,是被你忽悠去的。”
“說是我忽悠倒也不對,這是大歡喜寺本來就打算嘗試的事,他們大歡喜寺周遭千里就是一個地上佛國,裡面的爐鼎予取予攜,這麼多年來已經有些不夠用了,早就打算去世俗國度建立類似的試點。但這事不好做,因爲大部分國家都有仙家後臺。”孟輕影微微一笑:“如果說是我忽悠的話……那我只忽悠了他們一件事,就是讓他們誤以爲大乾後面是我萬象森羅宗,而如今我宗已經放棄了大乾。”
秦弈哭笑不得。
怪不得大歡喜寺好像本就不知道大乾與萬道仙宮的關係,也不知道孟輕影是怎麼個忽悠的,想必還富。但怎麼忽悠的已經不重要了,這事到了現在已經很明朗。
魔和妖僧,正把一個泱泱大國做棋盤,肆意。
妖僧搖大乾氣運,魔得以取走龍氣,等大乾徹底崩塌,妖僧再建立他們的“佛國”,這就是合作了。
“本來這龍氣我早就該能取走了。”孟輕影嘆了口氣:“但此時出了意外,大乾可能有鎮氣運的寶,拉著龍氣取不走。我打算進宮盜走此時,這幫‘盟友’卻反了水,守了寶庫不讓我取。”
秦弈奇道:“這是爲何?”
孟輕影冷笑道:“他們是僧,我是人,你說爲何?”
秦弈張了張,又閉上了。
“因爲他們形勢佔優,便是龍氣不失,他們也有八分把握逐步控制大乾了,並不是非我不可,所以對我起了勒索之心,意圖借我所求,染指於我。這名冊若是在我手上,我便有一個討價還價的籌碼,雖然這名冊未必真有多大作用,總歸是個變數。是他們大局重要,還是採我一次重要?”
秦弈終於道:“原來如此。”
真特麼是魔道,明明合作之中,覺得自己佔優了就立刻想啃盟友一口。當然孟輕影也不是小白花,大乾另有後臺之事至今大歡喜寺都矇在鼓裡,真等易兩訖孟輕影拍拍屁走人,這邊“佛國”可跑不了廟,大約不出半個月就會被居雲岫拆了吧。
孟輕影若無其事地道:“好了,就這麼回事。故事已經聽完,一口唾沫一個釘的秦道兄,名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