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知道？

薛明璃頓時一窒，站在門外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低聲道：“可你也不跟我說，我怎麽知道……”

裏麵的薛明瑯，卻沒有再說話了。

書房裏麵，傳來約的哽咽聲，似乎竭力地抑著什麽，但越是如此，聽著越覺得傷心。

薛明璃聽著，心都揪了起來。

是了解明瑯的。

瑯姐兒脾氣雖然不大好，但對娘親，從來都是撒更多。無禮這個詞，本與不沾邊。

但今天這形，近乎於頂撞。

且還這樣毫無由，莫名其妙。

提到大伯母，是大伯母說過什麽嗎？

薛明璃著急，想要問個清楚。

但不管怎麽敲門，或者勸說，裏麵的薛明瑯也隻是哭，本不回答了。

往日裏，生氣進書房，總是沒一個時辰不出來。

也許……

今天生氣了，一會兒也會出來？

薛明璃手按著門扇，推了推，還是不，隻好道：“那你要不想出來，那我就在外麵等你。晚上的飯菜，我代嬤嬤，讓廚房給你熱著。有你最的糖蒸酪。一會兒你了，就人給你端來，好不好？”

屋裏照舊沒有回應。

抑的哭聲，略停了一下，但眨眼又哭得更厲害了。

伺候的丫鬟早圍在外麵看著，麵麵相覷。

薛明瑯使小子或者跟人置氣是什麽況，們也知道一點。

在二不許去找大公子的時候，就鬧過一回，後來好說歹說才哄出來了。

這一回又鬧起來，不知是因為什麽？

當下，便有個小丫鬟小聲勸道：“瑯姐兒是什麽子，大小姐你該知道的。要不咱們還是再等等吧？”

“……”

不等又能幹什麽呢？

薛明璃猜一時半會兒不出來，隻好歎了口氣，兩道清秀的眉皺了起來，聲音細細地道：“你們去跟母親說，也讓其他人不要找了。妹妹就在書房裏，回來了，並沒有跑。隻讓母親放寬心，我再等等瑯姐兒。”

“那姐兒您先坐，奴婢去跑一趟。”

去陸錦惜那邊也就是幾步路的功夫，丫鬟先將薛明璃扶了到外間，又給倒了茶水，這才連忙跑去通知各。

薛明璃就坐在外麵等，不時看看針線簍子裏繡了一半的海棠，又不時去看看那書房門。

時間不知覺地流逝。

這一等，竟就等到了夜深。

外頭廚房備的晚飯，已熱了好幾遍。

怕熱太多了不能吃，又低聲央了焦嬤嬤，去廚房做了一頓夜宵。可薛明瑯還是沒出來。

伺候的丫鬟和嬤嬤們看了就愁，不由勸薛明璃道：“大小姐，瑯姐兒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咱們個人，強行把門打開吧？或者您早些睡？書房裏也是置著榻的，剩下的就由奴婢們來守著就好。”

“不用。”薛明璃搖了搖頭，垂眸時眼底卻有一點堅決的芒閃過，隻道，“大家都回去睡吧，我也回去睡。”

“璃姐兒？這是……”

焦嬤嬤年紀大了，這個時辰也不很扛得住，但聽見薛明璃這話，都有些傻了。

但薛明璃並沒有解釋，依舊是那句話：“都回去睡吧。”

丫鬟們一頭霧水，但既然已經說了，也隻好照辦。

幾個人伺候薛明璃睡下，焦嬤嬤見乖乖躺上去了，也就將屋裏的燭火吹滅，自己翻出去。

閨房中，一下變得黑漆漆，靜悄悄的。

隻有窗外的月，投下了一片雪白，將屋中的擺設，映照出一片朦朧的影。

床上的薛明璃，又悄悄睜開了眼。

丫鬟們都不見了。

於是無聲從床上起，有些吃力地抱起了一床還有些溫熱的錦被，赤著腳，貓兒一樣，沒發出半點聲響，就朝書房那邊走去。

書房裏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本沒點過燈。

薛明璃的心跳有些快，看了看周圍，到底還是有些害怕，隻壯著膽子，輕輕叩門。

“咚咚咚。”

“明瑯，你睡了嗎？”

站在門外，的聲音也很小，細細的。

裏麵安靜的一片，好像人已經睡了。

薛明璃手中抱著的被子，都下去了一小半，差點就要抱不住。但卻不願意放棄。

素來溫婉貞靜的聲音裏，多了點可憐的抖：“外麵好黑，妹妹你開開門好不好？我不敢一個人睡……”

書房前的地麵，是用水磨石鋪的，也沒蓋地毯。

這樣的天氣，踩上去冰冰涼涼，寒氣從腳心就冒上來了。盡管抱著一床被子，可薛明璃依舊有些發冷。

門好半晌也沒有回答。

但期待著什麽，就睜大眼睛看著門扇。

足足過去了好久，約莫有大半刻，裏頭才傳來響。

“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

麵無表的薛明瑯兩手把著門，站在門。兩隻眼眶紅紅的，連眼睫都還潤著。

見薛明璃還站在門外沒走，便朝旁邊讓開了一步。

這是讓進去的意思。

薛明璃看了出來，心裏其實已經鬆了一口氣，抱著錦被，無聲地走進門來，臉上出笑容：“謝謝明瑯。”

薛明瑯白眼都懶得翻。

僵著臉把門關上，這一次卻沒上門栓了，隻虛掩著，回頭來看，便見薛明璃黑，把錦被一起疊到了矮榻上，兩床錦被厚厚地著。

“這樣就可以不冷了。”

“睡吧。”

薛明瑯暫時誰也不想搭理，自己爬上了床，躺在靠裏的位置，留出了半個床來。

薛明璃看了一會兒，也上來，將自己埋在被子裏，眨眨眼問：“你真的不跟姐姐說什麽嗎？”

“……不要我們了。”

薛明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了這句話。

但又想，告訴姐姐幹什麽呢？

該來的擋不了的。

娘親變了，不是那個會凡事依著們的娘親了。

所以，搶在薛明璃追問之前，立刻道：“以前隻有我們三個，現在連大哥都關心起來，我不高興。反正不許你再問了，再問我就攆你出去。”

“……”

薛明璃想要出口的話，一時都被堵住。

瑯姐兒這話轉得很生。

但一句“不要我們了”，卻又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有心要繼續追問，但這時薛明瑯已經直接轉過子，背對著，將眼睛閉上，明顯是不準備再搭理誰的意思了。

所有要說的話，也隻好吞回了肚子裏。

手搭了搭薛明瑯的肩膀，薛明璃終於還是沒有問，隻小聲道：“那明早見。”

瑯姐兒沒回答，隻是蜷著自己的子。

慢慢地，呼吸聲便變得均勻起來。

——睡著了。

薛明璃卻平靜不下來，總覺得妹妹知道什麽，但真的不告訴。可這這事也急不來……

隻好將眼睛閉上，躺在被窩裏。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屋外忽然傳來很輕的“叩叩”聲響，像是有誰在外麵敲門。隨後，便是一段低了聲音的對話。

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昏黃的亮，似乎是屋裏的燈盞被點了起來。

不多時，就已經來到了門外。

“在裏麵嗎？”

低的嗓音，溫溫。

是悉的聲音！

薛明璃心頭忽然一跳。

接著，一聲輕響，書房的門也開了，腳步聲也靜悄悄的，很快來到了們床邊。

邊一，好像是有人坐下了。

蓋在上的錦被被角，好像被人往裏掖了掖，又暖和了不——這一刻，薛明璃終於沒忍住，悄悄睜開了雙眼。

那一道影，被昏昏的燈火照著，有點朦朧和模糊。

一雙素白的手，都還沒來得及從錦被被角收回，就停在那邊。也許是見忽然睜開了眼，臉上出現了些微的驚訝，但眨眼又微笑起來。

是陸錦惜。

是剛才在書房裏寫完了一些東西，但心還不很下得定主意，又念及兩個小姑娘睡下，就過來看看。

此刻，坐在床側，剛給這姐兒倆掖好被角。

瑯姐兒還好，是真睡著了；可躺在外麵的璃姐兒竟然睜開了眼，看這一雙和的眼眸清明一片，竟然半點沒有睡意。

人是醒著的。

陸錦惜角翹起來，剛想開口說話。

誰想到，薛明璃將手從被窩裏出來，食指往前一豎：“噓……”然後指了指自己邊的瑯姐兒，接著猶豫了一下，又指了指門外。

指瑯姐兒，是怕吵著；可指著門外……

陸錦惜還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隻猜有事要對自己說。

之前這邊的下人過去回話，隻說瑯姐兒沒出來，關在書房裏。

可等來這裏，卻發現璃姐兒人沒在床上，反倒是這邊書房的門開了一條，沒關嚴實。

所以才推開門來，見到們姐兒倆睡在一起。

陸錦惜略一思索，見著小姑娘眼底清澈的一片，便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薛明璃又輕手輕腳，從被窩裏鑽出來，拉著陸錦惜往外麵走。

小手掌的，很暖和。

陸錦惜由牽著，回了房間。這裏距離書房有一段距離，說話小聲些也不會吵到。

這個時候，薛明璃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頭，小聲道：“剛才是我半夜睡不著，所以抱著被子去找妹妹，就給我開了門。娘親怎麽來了？”

“你都睡不著，娘親又怎麽能睡著呢？”

陸錦惜的眼底，有些微的困倦，隻是笑起來卻很人。

見薛明璃沒穿鞋，心下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麽，隻坐回了床上，又把被子扯過來給蓋上。

“你是有什麽話，想跟娘說？”

“……嗯。”

薛明璃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聲，但又看向陸錦惜後站著的白鷺青雀還有幾個丫鬟。

陸錦惜頓時會意，便回頭道：“你們都去外麵等我吧。”

白鷺青雀便跟著出去了。

屋裏隻剩下們兩個。

陸錦惜走上來，側坐到薛明璃邊來，攬了肩膀，幫把被子裹，才笑問道：“現在沒人了，可以說了？”

薛明璃咬了咬，看著目，有些閃爍。

但其實隻希這件事快點過去。

所以，最終還是開了口：“……瑯姐兒剛才說，娘親您不要我們了。”

“……”

那一瞬間，陸錦惜眼皮一跳，忽然說不出話來。

其實心尚算鎮定。

因為瑯姐兒知道宋知言這件事的猜測，早就在心中了，隻是並沒有想到，一向溫婉貞靜的璃姐兒，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

薛明璃卻是鼓起了勇氣，了手指，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

“但是明璃追問的時候，就用您又開始關心大哥這件事來搪塞我，什麽也不肯說了。”

“我是長姐，也比瑯姐兒大三歲。”

“雖然不知道瑯姐兒到底知道什麽，也不知道娘親在做什麽，但明璃相信：您不會不要我們。”

陸錦惜聽著，沒有反反駁，隻是邊掛上點淺淡的笑意。

出手去，了薛明璃的頭。

作裏，著點溫。

薛明璃頓時覺得很安心。

原本帶著輕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平靜下來，穩了不。

“妹妹是刀子，豆腐心。就是有些小脾氣，但平日都很親近母親。”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明璃跟瑯姐兒住在一起，對也了解。我想把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娘親。”

“明璃還小，不知道這些事會不會有問題，但也許對娘親有用……”

絮絮地說著，聲音很輕。

陸錦惜忽然覺得璃姐兒的嗓音，很像娘，就這樣的，的一片，竟也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味道。

外間裏，白鷺和青雀已經等了許久。

白鷺是半點也不知道此事的原委，隻有些困意；另一側的青雀，卻是親手理過送信給宋知言的事，心已經生出幾分忐忑，不時抬眸去看裏麵。

足足過了有兩三刻，陸錦惜才從裏麵走了出來：“好了，我們也回去吧。”

“夫人，怎麽樣了？”

青雀還拿著陸錦惜的披風，走了上來，給披上，但眼神裏卻帶著幾分擔心。

陸錦惜知道在擔心什麽。

璃姐兒一口的說出那一句“娘親不要我們了”的時候，心自然難免驚訝。但後麵說出的那些話，其實在陸錦惜意料之外。

“我跟璃姐兒談了談心，也沒什麽大事。”

沒有說太多，待披風係好，看向屋幾個丫鬟，道：“後半夜天氣冷的，你們也不必送了，進去伺候吧。記得灌個湯婆子，給璃姐兒瑯姐兒塞到被窩裏，當心凍著。”

幾個丫鬟都有些惶恐，連忙答應下來。

陸錦惜無意責斥們，說完了，便出了門，下了臺階。

月照落如水。

走在通往前院的廡廊上，抬眸一看那霜白月亮，隻吩咐道：“待天亮，你們就去庫房，但人把璃姐兒瑯姐兒屋裏都鋪上毯。這天氣，赤腳走在地上，到底怕沾了涼氣。”

白鷺頓時咋舌，想說讓瑯姐兒不穿鞋就好。但轉念一想，的確是鋪地毯更萬無一失……

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青雀則是笑起來：“剛才見您沒說，奴婢們還當您沒發現呢。”

“那麽個小丫頭，赤著腳丫走著，我又不瞎。”陸錦惜低低笑了一聲，但心並沒有回複多，隻道，“瑯姐兒的事怎麽理，你們不必擔心，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隻是還未下最後的決心。

剛才與薛明璃的談，幾乎每一條都在印證的猜測。

陸氏這一位大兒，其實平日裏沒有什麽話，在陸氏的孩子們中間，扮演的是個和事老的角。

但沒想到，在理這些事方麵，竟然能兼顧和理。

並沒有在言語之中懷疑什麽，隻是盡量將自己放在旁觀者的位置，回溯了一遍瑯姐兒近來的種種舉。

正如自己所言——

有的細節，為不知者，無法發現，但陸錦惜可以。

事實上，陸錦惜也的確從給的種種信息，得出了一些有用的推斷。

比如，瑯姐兒對那個幾乎記不住臉的父親，還有很深的向往和憧憬；

比如，母們相依為命，所以對唯一的母親，有著強烈的依賴；

比如，喜歡結朋友，這裏麵也包括賀氏的兒珠姐兒；

比如，極了看書，但有一次從珠姐兒那邊回來，卻把書架角落裏快要蒙塵的《戒》翻了出來……

臨走的時候，璃姐兒問，要怎麽理此事。

陸錦惜回說，自己已經有了主意，隻要明天晚上，帶著瑯姐兒一起過來請安，剩下的事則由來。

想到這裏，陸錦惜已經看到了自己書房裏還亮著的燈火，隻慢慢道：“我照舊往書房去。明日還要出門，你們也早些睡下，我就睡在書房裏，你們明天早起張羅，來我就是。”

先前為看賬的事，陸錦惜在書房熬夜，也算是常態。

青雀猜應該是還要想瑯姐兒的事，或者想自己一個人靜靜，便也沒敢多說什麽關心的話，便與白鷺一起告退。

陸錦惜獨自進了書房。

新新舊舊的藏書，一架一架都整整齊齊放著，有點古卷墨香的味道。先前顧覺非送來的棋盤，被置在了靠窗的棋桌上，昏黃的燈一照，自有溫潤的澤。而那一本《義山詩集》則放在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