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雨歇雲收，一明月掛在天空。

細雨掉了塵土，在明月的照耀下夜變得如同果凍一般充滿了澤。

換上睡，戴上睡帽的湯若再一次來到窗前，打開窗戶，那些孩子們就安靜的躺在拱門下睡覺。

他們相互簇擁著，相互依偎著，如同一窩留在鳥巢中的小鳥。

湯若在口劃了十字，爲這些孱弱的孩子們禱告，希在主的庇佑下，他能能夠長大，能夠娶妻，能夠生子，能夠在家人的簇擁中死去。

年時有人照顧，有人疼，青年時有人相伴，有人，中年之時，有孩子，可以人，老年時，可以得到照顧，有人懷念……這就是湯若認爲的幸福。

貧窮，苦難，疾病不過是人生路上的一些阻礙罷了，他們不是生命的主，生命的主在於長——就像一棵樹明明被狂風吹倒了，它的生命還沒有消失，只要給它一點時間，它就會重新昂起頭來向上生長。

湯若躺在乾燥的牀單上，長長的出一口氣，白日裡發生的所有不好的事都被主送去了地獄，只留下一些好的，一些可與與天堂相提並論的好的事。

“張老大他們該來了吧？那個番僧已經吹燈睡覺了。”

“再等等，等他睡著之後再讓張老大他們出來。”

“快點啊，我真的困了，而且，在石板上睡覺一點都不舒服。”

“等一會張老大他們打我們的時候可是真的打，要小心，別被打傷了。”

“爲什麼我們捱打，那個和尚會難過？”

“因爲他是好人！”

“啊？他是好人，我們算什麼？”

“滾，我們是強盜！”

夜靜謐，很適合睡覺，就在所有人這個靜謐夜晚的時候，一陣囔囔的靴聲從遠傳來。

“啊……”

一聲淒厲的慘驚醒了已經睡著的湯若，他霍然起，打開窗戶往下看。

僅僅看了一眼，湯若目眥裂。

只見那個最瘦弱的孩子被一個骯髒的大漢單手提起，獰笑著丟向石柱子，在別的孩子的驚呼中，兩個同樣瘦弱的孩子撲向被大漢丟出去的孩子，三人在半空中滾了一團，最後重重的掉在地上，一個孩子捂著腦袋大聲的嚎哭，顯得無助而絕。

不等孩子哭幾聲，那個大漢又擡起一腳將小小的孩子踢得飛了起來，在堅的石板上出去老遠。

“住手！”

湯若雙手抓著窗戶，大聲的嘶吼。

大漢獰笑著對湯若道：“這羣小混蛋不去給爺爺討錢，居然躲在你這裡，你要我住手好說，只要給爺爺三十個錢，爺爺今天就放過他們。”

說著話就提著一個孩子的將他倒著提起來，還不斷地抖，一雙滿是貪婪慾的眼睛卻盯著湯若不放。

“我給，我給，我這就給……”

湯若看的心驚膽戰，他看的很清楚，那個大漢的臉正對著大的石柱，他的下一個作很有可能就是將手裡的孩子摜在石柱上。

他手裡提著錢袋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匆匆的下了樓，想要開門出去，卻被老吳死死的抱住。

“神父，你不能出去，這些人是西安城裡的惡霸，他不會是一個人，他們總是一羣羣的出現，您要是出去，會被他們害了的。”

湯若掰開老吳的雙手，打開大門衝了出去，高舉著錢袋道：“這裡有一百多個錢，都給你，都給你，孩子是主的天使，你莫要傷害他。”

大漢笑呵呵的鬆了手，手裡的孩子吧唧一聲掉在地上，捂著被摔疼的腦袋，張開哇哇的哭。

湯若抱起孩子，檢查了他的腦袋，發現並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才抱著孩子站起來對大漢道：“你拿到錢了，爲什麼還不走？”

大漢貪婪的數了錢，搖晃一下錢袋道：“這是三天的錢，第四天我還會再來。”

跟湯若說完話，又惡狠狠地對被他摔了滿地的孩子們吼道：“這三天好好地伺候和尚老爺，三天後，你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爺爺還會再來。”

湯若怒火上升，抱著孩子怒吼道：“還不快走！”

大漢詭異的朝湯若笑笑道：“如果和尚老爺真的喜歡吃孩子的心肝，不用那麼麻煩，跟我說一聲就是，當然，只要你付錢，你想要多都。”

“你這個魔鬼……”湯若的心悲憤的快要從膛裡跳出來了。

大漢哈哈大笑一聲，就一頭鑽進幽暗的小巷子跑的無影無蹤。

湯若的心跳的如同擂鼓一般，他怎麼都想不到，人居然可以惡毒到這個地步。

不知何時，被他抱在懷裡的孩子悄悄從他的懷裡溜下去了，幾個人抱一團，瞅著他瑟瑟發抖……

湯若心如死灰，他知曉，這些孩子害怕他吃了他們的心肝！

恢復了理智的湯若就想很快就回到了教堂，讓老吳出來照顧這些孩子。

“和尚是……好人……”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湯若的背後響起，就這一句話，讓湯若眼睛變得溼潤了。

他朝那個孩子擺擺手，出一個笑臉，然後就踉踉蹌蹌的回教堂去了。

這一夜他一直跪在耶穌聖像前面，一遍又一遍的禱告，希在天上的聖靈可以庇護這些孩子健康長大。

也一遍又一遍的懺悔，希天之子可以化解他中蠢蠢的魔鬼。

重新被毯子包裹起來的孩子們又睡得如同一窩小小的雛鳥。

他們稚的臉龐上還掛著淚水……

“孃的，張老大這傢伙沒個輕重了是不是，剛纔差點把老子吃的晚飯給抖出來。”

“錢，你是怎麼計劃的，張老大這傢伙原本就是地，他今日是不是忘了爺幾個是什麼人了？

下死手啊，被他挑出去那次，老子的屁都被石板的要起火了。”

“別抱怨了，我剛纔爲了撲你，不小心到了膝蓋，這會還疼的厲害。好好睡覺，別把事弄砸了，壞了爺的事，我們沒一個有好果子吃。”

衆人嘟囔兩句，就靠在一起睡著了。

天亮了，鳥雀吱吱喳喳的在枝頭喚，老吳打開大門，端出來一鍋粥，親自嘗試過之後，就邀請這些孩子一起品嚐。

“昨日裡來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啊？”

老吳在孩子們吃的最爽快的時候小聲問道。

“那是多多姐姐，是明月樓裡的清倌人，總給我們拿好吃的東西。”

“今天還來嗎？”

“不知道，樓裡媽媽不準到跑，聽說，過幾天要把賣給一個有錢人，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老吳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道：“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嗎？”

“是啊，是啊，多多姐姐說，等有錢了，就能給我們更多好吃的，聽說還有吃。”

當這個消息被老吳告訴湯若之後，他沉默了許久，一雙大手幾乎要把桌子碎。

“吳，我們還有多錢？”

老吳搖搖頭道：“像多多那樣的孩子，我們買不起。”

“需要多錢？”湯若的聲音變得高。

“至一千兩銀子，就這，還是我算了，神父，我們沒有那麼多的錢。

王徵也拿不出這麼大的一筆錢，現在，西安城裡的人日子都不好過。”

湯若悲憤的道：“是啊，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樓下又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湯若站在窗前看的很清楚，那個穿著藍的又來了，孩子們很高興。

他們似乎忘記了昨晚的苦難，只是因爲看到心的多多姐姐就變得高興起來。

“以主的名義發誓，我要拯救他們！”

湯若站直了子，瞅著高高在上的耶穌難像，心志變得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