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餘人的隊伍緩緩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路引來了許多旁觀者。

“大郎，你們去何？”

一個婦人挎著籃子追問。

隊伍中的一個年面紅耳赤的，“阿孃，我們去皇城，你快些回家去！”

年人熱沸騰，卻被母親的出現弄的有些難爲。

“你們去作甚？”

婦人不捨，繼續追著。

年人昂首道：“我們要去爲百姓說話！”

婦人驚愕止步，“爲百姓說話？”

人羣中，一個男子在悲憤的道：“那些權貴們此刻正在皇宮中迫陛下置了賈郡公。他們害怕讓咱們有了讀書的機會……”

“啥？這事昨日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些人真的要弄死賈郡公？”

男子點頭，“可不是，陛下和數忠心耿耿的臣子還在堅持，可……可那些人人多勢衆啊！”

“看看那些學生，他們就是去聲援陛下的！”

男子看看衆人，又點了一把火，“別忘了，陛下和賈郡公他們可是爲了咱們好，他們若是失敗了，咱們的子孫以後依舊是人下人……”

一個老人罵道：“賤狗奴，耶耶苦了一輩子，就是想讓兒孫有出息，可這個世道啊……就這麼把老夫的子孫在田間地頭……不管了，老夫跟著去！”

“同去！”

“是聲援陛下？奴也去！”

當聽到不是要造反，而是要聲援皇帝時……

“快，說是陛下被欺負了。”

“啥？”

“陛下和賈郡公他們想爲百姓說話，被那些貴人們欺負了！”

“那還得了？咱們關中漢子……幹特孃的，走，去皇城外。”

一個個百姓拎著家中‘兵’出發了。

道德坊。

“夫君沒說，不過我卻知曉今日那些人想弄死他。”

衛無雙把家事都丟在一旁，捧著一杯茶愁緒萬千。

“要不……無雙，咱們勸夫君回去吧，回華州老家去，那裡就是個村子，夫君回去教書也好。”

蘇荷一直嚮往的是那等閒雲野鶴，但卻食不斷的日子。

但嫁隨，嫁狗隨狗，自家夫君了得，也只能做個貴婦人。

“我也想去。”

衛無雙第一次出了疲態，苦笑道：“許多事你都不知曉……如今各生意都差了不。”

蘇荷納悶，“咱們家的生意不都是獨一份嗎？”

衛無雙搖頭，“早就有人弄出了炒茶，不過比咱們家的差遠了。至於酒水，如今也有人弄出了好酒，他們齊齊降價，又利用權勢威那些商人不得與賈家做生意……從昨日開始，許多商賈都悄然上門，說以後怕是不能再來了。”

蘇荷驚呆了，“他們還能這樣？”

衛無雙點頭，面愁，“我不擔心生意，賈家的錢財足夠多了，不差這個。我此刻最擔心夫君今日會被那些人羣起而攻之……”

蘇荷雙手托腮，“祈禱吧！”

們什麼都不能做，唯有祈禱。

衛無雙點頭，雙手合十，“求道尊護佑夫君……”

蘇荷也是雙手合十，“求佛祖保佑夫君……”

“阿孃！阿孃！”

兜兜小炮彈般的衝了進來，臉蛋紅彤彤的，瞪著大眼睛說道：“大娘，阿孃，坊裡好些人都帶著兵出門了，說是要去皇城呢！”

衛無雙心中一震，起道：“去看看。”

和蘇荷到了門外時，狄仁傑等人都在，人人都默然。

爲何？

衛無雙看向了人羣。

這些坊民都帶著各種‘兵’，衛無雙納悶的道：“他們去何？”

一個坊民看到了們，就說道：“陛下和賈郡公爲我等謀劃，我等不是狼心狗肺之輩。大夫人放心，我等這便去皇城，定然護住賈郡公。”

衛無雙站在那裡，賈昱仰頭，“阿孃你哭了？！”

衛無雙想到了許多。

“夫君這幾日夜不能寐，在書房裡皺眉苦思，直至那一夜才下定了決心，他願意爲了百姓冒險，百姓用這等方式回饋了他……”

狄仁傑讚道：“我一直以爲百姓無爲，可今日才知曉，百姓一旦發起來，推山山傾，覆海海平！”

兜兜好奇的問道：“阿孃，他們是爲了阿耶嗎？爲何？”

蘇荷眼眶發熱，“因爲你阿耶是個英雄！”

……

宋明閹割了漢兒的武勇，在此之前，這個民族從不乏勇者。百姓能爲了恩義白刃相向，能爲了義氣千里奔襲……

所以漢唐但凡重新站起來，漢兒迸發出的武勇能讓異族爲之驚懼。

許多人忘卻了祖先的武勇，他們應當來看看漢唐的歷史，看看自己的祖先是如何把那些異族打一坨屎！

殿。

“臣彈劾賈平安跋扈……”

一個個臣子站出來，李治沒有去聽什麼彈劾的理由，這個不重要。

此刻重要的是出來了多人。

這不是辯駁！

所以無法形爭執。

“陛下，臣請誅殺賈平安！”

“誅殺你全家！”

許敬宗撲了上去，和此人扭打在一起。

“甘妮娘！”

許敬宗住這個臣子，毫不留的飽以老拳。

幾個臣子撲了過來，挽起袖準備圍毆許敬宗，卻遇到了不懷好意的程知節等人。

“老夫得有好些年沒殺過人了吧？”

程知節獰笑著。

幾個老流氓在，手他們沒勝算。

可今日楊德利也申請了進宮……

“呯呯呯！”

楊德利一直以來給李治的印象就是愣頭青，敢於彈劾皇帝的存在。可今日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朕……大錯特錯了！

楊德利以一敵三，打的格外的驍勇。

你看他一拳撂倒一個，接著一踢在另一人的雙之間，被第三人抱住後，後仰腦袋，猛地撞去……

“啊！”

前鬥毆啊！

皇帝不該是要喝止嗎？

可看看皇帝，一臉木然，分明很是用。

打！

毒打！

這樣也行？

那咱們也上，人多勢衆毒打他們一頓！

許敬宗毒打了那人一頓，起氣吁吁的道：“陛下，臣請召李敬業進宮！”

臥槽尼瑪許敬宗！

瞬間那些挽袖子的臣子都消停了。

……

“如何了？”

皇后在自己的地方坐著發呆。

幾個醫就在殿外候命，一旦皇后不適，他們就將會接管這裡，隨即接生的人進。

邵鵬滿臉汗，“一直在彈劾，人很多……”

武擡頭，幽幽的道：“彈劾的越多，就說明平安這個建言越是到了他們的痛……別人都不敢做的事，他卻敢。”

邵鵬先前來回跑了好幾趟，輕聲息幾下後說道：“皇后，那些人在建言流放賈郡公。”

武冷笑道：“沒說弄死平安？”

“說了，不過許相當場和那人扭打了起來，史楊德利以一敵三毫不畏懼，毒打了那三人一頓，許相還說請陛下召李敬業進宮。”

武不笑了，“李敬業就是個憨傻的，若是他在場，今日殿怕是要死幾個。”

說到這裡時，邵鵬分明看到了皇后眼中的躍躍試。

“不必擔心。”

武知曉邵鵬和阿弟的，“我和陛下都商議好了，等他們彈劾，最後讓平安去西域待幾年罷了。”

這是緩衝。

邵鵬心中一鬆。

……

千餘白人到了皇城前。

“止步！”

這是皇城第一次面對這等場景，值守的將領的喊聲都變得尖利起來。

“你等何人？”

將領按著刀柄喝問。

趙巖朗聲道：“算學師生！”

算學師生……來此何意？

將領再問道：“來此作甚？”

“我等聽聞有人迫陛下，特來此除賊！”韓瑋舉手。

千餘人齊聲高喊，“陛下萬歲！”

喊聲雷！

將領不爲之變！

那些學生在忘的高呼著，聲浪一波波席捲進去，整個皇城，乃至於宮城都被震了。

……

“陛下萬歲！”

聲浪席捲進了宮殿，有人惶然回，“是哪裡？”

李治也爲之一驚，“去看看。”

賈平安心中微微嘆息。

一個侍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陛下！陛下！算學師生千餘人如今就在皇城外……”

李治猛地起，“可是他們在呼喊？”

侍點頭，“他們高呼陛下萬歲，說是聽聞有人迫陛下，特來除賊！”

瞬間大部分人面慘白！

一個鬚髮斑白的老臣咆哮道：“這是叩闕，陛下，當派大軍驅散他們！”

你在想屁吃！

賈平安冷冷的道：“這個天下就是如此，誰對百姓好，百姓就會記得他。而凌剝削百姓的……便是賊！”

“賤人！”老臣指著賈平安喝罵道：“你蠱陛下行此敗壞國祚之事，當臭萬年！”

“臭萬年？”

賈平安譏誚的道：“你等一心就想著爲了自家撈好，但史冊由你等書寫，所以你等就想著定然能青史留名。可金盃銀盃卻不如百姓的口碑！你等蠅營狗茍，終將被後人唾棄！”

司馬剛開始也是青史留名，可漸漸的百姓能分辨是非了，一步步的把這位君子的真面目給揭開。什麼司馬砸缸，什麼年斬殺巨蛇……最終了一個笑話！

賈平安沉聲道：“讓百姓讀書如何不對？以至於你等要顛倒黑白，一心想置我於死地。你等以爲掩耳盜鈴便能遮住那些議論？可天下人都知曉你等的君子面目之下是什麼……一羣啃噬百姓的蛆蟲罷了！”

“大膽賈平安！”

一個臣子被氣炸了，飛奔過來就是一。

不可飛啊！

賈平安輕鬆避開了這一腳，隨即一腳踢在了剛落地的後腳上，呯的一聲，員跪在地上。賈平安一記掃掃了他的臉上……再擡頭時，整張臉都認不出來了。

“陛下，此人襲臣。”

我這是自衛反擊！

了！

朝堂了！

李治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心想了正好。

以往大家都蒙著面裝和氣，今日一回後，他就知曉誰是那些人一夥的，誰站在了他這邊。

站隊很重要，站錯了，那就別怪朕心狠手辣。

但賈平安卻不能留在長安了。

否則那些人將會持續不休的攻擊他。

李治倒是有信心能護住賈平安，可武卻說過……若是朝堂陷了無休止的爭鬥，那便是黨爭。黨爭之禍……想想前漢，那是亡國之兆！

去西域吧。

李治已經想好了，西域那邊和吐蕃頗多手的機會，賈平安去了能鎮守一方，給吐蕃人一些驚喜……幾年後帶著功勞回來，誰還敢置喙？

如此也好。

只是高怕是要找朕的麻煩。

他剛想開口，就聽到外面一陣狂呼。

“陛下萬歲！”

這聲狂呼就如同是雷暴般的衝了進來，所有人都面無人。

這聲音之巨大，讓李治想到了神靈的呼喊。

“去查探！”

爭執停止了。

直至一個侍狂奔而來。

“陛下，皇城外來了許多百姓，都在高呼陛下萬歲！”

李治坐了下去。

這些百姓……他們高呼萬歲，必然就不是來鬧事的。

“多人？”

李勣問道。

侍眼中有恐懼之，“數不清，無數人……眼全是人，連朱雀大街都站滿了……”

李勣說道：“陛下，若是不管怕是要出大事了，臣請調諸衛護衛皇城，另外……臣這便去查探……”

李治搖頭，“朕親自去看看。”

“陛下不妥！”

李義府張的道：“人多勢衆，危機重重啊！”

上次李治想親征遼東就是被羣臣給攔截了。

可這裡是長安！

李治起，“百姓高呼萬歲，這便是忠心。朕自問登基以來兢兢業業，何懼之有？”

皇帝率先出去，臣子們三三兩兩的跟在後面。

年輕的倒是還好，年紀大的走的氣吁吁。

出去沒多遠，就看到兩排侍衛站在了前方。

到了宮門時，外面已經站滿了軍士。

“陛下萬歲！”

呼喊聲震懾人心。

“閃開！”

王忠良在前方開道。

“是陛下！”

將士們紛紛回頭，隨即讓開了一條道。

李治就走在了這條道中。

賈平安衝著那些人放炮，這事兒早就傳遍了。

而今日許多人準備迫皇帝，弄死賈郡公的事兒大夥兒也知曉了。

其實從昨日他們就知曉了。

昨日長安城中有許多人在咆哮，說明日定然要弄死賈平安那個賤狗奴！

所以纔有了算學師生今日的出征。

李治心中也在忐忑。

帝王的倚仗是什麼？

先帝告訴他：民心和軍心！

民心在帝王這邊，帝王的威信就高。

而軍心在帝王這邊，帝王就能高枕無憂。

民心不在，王朝覆滅。

軍心不在，烽煙四起。

這便是先帝當年的話。

李治緩緩看過去。

一雙雙眸子中全是崇敬。

軍心在朕這邊！

李治瞬間渾放鬆。

而那些先前彈劾賈平安的臣子卻覺得那些目恍如刀槍，讓他們如芒在背，此刻不人想到了關隴門閥。

關隴門閥爲何能呼風喚雨，爲何能改朝換代？

因爲他們掌握著軍隊！

但山東士族卻差遠了！

這便是他們天然要矮一頭的緣故。

軍權在手，說話腰子才。

人羣中，有人問道：“太史令，你說今日如何？”

李淳風須，一臉篤定的道：“老夫今日起了一課，太平！”

“太平？！”

皇帝緩緩走到了皇城大門前。

將領滿頭大汗，“陛下，外面千餘師生，更有無數百姓……”

“登城！”

李治從側面緩緩登城。

臣子們跟在後面。

無數目匯聚在城頭。

皇帝剛好走上來。

李治的呼吸停頓了一瞬。

無數人！

從高看去，整個朱雀街上全是人。

最前面的是白飄飄的算學學生。

許敬宗也上來了，低聲問道：“小賈你爲何讓算學的學生都穿著麻？”

“麻便宜。”

賈平安隨口忽悠。

“除去便宜之外呢？”

“這些學生學的乃是新學，這是從未有過之事，當新學漸漸融大唐時，我想那將會是一個讓世人和後人都驚歎不已的盛世。但若是失敗了，那麼這些麻就是爲大唐送葬。”

“送葬？”

許敬宗詫異的道：“這是盛世啊小賈！”

可你不知道的是，若是一切不變，這個盛世在數十年後就戛然而止，隨後的大唐就著茍延殘。

大唐滅了不要。

可漢兒自從大唐後就被閹割了。

這是最後一個以武勇聞名的帝國，但在儒學爲了這片土地上的主宰時，武勇就沒了。

那些戴著道德君子面的大儒們，親手把漢兒的武勇閹割了。

從此華夏淪爲了異族的狩獵場。

我們的祖先曾威震四方，令異族俯首臣服。我們的疆域曾無比巨大，我們曾無比自信。

但這一切都丟了！

我想留住這一切！

這一刻賈平安渾慄。

這纔是我來此的使命！

爲此我將不惜一切！

李治走到了前方。

下面沉默了一瞬。

接著歡呼聲驟然而起。

排山倒海般的呼嘯衝來。

“萬歲！萬歲！萬歲！”

李治的面頰微微泛紅，他不自的揮揮手，引發了更大的歡呼。

“陛下萬歲！”

“萬歲！”

這個皇帝登基後，擊退了吐蕃的侵襲，擊敗了想再度強大的突厥，更是一舉滅了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高麗等國。

外患不再，加之這些年大唐風調雨順，年年收，百姓終於到了一種只是在史書中存在的事兒。

盛世來了！

“萬歲！”

狂熱的歡呼聲中，皇帝的眼睛很亮。

而那些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