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直沒注意賈家的這些護衛。

段出糧看著有些木訥，更沒法引起他的關注。

人皮爲鼓？

人骨爲槌？

王渾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他需要鎮定。

他努力深呼吸，這是賈平安教的法子。

當你憤怒中時，記得深呼吸。

恐懼應當也是吧。

護衛們都在看著他。

眼神不大對。

王知曉自己的反應太大了。

可怎麼緩和？

他去問了賈平安。

“段出糧果真是以人皮爲鼓，以人骨爲槌？”

“對。”

王愕然。

這樣的人堪稱是魔鬼，竟然也能進賈家？

王晚些去尋了段出糧。

段出糧就坐在臺階上，看著秋出神。

“你爲何要用人皮爲鼓？”

“恨。”

“……”

爲何恨？

這個問題比較私，除非段出糧出說出來，否則王不好問。

段出糧看了他一眼，“你想問什麼？”

“你爲何不娶娘子？”

“沒人願意嫁給我。”

王看了一眼，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嚇到了。

我都被嚇到了，那些人還不得瘋了？

“殺人不是樂事。”

王很認真的說道。

段出糧淡淡的道：“當你的父親被敵人活活拖死只剩下了一截脊樑骨時，你會如何做？”

王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起拱手，“是我冒失了。”

他認真的道：“你是個英雄。”

能爲親人報仇的就是英雄！

段出糧搖頭，“英雄都死了。”

爲何？

王去問賈平安。

“真正的英雄……不是死在衝陣的時候，就是死於背後的明槍暗箭。”

前面說的是武人，後面說的應當是文。

“先生，爲之道……很苦嗎？”

“看你爲何做。”

“目的？”

“對。”賈平安覺得這個弟子讓人頭痛，“尋不到爲的目的，你便是行走。”

“那阿耶是爲何？”

你阿耶……

王福疇爲就是爲了掙錢養家。

賈平安突然想笑。

“是爲國爲民嗎？”

王陷了沉思。

“多半是吧。”

賈平安不忍打擊他。

王卻是個鍥而不捨的，“先生，我阿耶經常帶著書去上衙，這是想在書中尋理事的答案嗎？”

我很想說是，但明顯不是……王福疇上班魚。

“我對下面瞭解的不多，你問問懷英。”

王真的去尋了狄仁傑。

“帶書去上衙？”

狄仁傑顯然覺得不對勁。

“是。”

但王卻覺得自家老爹這是想拿家傳的儒學來驗證治國理事的手段。

狄仁傑沉著……

王覺得這等風格難，“只管說。”

狄仁傑說道：“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小吏。”

你說啊！

王一臉。

“那小吏去茅廁一去就是半個時辰。”

“我阿耶也是。”

王覺得事兒好像不對。

“後來我去茅廁，見他拿著一卷書在看……”

史珍香？王：“……”

……

“賈郡公！”

一騎飛也似的來了。

“陛下召見。”

賈平安纔將到了坊門那裡，就見幾個坊卒在大聲說話。

“真是銀礦石呢！好大塊，那些軍士揹著一路衝進了皇城中。”

“他們說是在倭國發現了一座銀山。”

賈平安幾乎是飄著進了宮中。

殿已經來了不臣子……

“除去你都到了。”

王忠良出來，很是不滿的搖搖頭。

這些臣子都在皇城，或是在附近的坊中辦公，就賈平安一人在道德坊的家中姍姍來遲。

“我在家修書。”

賈平安說的義正辭嚴。

王忠良撓撓頭，屈指彈出一塊頭皮屑。

咱的頭皮屑都不信這話。

殿此刻已經變了戰爭的海洋。

“開戰！”

“倭人無禮，竟敢襲大唐，不滅其國，臣誓死不歸！”

“臣請戰！”

“臣以半年爲期，若是半年不能滅了倭國，臣就在倭國不走了！”

誰那麼不要臉？

賈平安怒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

“陛下，臣請戰。”

賈平安站在中間。

呃！

所有的嘈雜都消停了。

倭國銀山的發現者來了。

賈平安看到一些憤怒的目。

士族針對他的謀劃要落空了。

一個發現了銀山的大唐名將，你還想用兵部尚書來碾他，你想多了。

咳咳！

樑建方出來了。

“此等大戰，非老夫不可！”

“陛下，臣願往！”

“陛下，臣願領軍征伐倭國！”

銀山啊！

李大爺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

他聽的熱沸騰，竟然也振臂高呼，“滅了倭國！”

咳咳！

邊的人提醒他，“太史令，你一向都不喜征伐。”

李淳風上下打量著他，“老夫只喜歡滅國。”

“……”

賈平安乾咳一聲。

沒人搭理。

咳咳！

兩聲。

邊上一個員皺眉，甩了他一個厭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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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麻溜的避開。

羣激昂啊！

“老夫就想看看那銀山是是何模樣。”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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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想去看看銀山的模樣。

關鍵是滅國之功不小，奪取銀山之功更是能標榜青史。

至於賈平安這等小年輕，哪來哪去。

賈平安趁著衆人換氣的功夫，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上次說過，想軍功封爵。”

鐺鐺鐺！

瞬間許多人都回想起來了。

當初陛下因功封了賈平安國公，可這廝竟然拒絕了，把皇后氣得毒打了他一頓。那時候大家都說他是個傻缺，可現在……

我要軍功封爵。

“銀山……恰好也是臣發現的。”

天時地利有了。

人和呢？

皇后捂額道，“是了，上次平安拒絕了封爵……這便是上天的旨意吧。”

樑建方傻眼了。

人和有了！

天地人三才齊活。

誰能阻攔？

前面拒絕了國公的封賞，說是要軍功封爵，此次就送來了滅國的機會。

賈平安的運氣太好了吧！

“陛下！”

李治在皇后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此次征伐的機會若是不給平安……

朕怕是連三片茶葉都沒了。

此刻他的心中依舊在狂喜。

“大唐不缺糧，缺錢。缺錢缺到了什麼境地？百姓用布匹來納賦稅，天下用布匹香料等來當做是錢幣……”

這個痛苦戶部會最深。

竇德玄打斷了皇帝的話，老淚縱橫，“若是真有銀山，臣還能再爲大唐熬十年！”

戶部尚書這個職位並不輕省，每日爲了錢糧勞。看看竇德玄，白髮比剛上任時多了許多。

李治也了，“竇卿這幾年辛苦了，朕看著你頭上的白髮與日俱增，心中也難。不過如今好了，銀山發掘，隨後白銀……”

“陛下，白銀可鑄造銀幣。”賈平安覺得這羣棒槌能幹出用銀錠作爲貨幣的事兒。

用銀錠也太虧了吧？

什麼意思？

李治不解。

竇德玄也不解。

“銀幣中加些東西。”

多餘的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商！”

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

竇德玄狂喜，“妙啊！”

閻立本也反應過來了，“陛下，銀幣定然不能全數用銀子，那不妥當，也用不長久，得加些別的……”

賈平安看著那人，走過去問道：“你可知純銀容易發烏？”

這人梗著脖子，“商！”

我就盯著這個就夠了。

有本事你就手試試！

員的眼神在閃爍。

士族要出手，得尋藉口。

此刻你再手試試？

“你既然不知，爲何反對？”

賈平安看著有些心虛。

員笑道：“銀幣裡摻雜別的東西，別人用銅錢或是用貨來換卻是按照銀的價錢，這不是商是什麼？”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賈平安平靜的道：“若是照著白銀的價錢鑄幣，那些有錢人，那些權貴將會把市面上的銀幣一掃而空，隨後深藏於地窖之中，用作是陪葬，或是留給子孫。”

這是常態，戰國前就是這個尿。

“那些人認爲陪葬的東西都會跟著自己去了另一個世界，若是如此，那些融化鋼鐵的地方豈不是往那個世界砸鋼鐵？”

是哈！

“那些焚燒稻草的……”

許敬宗覺得有些膈應。

“那些墓中銅錢堆積如山……爲何銅錢越用越？就是因爲那些人的囤積。”

別說什麼後世考古，現在這羣老鬼知曉用錢財陪葬的人就不。

“這些和銀幣有何關係？”

員咬死不放。

你這是屬狗的吧？

賈平安微微一笑，“銀幣的真實價值比面值小，但卻比綢緞香料強，再加上大唐強大的國力作爲擔保，誰不願用？可誰若是想囤積銀幣……竇尚書。”

竇德玄已經想通了，老頭得意的道：“那他就是幫戶部掙錢，囤的越久就越慘。”

“還有個辦法。”賈平安說道：“那些人貪婪，如此每隔十年來一次銀幣兌換，前面的銀幣必須拿出來兌換方能正常使用，百姓家中最多幾塊，就近去府兌換就是了。可那等人家的銀幣多不勝數，等他們拿出來兌換時……累積兌換的越多的，就收他們的折舊費越多。”

“妙啊！”

竇德玄就差手舞足蹈了，“如此誰想屯著銀幣不用，那就繼續賠錢，囤的越多賠的越多。小賈，這等手段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就是簡單的更新版本而已！

“就隨便想想。”

員在往後面，可賈平安卻鍥而不捨的跟著來，認真的問道：“你如今懂了嗎？”

鑄幣稅在後世非常普遍，可對於此刻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員木然。

賈平安再問，“你可懂了嗎？”

員木然。

賈平安突然就怒了，“挑刺之時你等爭先恐後，信口雌黃，恨不能讓別人都閉，就你偉大，就你們說的是正確的。可你們說了些什麼？自己錯了就木然看著，你特孃的以爲自己是帝王，說錯了就能無過？”

李治覺得很解氣，但依舊看了武一眼。

朕何時說錯了……你阿弟該收拾了。

武微微頷首，表示收到。

回頭踹一腳。

員面依舊不變。

“別人做錯了心中難，會面紅耳赤，可你等做錯了卻依舊掛著一張君子臉，以爲如此就是君子？這不是君子，是僞君子！”

賈平安轉。

僞君子！

一個聲音陡然響起，“舍滴好！”

“舍滴好！”

“舍滴好！”

說吧，反正我說錯了也無所謂。

你以爲你是鍵盤俠？

你是員，你的一言一行都會給這個大唐帶來影響。

李治看著羣臣，微微頷首。

……

賈平安領軍！

賈大將軍的屁上帶著一個腳印出了皇宮，出門就看到了蹲在斜對面的李敬業。

“兄長！”

李敬業歡喜的起過來，“說是你掛帥？”

“然也！”

賈平安也頗爲興。

“我做副大總管？”

李敬業一臉求。

“滾！”

李敬業死皮賴臉的跟著，“那就做個左廂領軍。”

“呵呵！”

讓你娃單獨領軍，弄不好能全軍覆沒。

想想歷史上這貨……造反時躊躇滿志，結果一戰敗北，就不是領軍的料。

廝殺還行。

賈平安很忙。

此戰的副大總管皇帝選擇了……

“劉公！”

劉仁軌板著臉拱手：“見過大總管！”

按理賈平安該稱呼他爲副大總管。

劉仁軌也期待著。

“老劉。”

劉仁軌板著臉，“請稱呼老夫爲副大總管。”

“太長了，老劉。”

老劉：“……”

“此次陛下給了四萬大軍，我要你馬上去辦件事。”

“何事？”

“讓那些兄弟儘快趕往登州，到了登州之後，水軍……曰特娘！”

賈平安惱火的道：“王克勇呢？尋了來！”

他如今是大總管，邊帶著幾個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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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勇來了，臉上帶著春，賈平安見了就踹一腳，“去幹啥了？”

王克勇嘿嘿嘿。

“說！”

劉仁軌冷著臉。

王克勇說道：“這不馬上要出發了，不趕去睡幾個人，這一去說一年……難道睡男人？”

劉仁軌看向賈平安。

該收拾了！

賈平安再踹一腳，“趕去收攏水軍，四萬大軍啊！若是因爲水軍出了岔子，王克勇，老子能活剝了你！”

王克勇想到了京觀，不一個哆嗦，“領命！”

“滾！”

劉仁軌皺眉道：“軍紀要。”

賈平安搖頭，“此去倭國不可能帶著營。”

他也不喜歡營的存在。

“到了倭國就好了。”

賈平安很是輕鬆。

劉仁軌不解，“爲何？”

“……”

賈平安不答。

李敬業嘿嘿笑道：“倭雖說醜了些，矮了些，不過好歹也是不是……見到大唐將士，恨不能倒。”

？

劉仁軌待不下去了，“老夫這便去調配大軍。”

“老劉是要得！”

劉仁軌回，嚴肅的道：“請稱呼老夫的銜。”

“知道了，老劉。”

劉仁軌盯著賈平安。

“罷了。”

我還以爲你要和我做一場來決定你的稱呼。

李敬業好奇的道：“兄長你爲何非得他老劉？須知老劉容易被人聽耕地的牛。”

“沒什麼，著順口。”

賈平安回皺眉，“趕去英國公那裡說一聲。”

“兄長真關心我。”

李敬業有些。

“問問英國公，留個種再走。”

李敬業：“……”

他隨即去尋了祖父。

李勣正在耍馬槊。

馬槊緩緩而，看著頗有規律。

晚些李勣收功，問道：“急匆匆的來此作甚？”

“阿翁，兄長爲何堅持稱呼劉仁軌爲老劉？哪怕他有些生氣也不顧。”

李勣淡淡的道：“這是制，立威。”

李敬業嘆息，“哪有那麼麻煩，一頓毒打他敢不聽嗎？”

……

賈平安要做的事很多，比如說他需要招募一名長史。

孃的，招募誰？

長史要協助他理軍中的事務，非常重要。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會招募誰。

崔建覺得這事兒和自己沒關係。

下衙後，他回到了家中。

家就是男人避風的港灣，白日裡再多的疲憊和憋屈，在家中都會悄然退去。等明日走出家門後，又是一條好漢。

崔建神平靜的進了家中。

“郎君，有客人。”

客人是崔建的叔父崔晨。

茶水在案幾上冒著熱氣，崔晨就坐在案幾後，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

他聽到了腳步聲沒。

“見過叔父。”

崔晨擡眸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父親早去，是老夫把你育長大，你可還認老夫這個叔父？”

崔建欠，“叔父之恩，我永世難報。”

崔晨放下書卷，就這麼側著靠在案幾邊，右手擱在案幾上。

“你小時候就有些呆傻，被別人騙了都不知曉，所以每次都不敢給你太多的錢。”

“是。”

“你被人矇騙多了，漸漸就有了手段。”

崔晨見他恭謹，就輕啜了一口茶水，嗯了一聲。

“老夫以爲你就此學會了許多，可最近你卻讓老夫頗爲頭疼。”崔晨嘆息，“賈平安建言在天下新建學堂，你可知這是在挖我等士族的基？”

崔建默然。

崔晨冷哼一聲，“原先在長安城中弄這個，危害不大。可在倭國尋到銀山的消息傳來，你可知會如何？”

崔建說道：“隨後就會在天下各新建學堂。”

崔晨放低聲音，“你我都知曉，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只是人脈，學問更重要。我等家族爲何能長盛不衰？皆因天下最好的學識和最好的教育都在世家。如今學堂大興在即，這便是我等世家的夢魘。”

“三郎！”

崔晨起走到了崔建的邊，沉聲道：“和賈平安割席斷！”

崔建擡頭。

“不能！”

啪！

崔建搖頭，“不能！”

啪！

崔建的臉頰開始紅腫，卻堅定的搖頭，“不能！”

崔晨氣炸了，“那賈平安只是在利用你，你看他和皇后好，何嘗爲你說過好話？你這個傻子！”

“郎君！”

崔建回。

僕役站在外面，恭謹的道：“剛纔來了個軍士，說是賈郡公徵辟郎君爲行軍長史。”

在大唐要想升快，最好的法子就是文武雙全。

而有從軍履歷的員升就快。

比如說劉仁軌，原先不打眼的一個員，可卻炙手可熱，如今更是搖一變，就變了賈平安的副手。

長史！

崔建的眼眶紅了。

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