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賈家，天氣太熱，知了在外面拼命的嚷著。

衛無雙和蘇荷在涼悠悠的房間裡看書，不，一人看賬簿，一人看小說。

“兜兜呢？”

衛無雙擡眸問道。

蘇荷繼續看小說，“好像說是要去哪玩。你說這般熱的天，這孩子怎地就那麼神呢？”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的著夏天……”

兜兜神抖擻的從自己的房間裡衝出來，裡還唱著阿耶教的歌。

“阿福阿福！”

嚶嚶嚶！

阿福從窩裡滾了出來，被曬的難之極。

兜兜摟著它，“阿福，二娘子邀我去玩，這次不能帶你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嚶嚶嚶！”

阿福一臉不捨，等兜兜衝進了衛無雙和蘇荷所在的房間後，它轉就跑。

進了自己的房間，角落裡擺放著兩盆冰，邊上還有各種食。

躺下，隨手拿一截竹子啃啃……滋滋啊！

兜兜得了許可，晚些坐馬車出了道德坊。

“兜兜！”

“二娘子！”

兩個好朋友在朱雀大街上聚首，王薔輕車路的下車，到了兜兜的馬車上。

“縣君的馬車就是舒坦。”

王薔見裡面還有一個緻的冰鑑，就問道：“爲何不是盆？”

兜兜說道：“阿耶說用盆溼氣重。”

王薔忍不住的臉蛋，“你阿耶可真疼你。對了，趙國公去了哪？”

兜兜手冰鑑，“阿耶去了九宮，說是過幾日就回來。我想跟著去阿耶不許，哎！他們說九宮那邊好涼快。”

“當然不能去。”

王薔雖說也有些憧憬，卻知曉規矩，“那邊和皇宮一般，只有皇子和公主們才能進去。”

兜兜問道：“對了，今日聚會是爲何？”

王薔說道：“今日有人出頭，說是想挽留孫先生。”

到了地頭，此刻這裡男雲集，分在兩邊。

二人被引著進去，王薔低聲道：“孫先生要走了，這家的夫人年初重疾差點去了，幸而孫先生出手救了回來。你看看那些人……”

兜兜看了一眼，“都是年輕的。”

“年長的大多有事呀！”王薔笑道：“所以來的都是年輕的，不過人卻年輕年老的都有。”

二人笑了笑。

們被引到了年輕人那一片。

樹下案幾一擺，席子鋪著，隨即送上熱茶和果子，齊活了。

中間是幾個年長的婦人在說話。

“年初若非孫先生，我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孫先生醫高超，爲何要離去？”

“說是想歸於山間。”

“長安不好嗎？”

幾個婦人憂心忡忡，彷彿是在爲了大唐的前途爲心。

“賈兜兜。”

兜兜坐在那裡看熱鬧，覺得好有趣，聞聲回頭，癟，“是你？”

後這人竟然是上次被弄進水裡去的常娘子。

常娘子兩眼放，“沒想到你竟然也來了。”

邊的輕笑道：“這位就是賈娘子？”

兜兜很嚴肅的道：“我賈縣君。”

兩張臉頓時就愣住了。

王薔笑道：“兜兜可是縣君，要想稱呼爲賈娘子倒是沒問題，不過你二人卻不能。”

這便是份帶來的好……我不和你囉嗦，就憑著份碾你。

王薔看到兩個人偃旗息鼓，悻悻然的模樣，不歡喜不已，“兜兜，你以後要是能爲夫人，記得帶我出門轉一圈，讓我好生顯擺顯擺。”

兜兜豪氣的道：“好。”

兩個孩在嘀咕，不時笑了起來。

“孫先生來了。”

孫思邈來了，衆人紛紛起。

“見過孫先生。”

長安有兩位半仙，一位是太史令李淳風；一位便是眼前這位鬚髮全白的老人。

李淳風是靠著自己的學問被人稱爲半仙，而孫思邈卻是因爲醫和醫德被人尊稱爲半仙。

孫思邈微笑著，隨即被幾個婦人引到了中間落座。

大唐這等聚會常見，在終南山時也不時有人組織聚會，只是話題換了討論醫，或是談玄論道。

主人韓氏起笑道：“年初孫先生救了我一命，今日聽聞先生有回山之心，我心中不安，便請了諸位來爲先生踐行。”

孫思邈看了衆人一眼，知曉這是來挽留自己的。

爲何挽留？

不是爲了什麼義，而是因爲自己的醫。

多年的行醫生涯讓孫思邈見慣了生離死別，所以神平靜的道：“長安好，可卻忙碌，老夫修撰的醫書也無寸進。老夫此去無需多久，書修撰好了，老夫自然歸來。”

韓氏苦笑，“山中艱辛，您年邁，何苦去這個苦……”

“是啊！孫先生，長安什麼都有，您回了山中冷清不說，想吃些什麼，用些什麼都尋不到。”

兜兜看著這些人在番勸說孫思邈，不微微搖頭。

後有人說道：“不是說孫先生和你阿耶是忘年嗎？賈兜兜，你怎地不去勸說？”

常娘子的聲音就像是毒蛇般的鑽來。

邊的輕笑道：“孫先生何等人，連帝后都頗爲敬重，趙國公雖說多才，卻也勸說不得。”

王薔剛想駁斥，兜兜說道：“至比你們好。”

“喲！”常娘子邊的姓趙，捂笑道：“可孫先生來了這裡可沒多看你一眼，這個所謂的忘年怕是不穩靠吧？”

常娘子想到上次被兜兜拉到湖裡的恥辱，不有些上頭，“誰不願意和孫先生好？許多人家都說認識孫先生，可孫先生就一人，難道還有分？”

兜兜怒了，起回，“你想怎樣？”

常娘子冷笑，“我只想告訴你，莫要得意！”

孫思邈一直在長安之外行醫修書，對長安這等地方敬而遠之。今日他本不想來，可弟子們卻勸說了一番，無奈之下，只能來照個面。

他可以不顧什麼貴人的面，可弟子們以後還得要行醫天下啊！

他微笑應付著這些貴人，心中卻在想著回到終南山後的清靜。

當你對那些富貴不興趣時，山中亦是繁華。

他行醫多年，見到了無數人在生死之間的模樣，有人不捨，有人絕，有人……

這便是衆生百態。

不論你有多錢，不論你位高低，在生死之間都是一場空。來空空，去也空空。

所以，蠅營狗茍作甚？

孫思邈微笑著，目緩緩轉，突然定住了。

“兜兜！”

正在氣惱的兜兜聞聲，就見常娘子和趙娘子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後方。

兜兜回。

孫思邈笑瞇瞇的招手，“來。”

王薔興的道：“兜兜，孫先生你呢！趕過去！”

兜兜昂首，“我經常見的，不要慌！”

王薔：“……”

常娘子：“……”

兜兜走了過去，福，“見過孫爺爺。”

韓氏訝然，“耶耶，這是……”

孫思邈笑道：“是爺爺，這是趙國公弄出來的稱呼，倒也親切。”

韓氏含笑看著兜兜，“這便是趙國公的掌上明珠吧？”

兜兜行禮，“見過夫人。”

韓氏笑道：“果然乖巧可，難怪趙國公這般疼。”

孫思邈須微笑：“老夫也甚爲喜歡兜兜。”

王薔喜笑開，回頭做了復讀機，“老夫也甚爲喜歡兜兜。”

常娘子的臉青一塊紫一塊的。

兜兜勸道：“孫爺爺留在長安不好嗎？”

孫思邈笑道：“老夫來長安久矣！想回去看看。”

這個理由倒也樸實。

兜兜心中有些難過，“那我下次阿耶帶著我去終南山看你，給你帶些好吃的。”

“哦！哈哈哈哈！”

孩純真，讓先前飽了這些婦人轟炸的孫思邈不開懷大笑。

“也勸不孫先生，得意什麼！”

常娘子和兜兜堪稱是生死大仇，見兜兜勸說無果，不得意不已。

一個僕婦急匆匆的來了。

“夫人。”

韓氏轉，“何事？”

僕婦說道：“趙國公來了。”

韓氏眼睛猛地一亮，就像是煙花炸響。

“趙國公竟然來了嗎？我去迎迎。”

賈平安很出門做客，自嘲是個老宅男，所以韓氏聞訊歡喜不已，覺得這是個結賈平安的好機會，也是往壯大自家名氣的好機會。

兜兜歡喜，“阿耶來了。”

孫思邈心中微，旋即苦笑。

醫者地位低下，貴人真要弄死他們又能如何？

“趙國公要來了。”

王薔回頭問道：“你們的阿耶可來了？”

常娘子冷笑：“來了又能如何？”

王薔猛地一怔，定定的看著前方。常娘子和趙娘子緩緩回，就看到韓氏在前方一點，側後方一些便是賈平安。

韓氏不時側回頭微笑說些什麼，賈平安微笑頷首，風度翩翩。他年俊，經過這些年的廝殺後，多了英武之氣，目掃過，那些子不坐直了。

王薔喃喃的道：“趙國公果然纔是偉丈夫！”

邊有人贊同，“無需傅，趙國公就能讓兒家傾心。”

常娘子想說幾句尖酸刻薄的話，可話到邊時，恰好賈平安看過來，竟然爲之語塞。

王薔起行禮。

賈平安走了過來，“是二娘子啊！”

“國公還記得我？”王薔喜滋滋的擡眸，“今日我和兜兜來此，兜兜就在那裡。”

賈平安順著的手臂看過去。

兜兜在孫思邈的邊衝著他招手，笑的格外的開心。

賈平安微笑著走了過去。

後王薔衝著常娘子冷哼，“你不是對國公不滿嗎？剛纔爲何話都不敢說了？”

常娘子眼睛眨，卻說不出話來。

邊的趙娘子輕聲道：“剛被他看了一眼，我竟然什麼都忘記了。”

王薔聽到了這話，“國公大才，更是名將，殺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都多，被他看一眼你自然腦子空空。”

前方，孫思邈起拱手，“此次勞煩你了。”

賈平安說道：“孫先生這是來聚會？記得上次家中弄了酒宴請先生不來，今日卻來了，爲何厚此薄彼？”

上次孫思邈是給人診治沒時間來，賈平安知曉此事，爲何又說了出來？

孫思邈剛想說話，兜兜說道：“阿耶，孫先生想回山。”

仰頭看著父親，眼中全是信賴。

阿耶一定能留住孫先生。

賈平安說道：“記得孫先生上次說過醫者太之事，如今倒是有了眉目，可此事還得要孫先生襄助……”

孫思邈一怔，“何事？”

賈平安說道：“我剛去了九宮，陛下說了，太醫署此後會擴建，師生人數都會增加。可學生增加了，先生卻不夠。而且那些先生如何能與孫先生相比。”

孫思邈心中微喜，“此乃杏林大事，好啊！”

賈平安拱手，“孫先生診治一人便是功德，修撰醫書更是功德無量。若是孫先生能進了太醫署去教授那些學生，一傳十，十傳百，孫先生，百年後您這一脈將會行醫天下！”

“行醫天下！”

孫思邈須，他意了。

但想到爲陳王診治的兩位醫者，他就覺得長安城讓人窒息。

“長安……”

賈平安微微前俯，笑道：“忘了告訴先生，陛下仁慈，已經下了敕令，從此後不得因病患罪責醫者。”

孫思邈的脣哆嗦了一下，“你說什麼？”

除去極數德高重、醫高超的醫者之外，長期以來醫者地位低下。特別是爲貴人診治的風險之高，讓人聞風喪膽。

多醫者想敬而遠之，可貴人一聲吩咐你去不去？不去收拾你！

治好了好說，治不好醫者便是替罪羊！

賈平安微笑道：“陛下說了，從今後不以病患罪責醫者。”

孫思邈的眼眶紅了，“小賈……”

這幾乎就是把杏林的地位整提高了一大截啊！

賈平安說道：“爲陳王診治的兩位醫者將會被赦免。”

孫思邈說道：“老夫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真的是激不盡。

賈平安說道：“孫先生無需如此，只是那件事還請先生思量一番。太醫署想來翹首以盼先生的到來，爲天下蒼生造福。”

孫思邈進了太醫署，就是給太醫署定一個標準。從此後，太醫署出來的醫者都能說一聲我是孫先生的弟子。

醫者地位提高了，纔會有更多的人願意學醫。學醫的人多了，天下人就多了保障。

大唐多久才能達到五千萬人口？

賈平安期盼著。

孫思邈笑道：“俸祿不可。”

這是開玩笑，孫思邈若是想掙錢，只需開口，無數他曾經治過的人會把錢財堆滿他的門口。

賈平安說道：“太醫署怕是不敢不給。”

“哈哈哈哈！”

看著孫思邈與賈平安相對大笑，衆人才醒悟過來。

“孫先生不走了？”

孫思邈在長安大夥兒就多一個保命的機會啊！

韓氏的眼中多了異彩，“趙國公得力。”

邊一個婦人說道：“我等也出了不力。”

韓氏淡淡的道：“你有用還是趙國公有用？”

婦人沉默，然後擡頭，“趙國公有用。”

那邊的王薔已經把賈平安吹了。

“聽到沒有，趙國公去了九宮，一番建言後，陛下這才下了敕令，從此天下醫者的地位就高了。太醫署以後能出許多醫者，你們的家人因此而多了保命的機會，這都是趙國公的功勞，來，道個謝。”

常娘子和趙娘子面難看。

道謝是不可能的！

賈平安拱手，“如此我便告辭了。”

韓氏挽留，“趙國公來都來了，不如留下和孫先生喝幾杯酒。不過寒家酒水怕是不得國公的口，哎！”

這人留客的手段讓人無話可說。

衆人都覺得賈平安會給面子。

可賈平安卻說道：“我剛到長安，還有事要進宮，下次吧。”

賈平安的拒絕委婉而不可反駁。

這是高手！韓氏眼眸一亮！

賈平安回，“兜兜是留在這裡還是回家？”

兜兜手拉著他的袖，“阿耶，二娘子還在這裡呢！”

不能把好朋友丟下呀！

王薔興沖沖的過來，“兜兜，上次你還說你有什麼漫畫，我去你家看看。”

“好！”

於是賈平安在中間，左邊是閨兜兜牽著袖，右邊是王薔小，幾度想牽著他的袖，卻又不敢。

三人緩緩而行，兜兜看了常娘子一眼，微微昂首。

常娘子跺腳，“氣煞我了！”

趙娘子看著賈平安的背影，“賈兜兜運氣真好。”

常娘子瞪眼，“哪裡運氣好了？”

趙娘子說道：“能做趙國公的兒，這運氣如何不好？”

邊有人說道：“是啊！你們看看，誰家父兄會這般護咱們，就趙國公。”

常娘子心中酸楚，“那你可去做他的兒？”

那個說道：“可惜不能！”

……

幾日不見，太子看著憔悴了些。

“阿耶阿孃如何？”

“都好。”

賈平安指指他的眼睛，“怎地沒睡好？”

李弘眼睛，“我此刻才知曉帝王之難。”

賈平安笑道：“你只是監國。”

李弘說道：“是啊！只是監國就讓我不堪重負，不知阿耶這些年是如何支撐下來的。”

許多事……不即死！

賈平安起，“好生做你的監國太子，我在長安城中盯著，有事說話。”

李弘擡頭，“舅舅你不該留下輔佐我嗎？”

賈平安說道：“這個……兵部事不。”

李弘哦了一聲。

晚些戴至德來了，“趙國公怎地又出去了？”

李弘：“……”

……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靈魂是自由的，但更喜歡追求的自由。什麼案牘勞形，不存在的。

“兄長，等等我！”

李敬業追了出來，一臉苦，“那些逆賊被抓了不，百騎、刑部、大理寺都裝滿了人……”

賈平安問道：“不會連你都上了吧？”

李敬業點頭，“怎地，不妥？”

賈平安捂額，“你都上了，這是病急投醫！”

李敬業怒了，“兄長你這話說的，我上次還破過案子……”

賈平安說道：“甩屁的那個？”

李敬業點頭。

“這是謀逆大案，不小心就會牽累不人。”

賈平安覺得有些。

但皇帝卻很曖昧的在九宮中乘涼，彷彿徹底忘記了長安。

太子這個倒黴催的就了左右爲難的悲劇。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