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輔是楊侑的字。”
戴至德輕聲說道。
楊侑作爲楊廣疼看重的孫兒,留在長安鎮守一方,雙方書信往來必然不斷。
“爲何把書信埋於此?”
明靜有些納悶。
賈平安往下看去。
——天下兵戈四起,朕常思過往,知曉切之過,但事已如此,如覆水難收。
戴至德說道:“大業十三年,楊廣氣數已盡。”
帝王捲在江都茍延殘,知曉自己來日無多了。
張文瑾說道:“沒想到楊廣一生執拗,卻在這個時候幡然醒悟,他若是……”
他若是能早些發現自己的錯誤,何至於大隋二世而亡?
但也沒大唐什麼事了!
“只需想想就知曉他的絕。”明靜畢竟是人,有些所多愁善。
——李氏起兵,此乃關隴諸人另選之人。關隴勢大,傾力之下,朕亦難以力挽危局……
李淵這位表兄弟起兵,想來楊廣是惶然的吧。李氏起兵就代表著關隴徹底站隊了,代表著他們徹底的捨棄了楊廣。
——李猖獗,賊軍往而行。李氏一路攻伐,往大興而行……
一段話中,已然把關中的危機展無疑。
“可嘆!”戴至德沉聲道:“此刻楊氏已然再無回天之力。”
——鷹衛乃朕之死士,三百鷹衛足以護著你到江都。
三百鷹衛?
戴至德看了賈平安一眼。
——宮中多金銀,你可令人裝箱掩埋。
——李淵並無大義,如此他必然用你來爲傀儡,行曹故事。隨後觀天下大勢,待機而。
楊廣!
這位帝王把自己那位表兄的心思猜了,但卻無力迴天。
李淵進長安,旋即就讓楊侑登基,稱楊廣爲太上皇。這個舉和曹當年挾天子以令諸侯異曲同工。
——不可令人知曉行蹤,邊之人,盡數斬殺!
一子殺氣紙而來。
這便是帝王!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一切真相大白。
賈平安擡頭,“三百鷹衛帶著煬帝的書信來到了長安,楊侑收集宮中金銀,令侍衛掩埋於此。隨後三百鷹衛殺侍衛,埋於藏寶之上,如此就算是有人挖開了此,看到的皆是骸。”
“好狠的手段!”
有人嘀咕。
——阿翁在江都翹首以盼。
最後一句話熱洋溢,把一個祖父對孫兒的期待表達的淋漓盡致。
“彼時楊廣差不多五十了。”張文瑾有些唏噓,“可邊並無可託以大事的兒孫,想來也是殷切希楊侑能儘快趕到江都,如此楊廣方能重振神,再度發力。”
五十歲的楊廣不想努力了,而唯一能讓他重振勇氣的便是楊侑這個孫兒。
“楊侑聰慧,氣度不凡,太子楊昭去了之後,楊廣最爲看重這個孫兒。”
可惜了!
賈平安把書信拿起來,訝然發現下面還有一份書信。
“這是兩份?”
賈平安有些興。
此刻他的覺和考古隊員有了重大發現差不多。
“看看。”
張文瑾也有些興,“打開看看。”
賈平安拿出這封信,打開……
——阿翁……
“竟然是楊侑寫給楊廣的信?爲何在此?”
——李氏離大興不遠,大興一夕三驚。
張文瑾慨的道:“亡國景象啊!”
——城中有多人與李氏勾結。
“衆叛親離!”這次是戴至德。
——多年前阿翁帶我出行,我依舊思念彼時之阿翁。
戴至德說道:“楊廣三子,太子楊昭有仁君像,然早逝,次子和子皆非帝王之才,被冷落。楊昭有三子,楊侑爲嫡子,且聰慧不凡,被楊廣看重。不是太子,勝似太子。”
——阿翁,昨夜我收拾行裝,歡喜若狂,只等去江都與阿翁相會。
這份歡喜之溢於言表。
但筆鋒一轉。
——阿翁孤守江都,周遭皆心思莫測之輩。李氏迫愈發急切,大興危在旦夕。我若跟隨鷹衛去江都,李氏手中無我,則無大義……
賈平安擡眸,“這份心思。”
張文瑾重重的點頭,“難得!”
——無大義,李氏定然大軍南下,窮追阿翁。
沒有楊侑在手,李淵失去了大義的名分,就如同曹失去了漢獻帝,就變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軍閥。
軍閥如何能坐天下!
——李氏若是拿獲了我,必然欣喜若狂,隨後以我爲傀儡,觀天下。
明靜眼眶紅了。
——我無益於天下,阿翁無需掛念。我爲傀儡,阿翁便可在江都起,若是能再度君臨天下,阿翁可大赦天下……我在地底盡知。
明靜眼中有淚水落。
“他這是用自己來拖延大唐進軍的步伐。”張文瑾嘆道:“好一個楊侑!好一個楊侑!”
賈平安低頭,下面有最後一段話。
——來世再不生於帝王家,阿翁保重。
……
一車車金銀送進了宮中,太子頗爲歡喜,賈平安把書信的事兒說了。
“竟然如此嗎?”
太子仁慈,聞言不嘆息,“何苦,何苦!”
楊侑被擒獲後,李淵當隨即擁立他爲帝,功獲得了大義的名分。可楊廣再難作爲,等他一朝被殺,李淵就迫楊侑禪讓。第三年,也就是武德二年去了,時年十五歲。
“這事兒你別琢磨。”
賈平安擔心大外甥軸了和皇帝談論此事。
史書記載楊侑是病故,但誰都知曉他死的不明不白。
李淵登基,楊廣沒了,那麼還留著一個楊侑來刺眼?
“來世再不生於帝王家。”
李弘惆悵著。
“消停了。”
賈平安喝住了他,“那是前人之事,與你無關,好生理你的政。”
李弘問道:“舅舅你有事?”
大外甥越發的了。
賈平安欣的道:“是啊!事很多。”
無恥!
有人在嘀咕。
衆人忙的不可開,可賈平安卻依舊悠哉悠哉的出了大明宮。
宮門外,包東在等著。
“已經拷問出來了,王貴最疼這個私生子,起事之前王貴心知兇吉未卜,就把許多機告訴了他。”
“也也算得上是奇葩了!”賈平安覺得王貴果然是不走尋常路,大把年紀了竟然還私生子。
“王貴的祖父當年就在江都,三百鷹衛從長安往去,路上遭遇了李的大軍,三百鷹衛殺出重圍,僅存百餘。”
三百騎兵孤獨的衝進了無邊無際的大軍中,沒有後退,沒有怯弱,最終半數潰圍而出。
這等勇士可惜了。
“殘餘鷹衛回到了江都,隨後宇文化及發叛,鷹衛大多戰死,王貴的祖父卻機緣巧合救了一人,隨後問出了藏寶之事,下手滅口。”
賈平安慨的道:“王貴的祖父覺著這是個天大的造化,能讓子孫富貴。可萬萬沒想到這是個禍,葬送了自己子孫的禍害。所以許多時候你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
徐小魚好奇的問道:“那王貴的祖父爲何沒把金銀取出來?”
賈平安說道:“宇文化及弒君是在大業十四年,那時長安已在大唐的控制之下,他來了長安只能著升道坊興嘆。”
……
“那麼多金銀?”
蘇荷瞪著有杏眼,“夫君爲何不弄一箱子回來?”
衛無雙恨恨的道:“衆目睽睽之下,你是想讓夫君貪墨嗎?回頭三郎不能給你教,否則遲早是貪。”
蘇荷振振有詞的道:“夫君和三郎不同,夫君真想弄也不難,是吧夫君。”
這個彩虹屁頗爲彩,連賈平安也有些飄飄然。
難怪那些貪都把控不住自己,想想,每日你的邊人不斷送上彩虹屁,有幾人能忍得住?
有權,還得有錢,這纔是王道。
“家中不差這個。”
賈平安給衛無雙使個眼,“讓蘇荷去看看。”
蘇荷不關心家中的生意和錢財,整日活的和神仙似的。
“我不去!”
由不得你!
開始了。
賈平安坐在邊上看似神肅然,但卻在給兩個婆娘支招。
“下絆子!對,絆倒!”
“啊呀!竟然被別住了手臂!反手,對,反手抓住……我去!蘇荷你抓哪裡?無雙要怒了!”
晚些蘇荷被揪著去看了家中的倉庫,回來後,“我以後都不幹活了。”
“由不得你!”
衛無雙覺得和蘇荷的鋒太累,看似懶洋洋的傢伙,一起手來力大無窮。
“阿孃,我要錢呀!”
兜兜寫完功課了,眼的來要錢。
蘇荷問道:“你要錢作甚?”
兜兜說道:“我要和二娘子去西市逛。”
閨竟然學會逛街了?
但想到的不是老母親,而是閨。
“小小年紀逛什麼街?”
蘇荷義正辭嚴。
兜兜怒,“阿孃,你上次還說自己七八歲就跑出去逛街,被外祖抓回來打了一頓。”
哎!
閨看來功力不夠啊!
你既然要錢,就不能直腰桿,要學會迂迴,要學會甜哄人。
“賈兜兜!”
自己的糗事被兒揭穿,蘇荷不怒了,“錢沒有。”
兜兜哭唧唧,“阿耶……”
賈平安當然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和老婆唱反調,所以他說道:“要敬重你娘。”
兜兜福,“見過阿孃。”
衛無雙:“……”
賈平安:“……”
蘇荷:“???”
這是我閨?
兜兜聲道:“阿孃,我想和二娘子出門。”
蘇荷不自的點頭,“好。”
兜兜再說道:“出門不能沒錢,沒錢不氣。”
蘇荷再點頭,“好。”
錢一到手兜兜就撒歡了,滿院子就聽在咋呼。
“雲章,我要換新裳。”
“三花,我給二娘子的禮呢?趕搬出來。”
“……”
孩子大了,從剛開始對父母的依到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闖闖,這是一個必然的經歷。
“你攔不住。”賈平安說道:“把孩子錮在邊不是好事,只會讓唯唯諾諾,只會讓不敢面對外面的一切。”
人總是矛盾的,一方面知曉必須要讓孩子去見識外面的世界,一方面卻擔心孩子會到各種傷害。
所以從不知多年前開始,這塊土地上的父母從孩子出世伊始就在爲他們謀劃一切。
華夏強調孝文化,有些人覺得不可理喻:憑什麼要對父母這般孝順?我有我自己的世界和生活,大家各不相干。
可父母從孩子出世開始,就無怨無尤的在爲他們謀劃著一切,從學習到生活,從孩提時代到年,從婚姻到孫兒的養……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人是相對的,一代代父母爲了子傾力付出。從剛開始的不理解,到做了父母后的恍然大悟,由此引出了一句話。
“養兒方知父母恩。”
兜兜還小,目前只是貪玩。
但作爲長子,賈昱卻走上了另一條路。
算學中,一羣學生正在爭執。
“趙國公假道滅虢滅了奚族和契丹,引得周邊震怖,外藩使者紛紛趕來長安表忠心,可這等忠心太假,表面忠心,暗地裡卻有怨懟之心,天長日久必然會導致藩屬離心,智者不爲也!”
楊悅說道:“賈昱你也姓賈,你來說說趙國公此舉對大唐可有好?”
賈昱的本不喜這等爭執,可作爲賈家長子,他必須要學會前進,而非退避。
賈昱說道:“奚族和契丹野心,反叛歸順無常,以至於大唐需要在營州維繫一支不弱的軍隊盯著他們。這是對手還是藩屬?”
楊悅說道:“當然是藩屬。”
商亭馬上爲好友出手,“可有整日想反叛的藩屬?”
楊悅狡辯,“不是藩屬朝中爲何不派兵攻打?”
是啊!
一時間學生們議論紛紛。
程政和許彥伯低聲說道:“趙國公那次出使滅了奚族和契丹,阿翁很是高興,說趙國公有他當年的風采。”
不要臉!
許彥伯腹誹一句,說道:“奚族和契丹如今在往西南遷徙,而大唐百姓不斷往他們的地方遷徙,數十年後那裡將會固若金湯。”
這是老帥和宰相子孫擁有的眼。
程政看著站著和楊悅等人辯駁的賈昱說道:“這小子倔,有些意思。不過這等辯駁考的是眼,他定然不敵楊悅。”
此刻賈昱正在被圍攻,但卻神平靜。
“不錯。”許彥伯讚道:“至氣度不錯。”
“大唐使者到了吐火羅,隨行五十騎兵竟然被攔截了三十,只許二十騎兵護送使者前往,可見諸國因趙國公之事對大唐的警惕。”
楊悅很是信心滿滿,“藩屬離心如此,隨時都能反目仇,所以我才說趙國公滅掉奚族和契丹之事值得商榷。”
他看著賈昱微笑。
上次商亭說想要太子的字,被楊悅取笑譏諷,隨後賈昱去要來了太子的題字,商亭狂喜,楊悅不服,就去尋太子求字,被侍衛拿下詢問……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從那一次開始,楊悅就把賈昱當做是自己的對頭。
楊悅再度進攻,“我聽聞如今吐蕃和突厥在拼命拉攏那些小國,藉口就是大唐跋扈,輒滅族。這難道是好事?”
同窗們都在看著賈昱,覺得他加這個辯論就是自取其辱。
商亭給了賈昱一個眼,示意他別說話,然後自己起,想轉移衆人的注意力。
賈昱恍若未覺,“契丹和奚人可溫順?”
衆人搖頭,商亭說道:“都是小人,野心,輒反叛。”
賈昱說道:“既然如此,大唐滅了契丹和奚人可錯了?”
“藩屬會震驚。”楊悅覺得賈昱的觀點錯了,“藩屬離心大唐將是敵……”
賈昱問道:“敢問大唐威懾周邊靠的可是仁慈?”
衆人楞了一下,搖頭。
賈昱說道:“我大唐能威震當世,靠的是從立國之後的不斷征戰。這個世間皆是敵人,所謂藩屬不過是屈於大唐的兵鋒之下。大唐若是對他們心肺他們可會對大唐如此?不會。”
“吐蕃就是例子。”商亭說道:“先帝在時對吐蕃堪稱是心肺,更是讓公主遠嫁,可換來了什麼?換來了覬覦和野心。”
有同窗低聲道:“吐蕃是不地道。”
楊悅有些不高興,“那是祿東贊弄權導致的翻臉。”
這個理由不錯。
但賈昱卻問道:“大唐在乎的只是溫順或是野心,至於是誰導致的,與大唐無關。我想問……大唐滅了時常反叛的契丹和奚人,那些藩屬驚懼什麼?”
衆人一怔。
許彥伯低聲道:“有意思了。”
程政點頭,“是有些意思,這話……有趣。”
他是清河公主的兒子,祖父更是大唐名將程知節,從小耳聞目睹之下,對這等外之事的理解遠超同窗……至除去許彥伯之外再無對手。
“這個賈昱,真是有趣。”
賈昱說道:“那些和大唐友善的藩屬爲何不驚懼?”
許彥伯笑的越發的溫和,“這個小子竟然從這個地方來反駁,妙啊!”
楊悅竟然不能答。
乘勝追擊啊!
商亭興的看著賈昱。
賈昱繼續說道:“從大唐立國以來,大唐的一舉一有目共睹。大唐滅突厥,那是因爲突厥從前朝就在襲擾中原。大唐進攻遼東,那是因爲從前朝開始高麗就在窺探中原,不斷襲擾……”
他很認真的問道:“大唐可曾無故興兵?”
“沒有!”他自問自答,“大唐與人爲善,就算是最爲強大,可從未對對手之外的任何勢力發進攻。”
賈昱最後說道:“既然如此,那些藩屬震驚什麼?畏懼什麼?不過是心懷鬼胎罷了。我想問問,對付這等心懷鬼胎的藩屬,大唐可會畏懼他們的離心?”
“不會!”
“但凡敢衝著大唐齜牙,就打落他們的牙齒。”
學生們的緒很容易被挑起來,教室裡頃刻間全是意氣風發的觀點。
楊悅嘟囔著,灰溜溜的坐下。
程政笑道:“這小子真是不錯,我覺著他以後弄不好能在宦海出彩。”
許彥伯下,“你想結他?”
程政問道:“不行嗎?”
晚些辯論結束,程政到了賈昱的座位邊上,含笑道:“個朋友!”
賈昱看著他,良久……
“不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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