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暢談,終有一別。
翌日,王雅量沿來州海岸線往天津方向,回順天府。
像他這樣的巡按史,巡按、監察一地的期限約為一年,到期后必須返京差,回到京城的監察史隊伍陣列中。
朱以派和鄭海珠的車隊,則繼續往東,走了不到兩日,便順利抵達登州。
登州就是后世的煙臺。
作為現代游客的鄭海珠,對于登州的認知,乃是戚繼的老家。
而作為歷史專業穿越者的鄭海珠,更明白,這個海邊小城有極為重要的軍事地位。
隨著努爾哈赤在遼東勢如破竹的進攻,明朝廷到了天啟年間,將會設立“登來巡”,登州,將為向遼東輸送戰略資乃至運送兵力的前沿。
而提前被鄭海珠請到松江、指導盧象升一起搞火炮研發的孫元化,就是歷任登來巡中最令人唏噓的一位。
真實的歷史中,天啟末年,孫元化就在名臣孫承宗的支持下,把火炮架上寧遠城,幫助袁崇煥為明廷制造了一場“寧遠大捷”,令在薩爾滸、渾河等戰役中被努爾哈赤摁頭打的大明帝國,挽回些許面。
崇禎年間,孫元化更得重用,被任命為登來巡,用各種火炮武裝了登州沿海。
袁崇煥在皮道擅殺文龍后,是孫元化這個登來巡,力主遼將可用,而出,接納了文龍的舊將——孔有德、耿仲明等人。
然而朝廷苛待遼將,當騾子使還不給餉。
遼將行軍時,凍餒不堪,沿途還遭縉紳富豪的辱欺凌,最終,孔有德等在吳橋反叛,殺回登州,將孫元化和各種火炮一同擄走,投奔皇太極。
孫元化命在旦夕,仍試圖說服孔有德迷途知返,接朝廷二次招安。可惜朝廷中不同派系勾心斗角,重創孫元化的招計劃,孔有德等人仍是投后金軍的懷抱。
總算孔有德顧惜孫元化當初收留自己的恩,也希孫元化回到京師說明文龍的冤屈,以及皮島舊將嘩變的真相。
奈何朝堂一眾宵小之徒瘋狂地污蔑構陷,百口莫辯的孫元化,終被崇禎斬殺于北京菜市口。
鄭海珠上輩子,每每讀到這一段,都覺得肺痛。
孫元化,明明是整個事件中最為國家社稷考慮、最為勇敢而務實的人,反倒了最后那個被冤殺泄憤的人。
是以,鄭海珠對孫元化這個悲“登來巡”,印象極深。
至于眼下的這位登州知府陶朗先,其實就是將來的第一任登來巡,比孫元化早幾年經略登來,鄭海珠反而不清楚。
不過,還在兗州時,張耀芳已經介紹過陶朗先,此人聲不錯,考績拿過頭名。
前日的掖縣驛站里,朱以派吹捧鄭海珠生意做得大時,王史也曾認真提過:“鄭姑娘若造出火炮,可否贈給登州兩門,登州很不容易,今年買了許多學田,賬上沒什麼銀子了。”
鄭海珠當時,就一面滿口答應,一面在心里又將王史這句話反復琢磨了幾遍。
巡按史能說這樣的話,是好事。首先說明,王雅量有意把鄭海珠當能派活的人。其次,顯然對于知府陶朗先,王史比較認可,還給了個很有用的信息:陶知府重視教育。
“小殿下,此一回,道理上,雖應是陶知府激魯藩幫著擒賊,但將來運人,總要一直從登州進來,不得叨擾府臺之。”
馬車上,鄭海珠與朱以派說道。
朱以派也是極拎得清的,一路上又被這鄭姑娘灌輸了許多大明文的厲害手腕,并不因為自己姓了個“朱”字就無所畏懼了,遂爽快道:“放心放心,在掖縣那個小地方,為了博取王史好,本將軍都舍得花銀子,沒得到了登州正主這里,反倒摳門了。就以剿滅聞香教的名義,給個五百金夠不夠?”
鄭海珠笑道:“五百金多了,也不能以剿匪的由頭,京師恐怕有想法。三百金吧,孔子故里來人,助建書院。”
朱以派一想也是,自己一個魯藩親貴,跑到藩地之外塞錢給地方剿匪,不是打朝廷的臉麼,還是捐資助學這種理由最安全。
“行,就三百金,回頭我給陶知府說說,今后你們商社從登州出港,也給些便利。”
他剛說完,就見鄭海珠和郭氏,面有古怪。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
鄭海珠微有尷尬,郭氏替開口道:“夫君花了錢,要多聽些響聲,本沒什麼不對。但登州不是只有知府這一衙門。嘉靖爺的時候,朝廷就專設了巡海道,鄭姑娘的貨,是找巡海道里的關系,運出去的。”
朱以派這才反應過來。
岳丈是山東出的武將,所以妻子郭氏悉兵備設置。
登州知府不是山東巡,管不到登來巡海道。
他遂向鄭海珠點頭道:“你有另外的路子,自去打點即可。”
鄭海珠直言:“不瞞小殿下和夫人,我們此前的一票貨,就是這樣出登州的。那遼海之上,登州巡海道的船多,我們商戶的船更多,些銀子,我們的貨就能過去。”
朱以派如何聽不懂這就是走私,但一路上,他已經被鄭海珠灌輸了不海的弊端,已明白此乃海商無奈選擇的路子。
所以,他倒也不以為罪責,只略帶揶揄道:“我大明朝廷欠衛所水師的軍餉,最后還是你們這些商販給還上了。”
……
午未之,登州臨海的丹崖山蓬來閣上,鄭海珠與郭氏并肩而立,眺遼海。
朔風如刀,山道間的霜凍隨可見,但防波堤外旁的海面,尚未見到灰白的冰面,仍是湛藍一片。
視線若再放得廣闊些,更能見到萬頃碧波之上,點點船帆時近時遠,時時現。
“鄭姑娘,我爹爹說,宋時,這里刀魚寨,作為水寨已頗有氣象。太祖做了皇帝后,為了防倭,修建海防更為上心。當年戚保就是在此訓練水軍的。”
郭氏指著丹崖上和防波堤之間的各建筑和營房,對鄭海珠侃侃而談。
今日,朱以派去衙門會晤登州知府陶朗先,鄭海珠因著自己肚皮里的算盤,提出請朱以派先談剿滅聞香教之事,晚間府衙設宴時,自己再到場,向陶知府說一說走登遼海道運礦工的設想。
如此,白晝里,鄭海珠便陪郭氏來蓬來閣一游。
不出鄭海珠所料,將門虎的郭氏,質甚濃,倒先憑借家學淵源,為鄭海珠解說了一番水軍作戰的門道。
鄭海珠放眼一熘海防城墻,肅然道:“夫人請看,我們所立的丹崖山,的確地勢險要,但隨著將來火炮在攻防陣仗里用得越來越多,只靠丹崖山克制海上來犯水城的敵軍,肯定不行。”
郭氏是個紅妝與武裝皆的子,在閨中時,每逢父親歸家,都會和兩個哥哥一道,湊在父親跟前聆聽兵法。
但父親去西南平叛時,何曾用過火炮,郭氏對于西洋火的認知是一片空白。
于是好奇問道:“鄭姑娘,丹崖山居高臨下,箭雨齊發,登州城又有水、陸兩道城墻,皆是包磚,不行在哪里?”
鄭海珠道:“眼下早已不是宋元時候了,水上來的敵軍都有炮,用炮直接轟開水墻,進到從前戚保訓兵的水師練地,再往前轟塌陸墻,就可以拿下登州。所以,今后,這個水城應作大修,就像咱們子在絹帛上繡花一樣,繡上許多叉火力點。”
“怎麼繡?”郭氏盯著問。
鄭海珠走出亭子,彎腰撿個樹,在地上演示給郭氏看:“起碼要繡四。第一,我們站的丹崖山,峭壁之下應修建之字型的城墻,每條彎道突出的馬面墻,都是一個炮臺。第二,是那個有水閘的水城城墻上,第三,自然是陸城城墻上。而最重要的一,應在那條防波堤外,出一條龍頭似的甕城堡壘,四面都設炮臺。”
郭氏又看又想,很快也明白了。
雖然沒見過火炮如何發,但火力方向不難理解。
“鄭姑娘,如此一來,共有八個方向能發炮丸,就如魯繡的百花不地一樣,沒有死角了。”
鄭海珠莞爾笑道:“夫人比方得好,正是如此。倘使在疑兵之計里敵深,須像我們松江顧繡和韓媛繡,作好留白。這堂堂皇皇一座要塞擺在這里,留白就是找死,當然要布置得越周詳細,越好。”
郭氏心服口服:“鄭姑娘,你平時是不是也讀兵書?”
鄭海珠直言:“讀不太懂,但我有幸結識的才俊,知兵者也不,平時多聽他們講講,獲益匪淺。”
其實,鄭海珠說的這一大通,去煙臺游覽的現代人都能看到,那些炮臺,本來就是孫元化做登來巡時,學習葡萄牙人布置碉堡火力的軍事思想,在戚繼時代的登州水城基礎上改造的。
只是這萬歷末年的初冬,登州水城還不存在“叉火力”的炮臺群落,正好讓鄭海珠晃一晃為后世來人的金手指。
這種給自己樹立“知兵”人設的話,回到松江、見到孫元化之后,更會詳細說叨一番,投這些主張西學的文所好。
郭氏站起,又回到亭子里,向著幾個方向看了一圈,角忽地劃過一復雜的哂笑。
“鄭姑娘,我若是個男子多好,像我爹爹那般,一仗仗打下來,從千總到游擊,從參將到總兵,調到登州一樣的軍鎮來,問你買上一堆火炮,好好營建一番。”
郭氏的眸中,三分向往,七分惆悵。
后者過了前者,令很快陷緘默,沒有再說下去。
鄭海珠很果決地搖頭:“夫人不必悵然。我不是男子,也能跑船、經商、建學堂、造火炮。我一聲”小友”的石砫土司秦將軍,不是男子,也能領軍打仗,上陣殺敵。夫人,咱們子的路,不是老天給的,不是男子定的,是自己走出來的。”
郭氏戚然:“我已是魯藩宗室的婦人。”
鄭海珠道:“那又如何?佘太君也是一品誥命,照樣沒有被錮于后宅。夫人,連這莽莽天地,都會滄海桑田,我們將來的命途,又為何要由眼前的形限死呢?”
鄭海珠說到這里,的確有所容。
與郭氏相大半個月,鄭海珠已漸漸喜歡上這位青史未留半個字的子。
和韓希孟、姚氏一樣,這位郭氏的能力與心,也都表明,不甘做一個困于后宅的小腳媳婦,而幸運的是,的丈夫,也像顧壽潛和黃尊素一樣,愿意給相當程度的自由。
況且還出武將世家。
這樣的人才,不去助燃心底本就未滅的火苗,太可惜了!
“夫人,”鄭海珠聲靜氣地說道,“我在福建海上見過的子母銃,并不需要男子那樣的蠻力,就可以填裝發。我的屬下去濠境看過的紅夷炮,清膛、彈、點火,以及測算角度,也不是必須有蠻力,十二三歲的年可為之,我們這樣青壯的子,怎會做不了呢?秦將軍可以與夫君一道,帶出名震天下的石砫白桿槍騎兵,夫人和小殿下鸞和鳴,或許不僅訓得出騎兵,還能練出一支子火炮軍。”
郭氏轉過頭來,面上那番洋興嘆之倏地退去。
盯著鄭海珠,若有所思。
但鄭海珠并不需要在一日千里的進度,今天這個機會,點到為止就好。
一凍得有些僵的手指,告罪道:“不瞞夫人,丹崖山往東南,就是我們走貨的小港,此番貨都是上等錦緞,草民怕裝船不細致,目下想趕去瞧瞧。”
郭氏看看日頭:“那你快去,可會騎馬?”
鄭海珠知曉大明的通是“南船北馬”,所以北上前,在松江和鎮江,都學過騎馬,疾馳不行,小跑是不憷的。
況且,以今日所打的算盤,自然想問王府要一匹馬。
見鄭海珠點頭,郭氏隨即吩咐站在亭子外的侍衛長樊彬:“把赤如意給鄭姑娘,赤如意子隨和,不欺生。”
馬牽過來,鄭海珠瞅一眼馬屁,不錯,有鎮國將軍府的花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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