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轆轆,前方有一隊不良人攔路,李魚二話不說,便亮出蓋了利州都督武士彠印衿的放行令,那隊不良人趕讓路,順利放行。
一見武士彠的令諭果然有效,李魚不鬆了口氣。車沿長街行去,遠遠已見城頭燈火,城頭本來左右各懸一掛長燈,如今在中間位置卻多了一盞燈,遠遠去,一燈如豆,卻點燃了李魚的希之火,他知道,陳飛揚功了。
陳飛揚此時已經把兩個守城的小吏灌得爛配如泥,他雖把燈籠掛在了城頭,卻還是一會兒跑到碟牆向外探,一會跑回城樓中佯裝繼續吃酒。到了碟牆前時,就把袍子一,佯裝撒尿。
兩個抱著大槍在城樓門口守夜的士兵瞧他一趟趟進出,其中一個咂了咂兒,道:“這位仁兄的腎,可是虛了點兒。”
另一個士兵道:“花街柳巷,他定沒去。”
“嘿嘿嘿嘿……”兩個人笑起來。
揚鞭趕車的李魚一路注意觀察著周圍靜,已經闖過兩隊不良人警戒的大街了,遠遠的,城門在。
這時,坐在車中的吉祥按捺不住忐忑的心,道:“李魚哥哥,咱們……出得去吧?”
李魚還未答話,車底的楊千葉卻是一驚,險險手腳一鬆,從車上摔下去。
“李魚哥哥?李魚……那廝!那個殺千刀的混蛋!他在車上?”
李魚道:“你莫擔心,我籌劃,當無問題。”
潘笑道:“吉祥呀,我兒學過神仙的,他說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李魚卻笑了一聲,語氣微微一頓,變得嚴肅起來:“娘,其實,兒並不懂什麼神仙。”
車中的潘和吉祥一呆,車下的楊千葉登時也是又驚又奇,不豎起了耳朵。
李魚道:“對自己的親孃,還有吉祥你,我不想瞞,我確實不懂神仙。其實以前種種神通,都是我有了一些障眼法蒙人的。要說神仙,袁天罡袁先生纔是真正的高手!”
李魚在自己的母親和打算同牀共枕一輩子的心姑娘面前,並沒有瞞,把自己的神仙環毫不留地剝了去。他很清楚一件事,把自己捧上神壇,那就沒辦法再活得像個人,太累。
李魚約記得,前世所在單位的領導,一向端著個架子,你有事相托卻不請他宴飲,你舉杯時不向佛陀一般坐在上首的他先敬一杯,他就滿肚子不高興。
但你真若請他,真若敬他,對腳腫痛風、每天還打胰島素,高、高脂、肝化、冠心病集於一的他來說,卻又實在是一種折磨。都是份、地位與名氣所累啊。
李魚可不想在自己將要相伴一生的人面前保持一個神仙環,不僅僅是那麼端著太累。而且今後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他在自己的親人面前,也得爲了這一個謊言,隨時編造更多的謊言去避免暴。
車上,李魚把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唯獨瞞了宙的存在,只說是他用了些幻戲法誑蒙他人。車下本來還擔心自己藏於此其實已被他察覺的楊千葉暗暗冷笑:“這個小混蛋!我被他坑得好苦!咦?不對啊!如果他不懂神仙,爲何能看破我的份?”
一時間,楊千葉又滿腹狐疑起來。
武士彠那邊此時已經把荊王李元則給救醒了,李元則臉腫得像豬頭,幾乎快要辨認不出他的本來模樣,雙臂骨折,肋骨有兩三也有了裂,之所以沒斷,是何小敬留了手,怕肋骨折刺傷腑。
武府有自己的郎中,但不是什麼名醫,只能理些簡單傷病。恰好荊王這都是外傷,好治。該敷藥敷藥、敷完了藥裹上,該上夾板再上一條夾板,等一切理完了,李元則的腦袋和上纏滿了繃帶,只出眼睛和鼻孔,彷彿木乃伊。
李元則兩條胳膊都用布條兒拴掛在脖子上,打著夾板,平端在前,半躺在胡牀上,眼淚汪汪,哽咽地道:“碎了!碎了啊!”
武士彠趕關切地道:“王爺,什麼碎了啊?”
李元則憋了片刻,泣地道:“追隨我多年的……,我的心……碎了啊!王崑崙和鄭實有,已經追隨我多年……”
李元則流著淚看向王崑崙和鄭實有,王崑崙還好,首兩,還不算慘。最慘的是王崑崙,臉被蟄得面目全非,腰部以上所有骨頭寸斷,歪歪斜斜地堆在地上,彷彿一了氣的皮人。
這兩人本來是死在吉祥門外的,但此刻卻就擺在那面前,據武士彠所言,是在月亮門兒口發現的。吉祥的窗子此時正在更換,客舍的僕從下人也俱都接到了管家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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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彠恍然道:“王爺如此關心下屬,令人。還請王爺節哀順變,好好將養。你放心,下已經封鎖了大小要道,紇幹承基這個反賊,逃不遠的!”
“好……好……,這裡的一切,就都給你了!本王……本王要馬上回滴翠臺將養。”
武士彠連忙挽留:“王爺傷勢如此嚴重,不宜移,何不就在我府上歇養?”
蛋蛋碎了,做不男人了,可男人的尊嚴猶在。李元則下雖然痛苦不堪,幸好那半吊子的外科大夫沒檢查他的下,旁人還不知道,李元則自然不會在這裡讓人診治,鬧得盡人皆知,可這傷又耽擱不得。
所以李元則也不解釋原因,只是執意要走,最後到底是讓武士彠派了一隊軍卒,把廳門拆了,整張胡牀擡出去,著幾十個兵架著胡牀,擡著“木乃伊”,浩浩直奔滴翠臺。
李魚趕著大車直趨城門,陳飛揚一見立即回到城樓,推醒一個爛醉如泥的小吏,低聲笑道:“黃兄,你醉了。那小弟就先告辭了,咱們剛纔說的改日幫你尋一房小妾的事兒,我會上心的。”
那小吏晃了晃腦袋,擺手道:“去吧,去吧!這……這事兒就拜託你了……”
陳飛揚大聲笑道:“好的!好的!區區小事,何談拜託啊,黃兄你太客氣了!”
陳飛揚把手一鬆,小吏“咣”地一聲往往案上一倒,復又呼呼大睡起來。
陳飛揚手指頭上搖頭從那小吏腰間革帶上摘下的鑰匙,悠悠然地走出城樓,對那兩個守夜的小卒道:“黃城守有令,開城門!”
兩個守夜小卒詫異地道:“半夜開城門,哪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黃城守說拜託陳飛揚之語,二人是聽見了的,探頭往裡瞧了一眼,黃城守正趴在那裡呼呼大睡,副城守則仰面躺在席上,比他醉得還要厲害。
陳飛揚瞪眼道:“你懂個屁!都督府有軍務,今夜派人出城行事。黃城守早得了吩咐的,今夜吃酒也是因爲有事要做,不能歇睡。如今醉了,著我待爲開門,你們兩個囉嗦什麼?”
這時李魚也到了城下,仰起臉兒來大喝:“吾有軍務,奉命出城!快快開門!”
兩個小卒半信半疑,眼見陳飛揚先下城去了,只好跟上。到了城下一驗,果然是都督府的令諭。
這守城戍卒其實不算正式的兵,他們還兼代著稅課司的差使,收收進城稅啥的,隸屬太守府,所以憑武士彠的令諭,差遣不了他們。
畢竟宵是律法規定,城門一旦落鎖,哪有隨便開啓的。想當年大漢飛將軍李廣賦閒在家,狩獵夜歸,想城開門,守城小吏依照規矩也不肯答應,害得他在城外等了半宿。
當然,李廣記恨在心,認爲這是對他的蔑視,之後掛帥出征時,一紙兵書把那守城小吏給調至軍中聽用,等他一到,立即尋個理由宰了,泄了心頭一口惡氣這纔出徵,那是另一回事了,起碼人家不開城門是有律可循的。
但如今既有都督府的令諭,又有黃城守的“待”,兩個小卒哪裡敢違逆,也就下了門閂,開了城門。
楊千葉在車下聽說車上是李魚時,就已按捺不住,想衝上車子尋這小子晦氣。可是一聽說他是要出城,倒是正中下懷,所以便忍耐下來,搭了這順風車。
此時車上的李魚、車下的楊千葉、車中的吉祥和潘氏,俱都十分張。直到兩扇城門吱呀呀打開,他們才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遠人喊馬嘶,火把通明,太守任怨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大票人,浩浩,直奔城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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