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家一家人在西市算是混不下去了,不過唐見微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甚至在之前就為暴家尋到了另外一家打算出租的鋪子。
雖然鋪子在東市,地段上并沒有唐家鋪子這麼好,但是也算是人來人往的好地方。
“我們不需要你們裝好人!”對此暴三郎還特別,一開始并不想接唐見微的好意。
唐見微自然是無所謂:“你不想要的話正好,這鋪子我還可以再介紹給別人,反正新年伊始想要租店的人多得很,這麼好的地段一放出消息就會被搶走,你不要有得是人想要。”
暴三郎上還是不想要,但是過了幾天,唐見微聽聞他還是將那家鋪子給租了下來。
懸知道這件事之后還有些嘆:“沒想到唐見微你還好心,看上去兇悍的其實有一顆熱心腸嘛。”
唐見微道:“我是不想讓他們再繼續纏上咱們,萬一姓暴的真在咱們家門口潑狗的話,惡心的不是還是咱們嗎?趕盡殺絕這種事只會給自己添麻煩。留他一條后路便是留咱們自己一條后路,這是我做生意多年來積攢的經驗。”
聽完唐見微的話之后,懸對油然而生一敬佩。
沒想到年紀不大,懂的道理還多,可靠的。
鋪子收了回來,宋橋和長廷都很開心,問了唐見微收鋪子的過程,唐見微并沒有邀功,說是大伙齊心協力的結果。
不過懸還原了事實的經過,還說得有模有樣彩絕倫,都是包袱,跟那些說書的有一拼,聽得家人飯都顧不上吃,連連稱好。
唐見微覺得這都是一些小計謀小手段,上不了臺面,被懸繪聲繪這麼一說,家人一個勁夸,好像真特別厲害似的,讓難得有些赧,阻止懸繼續說下去: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都是一些常規手段罷了。”
看唐見微不讓自己說,臉頰上還有些緋紅,懸反而興致說得更歡。
唐見微白了一眼,過了年都十六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宋橋對長廷說:“你看阿念和阿慎倆,是不是已經有了些恩的模樣?”
和暴家一家人定好了,一個月之清房走人。
想到自己在夙縣的第一家店就要開張,唐見微可太開心了,這會兒就開始帶著紫檀籌劃和購買店鋪所需的各種件,天喜氣洋洋的。
除此之外,田莊的事唐見微也沒落下。
每晚睡之前,唐見微都要將田莊的賬本拿出來看一看,發現田里的出息一年比一年,心里有了一些計較,跟懸說:
“明日你讓仰來家里吃飯,有些事我想跟聊一聊。”
唐見微居然惦記起仰來了,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不過一向有主意,夫人說了懸便照辦。
第二日懸將葛尋晴到家里來,唐見微做了香煎豆腐、油炸小,還有一大盆的手撕招待。
葛尋晴被一大堆的食包圍,幸福得直流口水,也不客氣了,拿起箸著飯碗一頓猛吃。
唐見微是在東院招待的葛尋晴,沒有長輩在此們一邊暢聊一邊吃飯,聊著聊著,唐見微便向葛尋晴要一份東西。
“不知仰能否將這東西帶出來借我一用,只需一日便好。”
葛尋晴夾了一片沾滿了辣椒油的說:
“這倒不難,我讓我阿耶幫個忙帶出來便是,又不是什麼違反法令之事,應該沒問題。嫂子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這麼著急啊,行,那我晚上回去就跟我阿耶說,明日我直接去衙門里找他拿,拿到手就給你們送過來。”。
唐見微燦爛地笑著說:“麻煩仰了。”
葛尋晴擺擺手爽朗道:“這有什麼麻煩的?小事一樁罷了。誰讓我和長思是摯友呢?長思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別跟我客氣。”
葛尋晴說這話的確是真實,不過心里也有另外一個念頭,看著這一桌好吃好喝,心中嘆道:
長思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是每日長思的飯菜也是我的飯菜,那該什麼樣啊?
轉日唐見微在縣衙后門與葛尋晴頭,葛尋晴順利將想要的東西拿了出來。
唐見微跟懸以及幫派的兄弟們往田莊去,坐在馬車之中,唐見微翻看半晌,心中了然。
一切果然如所料!
確定此事之后,唐見微心里著一口火氣,等到了田莊上沒有直接去找管事,而是去了田里找到了佃戶,讓佃戶們先放開手頭的事,一起坐到田邊吃點東西,邊說邊聊。
唐見微帶來了好酒好,讓他們盡管吃,不用客氣。
佃戶們都沒有見過家新來的夫人,在夙縣郊外莊子里也很見到這樣的人,不知不覺就聽了的話。
唐見微帶來的脯和葡萄酒都不是什麼便宜的東西,佃戶們雖然窮,但也算識貨,知道這都是好東西,沒想到這夫人居然肯在他們上花這種錢,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都不敢真的吃。
懸讓他們別客氣,盡管吃就是了:“先嘗嘗味道,以后我和夫人會經常來往田莊,你們要是喜歡的話以后還會再帶來,我夫人做的食可是遠近聞名的好吃。”
這些佃戶過得貧苦,一年到頭下來也就過年過節的時候能吃上點葷腥,更不要說是酒樓里才能喝到的葡萄酒。
看到這些味,心里的饞蟲早就被勾了出來。懸他們是見過的,既然東家人都這麼說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客氣,立即抓了脯用力撕咬。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類脯是用腌制烘制而的干,口味重,而且口比較,不太好咀嚼,不過配酒還是很好吃的。
沒想到夫人帶來的脯居然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一咬下去便將脯撕開了,有脯的香卻沒有那麼的和柴的口,卻有咬勁兒,咸中帶著甜味,香十足,甚至還有些粘牙。
佃戶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脯,紛紛贊嘆,夫人手藝果然非凡。
唐見微笑著將幾個小酒杯擺在桌上,親自為他們倒酒:
“是吃沒有酒怎麼行?來嘗嘗這葡萄酒。這可是徐大郎賣的葡萄酒,只有九門東才能喝得著的佳釀。”
聽到“九門東”這三個字,佃戶們難以置信:
“夫人說的可是縣里那貴得讓人層皮的酒樓,九門東?”
唐見微點頭稱是。
“據說那葡萄酒可貴了,喝一杯夠咱們干一個月!這酒我們真能喝?”
唐見微心道,這徐大郎的酒可真是個活招牌,以后還得上他那兒進:“我今日帶酒來就是來款待諸位的,諸位這些年來想必十分勞苦。”
唐見微這話便是一個話頭,拋出去之后且看這些佃戶作何反應。
果然說到“十分勞苦”,佃戶們方才還有些許激的表,如今都變得沉悶不已,似乎想到了一些痛苦的過往。
唐見微見自己的話起效了,立即順著問下去:
“諸位是否有難言之?”
一開始還沒有人敢開口,唐見微又勸他們喝了幾杯酒之后,懸對他們說:
“今日我們來田莊,就是想要將田莊好好整飭一番,以后接到自己手中打理。大家若是有什麼難盡管跟我們說,我們定會為你們做主!”
烈酒下肚,佃戶們都有一些昏昏沉沉,膽子也壯了起來,平日里那些的委屈不斷往上翻涌,終于將心中苦楚全部倒了出來。
這沈管事不是人!就連他們那點點工錢都要剝削!
佃戶們越說越氣憤,說到最后手中的酒杯都差點給砸地上!
唐見微等的就是他們這番話!
有他們這話便好辦了,唐見微讓佃戶們先回屋子里歇著,待他們走了之后,便差人將管事的來問話。
田莊上的管事沈五郎,今年正好五旬,在這兒為家看田莊已經有八年。
沈五郎剛剛來田莊的時候,每年還能上個幾十兩,可最近幾年一年的比一年,宋橋也不是沒有問過他,可他每回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宋橋,不是鬧蝗災,就是風不調雨不順。
若是這一年氣候特別好的話,他也能說得上理由,那便是地不好,不能與別家田莊比較。
雖說每一年減一點,但家都不懂地里的事兒,到手的銀子也還算過得去。
最重要的便是,田莊的管家最好是要相之人,沈五郎是長廷的遠房表親,若要換人的話必定要去外面找人,說不定會有更多患,久而久之,田莊的事兒也就被擱置了下來。
如今沈五郎坐到了唐見微面前,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并沒有會做假賬的那種賊眉鼠眼的之態,問他任何和賬目相關的問題,他也說得十分坦誠。
看他誠懇的表和語調,恐怕不會有人懷疑他會弄虛作假。
唐見微觀察了他片刻之后,并沒有鋒芒畢地直接與他正面鋒,反而出了甜甜的笑意。談話之中也盡是小娘子的純真,仿佛并不是過來查賬,而是來向沈五郎學習請教的。
沈五郎被來的時候還以為有什麼大事,派了什麼厲害的角過來要為難他,沒想到居然是這兩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小娘子。
說著說著沈五郎也就放松了警惕。
唐見微問他收之時,他早就將曾經跟家家主說過的那些話翻來覆去背了個滾瓜爛,即便不看小抄也能將這八年來每一年的狀況說個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唐見微笑著跟邊的懸說,“咱們夙縣也夠倒霉的,居然每年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災害。可是沈管事,我在來的路上問了臨近的田莊,人家的收一直都很穩定,為何到了咱們家波便如此厲害?而且是逐年遞減?難道真的是我們家倒霉不?”
沈五郎并不把的話當回事,捻著胡須道:
“地里面的事你可就不懂了,這學問大得很。每家的地不一樣,種的東西也不盡相同,出息自然有所區別。”
“那敢問沈管事,到底是氣候影響比較大呢,還是土地狀況和種植品種的不同影響比較大呢?”
沈五郎呵呵地笑:“都大,都大。”
唐見微也跟著以相同節奏呵呵笑了兩聲:“以小所見,應當是管事貪沒多寡影響最大吧?”
沈五郎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聲,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微微一愣之后便重新將笑容提到了臉上:
“不知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在懷疑老夫貪了出息?哎,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們會懷疑到我的頭上。雖說老夫不過一介布,不是什麼高潔之士,但狗貪人錢財的事還是不屑做的。你們家年年銀錢吃,今年莫不是娶了京畿世家,更加吃不消,便想要從老夫上找補一些吧?”
沈五郎的話中帶刺,說話的語調也相當的從容,似乎心中已經確定自己能夠穩穩地拿眼前的小娘子。
懸聽他這話可是惡心壞了,但現在正是雙方對峙的關鍵時刻,怕唐見微聽了心里也不舒服,便在桌下暗暗拍了拍唐見微的手背。
唐見微能理解這是懸在幫安緒呢,笨拙的小手在的手背上拍了兩下之后迅速離開,唐見微心里有點兒甜,臉上也就忍不住出了笑意。
沈五郎看到的笑容,心中有些納悶。
莫非這小娘子還有什麼后手沒有出嗎?
“沈管事,你說天顯二年鬧蝗災導致收減,你還記得蝗災是幾月份發生的事嗎?”
沈五郎張口就來:“蝗災自然多發在夏秋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六月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八月底。”
沈五郎對會問這麼細節的問題也有一些不理解。
天顯二年的時候這小娘子才多大啊?怕還不會記事,現在問來又有什麼意義?
唐見微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方才沈管事說了,接下來的一年便是雪災,再過一年又是旱災,是也不是?”
沈五郎有些不耐煩地說:“小娘子重復這些話有何意義?再問一百遍我也都只能如實說來。”
“沈管事如此篤定的話再好不過。”唐見微從幫派兄弟那邊拿來了一卷書,當著沈五郎的面將其展開,扉頁上寫著幾個大字——夙縣縣志。
看到這四個字,沈五郎一直悠然自得的神終于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是……”
這便是唐見微托了葛尋晴從縣衙里借出來的件。
關于夙縣歷年氣候和大事件,全都一字一句記錄在縣志之中。
唐見微并不理會沈五郎,將縣志鋪展開來,的指尖在書卷上掠過,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天顯二年的記載。
“真是奇怪。”唐見微道,“按照沈管事所說,天顯二年那一年夏季六到八月有蝗災過境,可是為何縣志上卻沒有任何現?”
“……不可能吧。”沈五郎抬手就想要把縣志拿過來,唐見微手將他擋開:
“沈管事不用著急,咱們再看著天顯三年。天顯三年雪災沒有,不過倒是有暴雨泥石流的記載,不知道天顯三年的出息減是否跟暴雨泥石流有關?”
唐見微問得相當真誠,沈五郎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恍然道:
“小娘子這麼一說我好像有印象了。的確,天顯三年的減產應該是泥石流和大雨的關系,你看看年紀大了,記不如從前了……”
沈五郎還未說完,唐見微便冷笑一聲,一改方才的糊涂,眼波中帶著凌厲的清冷:
“沈管事,我這是誆你呢。天顯三年無災無害,沒有你說的雪災也沒有暴雨泥石流,這一年整個夙縣是個大大的收年,只有咱們家地里的出息依舊往下走!莫非咱們家的地和別人家的地有所不同?別人家能夠出糧,只有咱們家出不了?”
沈五郎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著了這個小娘子的道!
也是因為家這些年基本上沒懷疑他,他在心中已經確定了家是一家的傻子,這個從博陵來的新媳婦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上去好像裝得厲害,但是地里的事又如何能懂?
未承想,這小娘子雖然年紀不大,卻狡猾得很!
但剛才最后的問話到底是了底——對于種地之事,在裝腔作勢,本不懂!
沈五郎恢復了鎮定,淡笑道:“小娘子這話實在外行。別人家能出糧,那是因為人家田莊的地好,地與地的狀況不同,糧食的產出自然不同。家的田莊以前沒這麼點兒,因為現在的東家不擅耕種,早些年經商還虧了不本錢,便賣了幾大塊田出去,只留了這一塊鹽地自己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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