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猰貐張開盆大口,猩紅的長舌在銀翼上來去,閃著的獠牙從他的咽緩緩上移,到得頭頂正中位置,對準,刺——
“銀翼,不——”秦驚羽只覺得熱上涌,灼燒滾燙,有什麼東西要衝出口!
剎那間,原本昏迷的銀翼忽然睜眼,順勢彈起,雙指做劍,用盡全力刺向猰貐的右眼!
猰貐猝不及防,竟被他襲功,一隻圓滾滾的泛著青的眼球驟然落地,紅紅白白的不住流淌,十分可怖。
但聽得驚天地一聲怒吼,猰貐痛得滿地翻騰,鬆開秦驚羽,又將銀翼狠狠甩出,大口大口息著,剩餘的那隻眼瞪得溜圓,迸出仇恨憤怒的火焰!
銀翼無力躺在地上,脣角溢出,看著那巨朝自己步步近,輕蔑一笑,忽而看清它後勉力撐起的人影,微怔一下,張口出:“進石棺啊……”
秦驚羽搖著頭,手撐石棺慢慢站起來,正要說話,卻見猰貐已經立在銀翼上方,牛掌出,掌心驀然生出一長的黑刺來,朝著銀翼的碧眸緩緩下!
它是要報復!
銀翼面蒼白,看著那黑刺襲來的碧眸卻是暗沉如墨,一瞬不眨。
憑著他以往的功夫,本來自是全不畏懼,只是偏偏在這死城中毫使不出來,方纔被猰貐狠狠一甩,傷及臟,一口已經涌上間,被他悄悄嚥了回去,雖不至死,卻也無法彈,此時再面對這異的進攻,本無計抵。
猰貐來得越慢,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兇險步步近,卻只有束手待斃,他額上漸漸滲出汗珠,心裡直盼著那尖刺倏然而至,雖然痛苦,可比這慢慢的煎迫爽快得多。
秦驚羽也已看得明明白白,知道決非心中所生幻境,實是大難臨頭,比起銀翼來,更是無能爲力,只覺得一口氣忽順忽逆,在口跳竄,好生難。
“進去!”他沒有看,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我不——”秦驚羽眼眶發紅,脣瓣咬出來,死死瞪著眼前人對峙的一幕,腦海裡有許多帶的片段浮現出來,熱在中奔涌,心裡亦在狂喊:絕不茍且逃生,要拼命……就一起吧!
“笨蛋,走啊——”銀翼高,帶著種決然的意味,看著尖刺越來越近,等待著那劇痛的一擊。
“不!”上越來越燙,溫度越來越高,好似要裂出來,秦驚羽扣了石棺,手指幾乎要將那冰涼堅的條石碎,指下有微微的凹凸,機械低頭,但見石棺邊沿竟刻有一行灰白小字,毫不起眼。
“異甦醒,法力倍增,唯有遠古神擊殺之,令其魂飛魄散,歸於塵土……”
“唯有遠古神擊殺……”
遠古神……
瑯琊神劍!
如果瑯琊神劍在邊,就可以除掉猰貐,救得銀翼!
一時心神盪漾,渾然忘了周遭一切,只覺得心深有一道聲音一遍又一遍響起——
人劍合一……
劍而行……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四肢百骸周各的熾熱熔漿不斷上涌,終於衝出頭頂,直達蒼穹!
是了,老師說過,這神劍一旦認主,終生相護,是神劍之主,是可以駕馭神劍的,上天地,無所不能!
忽然間有一種茅塞頓開之,許多原本迷糊的道理瞬間清明,伴隨著浴火重生的痛楚,張開雙臂,昂首低吼:“啊——”
紫氣東來,天地失,一道青芒破空而來,龍鳴!
那柄被倀鬼以隔空移之法盜走的瑯琊神劍倏然出現,劍抖,錚錚作響,似要離鞘迸出!
秦驚羽手掌一翻,已經將劍抄在手中,子從未這般舒爽自如,作也從未這般流暢自然,握住那悉的劍柄,在雷牧歌那裡學過的順刺、逆擊、橫削、倒劈等等劍招,好似慢鏡頭般在腦中閃現,覺那一招一式就像是刻在心底一般。
昔日雖爲神劍之主,卻年輕氣盛,功力淺薄,僅是憑神劍之威退敵,尚不能真正駕馭神劍,而此時經歷生死大劫,忽然間看玄機,心念意,神劍便從九天之外自迴歸。
秦驚羽持劍而立,手指微,全無之前生停滯的覺,神劍便如同是上的一部分,只隨手一抖,紫忽閃,便削去了猰貐掌心的尖刺!
猰貐倏然吃痛,嘶吼一聲撇開銀翼,朝秦驚羽疾衝而來。
有神劍在手,令時間滯留的法頓破,作已經恢復正常,秦驚羽清嘯一聲,舉劍就刺。
這猰貐乃是遠古異,又蟄伏古城地下千年,吸盡天地日月之華,靈力比起蠻荒島上的雙頭怪蛇有過之無不及,秦驚羽畢竟是初始劍,這一劍刺去,竟被它一掌拍開,劍尖著背脊而過,帶出一串鮮紅的花。
猰貐先是被銀翼廢了左眼,此時又被傷了皮,大爲震驚,於是收起小覷之心,尾一甩,如同一長鞭朝秦驚羽甩過來。
啪的一聲,秦驚羽不躲不避,白瓷般的手背上被打出一道痕,神劍卻也在猰貐尾上用力一劃,一截尾斷裂落地。
猰貐怒不可赦,形如瘋魔,吼聲猶如晴天霹靂,在廳中蹦跳,秦驚羽趁勝追擊,神劍在手中運用愈發嫺,隨心所翻轉,橫刺豎劈,在猰貐上又留下不口。
如此幾番下來,猰貐傷勢漸重,只做困之鬥,秦驚羽卻是越戰越勇,終於一劍刺中猰貐心口!
猰貐重傷號,吼聲連綿,屋頂上喀喇猛響,磚瓦紛飛,椽子斷折,整座殿堂都是搖搖墜,外間更似有千軍萬馬轟隆襲來,聲勢極是驚人!
“不好,這裡要塌了!”銀翼厲聲警告。
秦驚羽不爲所,從猰貐心口拔出神劍,劍柄在手中一挽,又朝它肚腹連連刺去,最後一劍,重重刺猰貐肚臍!
龐然大頹然後仰,終於倒在泊之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猰貐一死,它製造出來的幻境也不復存在,此時穹頂消失,檣傾壁裂,除了那猰貐的以及空置的石棺之外,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不再是寬闊無人的宮殿,兩人如同置於黑暗的地底,無數碎石紛紛下墜,地山搖,猶如世界末日!
秦驚羽剛把銀翼扶起,就覺一巨力從腳下襲來,竟是站立不住,雙雙栽倒在地。
留在原地只會是與這猰貐一起覆滅,但在這不上不下之地,該往何逃生?
而頭頂哀號慘呼不斷,大團大團的灰影俯衝而至,一齊朝秦驚羽撞過來。
這些倀鬼都是歷年來被那猰貐所吃之人的魂靈變幻而來,這猰貐已死,幻境即滅,倀鬼們便真正了無棲的孤魂野鬼,如今遷怒於秦驚羽,竟要羣起攻之,爲猰貐報仇!
秦驚羽被百上千的倀鬼纏住無法前行,眼看那開的門戶被碎石填滿,額上溢出冷汗來,雖然有神劍在不致有危險,但是就算殺倀鬼,兩人也找不到出路,就只能永遠留在這黑暗世界,被石掩埋,實在得不償失。
刷刷兩劍,將頭頂上的倀鬼斬落,忽然瞥見前方開啓的石棺,直看得驀然一喜,那老人說過,石棺可避邪靈,便應當也能夠避過這災禍!
只擡眼一瞥,銀翼便已明白的心思,無需多說,一劍揮退撲上來的倀鬼,兩人牽手跳進石棺,眼疾手快拉下棺蓋,與外界隔絕開來。
這石棺並不寬大,一人仰躺倒是足夠,只是這兩人一起躺進去,卻稍顯狹窄了些。
躺在棺毫不覺窒息,四壁有微,秦驚羽定睛一看,原來這棺四角均是各鑲有一顆夜明珠,足以看清棺中景緻,而棺蓋上則刻有鏤空的紋路,是以人在棺中仍是呼吸無虞。
但聽得外間聲響織,轟隆不斷,仿若有千斤巨石墜落下來,倀鬼們遊走四周,不住哀嚎,中間夾雜著電閃雷鳴聲,竟不知發生什麼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弱,慢慢安靜下來。
劫難結束,棺外一片寂靜。
秦驚羽了,試著手去掀棺蓋,銀翼歇息片刻,恢復了些許力氣,也去手幫忙,不想忙活一陣,那棺蓋竟是紋不!
兩人急了,使出全力氣,累得汗流浹背,卻不能將那棺蓋移半分。
秦驚羽思忖一陣,又小心拔出劍來,試著用劍尖去撬,擺弄許久仍是無濟於事。
想來唯有一個可能,便是這石棺的開啓機關設在外面,沒法從裡面打開,而神劍只能對付妖魔邪靈,對這嚴咬合的石棺起不到半點作用。
“進來容易出去難……”秦驚羽累得手臂痠,只得停手嘆氣。
“別急,再想想辦法,總能出去的。”銀翼在耳邊安道。
溫暖的氣息吹拂耳廓,秦驚羽微微一呆,這才發現此時兩人並頭臥倒,口鼻相對,只分寸之遙,至於軀幹四肢,已無轉側餘地,與其說是相對側臥,不如說是相互依偎。
在心中,銀翼既是下屬,更是朋友,心中坦然,如此親的姿勢也沒當回事,定了定神,便朝他上去:“給我看看,你傷沒有?”
“沒有。”反倒是銀翼臉上一紅,嗅著那近在咫尺的幽香,不知怎的心中一陣跳,只得手來擋,卻正好被的手抓住。
手指纏,他只覺那小手,不微微發窘,要掙,似乎有不妥,側目向了一眼,見滿臉關切,實無半分他念。
“明明都嘔了,還說沒有?”秦驚羽知道他一向氣,就是了傷也不會吭聲,於是一隻手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在他肩背前不住索。
“真沒有!”棺空間有限,他想躲也躲不了,只得任那隻魔爪將自己周了個遍。
“沒有就好。”秦驚羽沒到傷口漬,回手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轉眼向他瞧去,只見他目也正轉去別,不再看,不由戲謔笑道,“沒想到你個狼小子看起來瘦的,起來手還不錯,十足!”尤其是膛和小腹,都是貨真價實啊!
銀翼哼了一聲,垂眼不理,心頭卻是微有迷,竟盼著那隻小手能再過來,繼續方纔的作。但秦驚羽話雖大膽,實際卻將兩條手臂直了,規規矩矩的放在自己子兩側,似乎惟恐到了他的。
過了半晌不見有所行,他心裡竟有些失,氣惱轉過了頭不想再去瞧。
“怎麼不說話?睡著了?”
秦驚羽低問,清幽淺淡的香氣鑽他的鼻孔,竟令得他心煩意。
完了,他也被這妖孽主子迷住了嗎?
“沒想什麼!”銀翼瞥一眼,語氣中不無嫌惡,“脂味這麼重,你到這沙漠裡來,到底是尋人還是尋歡?”
秦驚羽愣了一下,舉袖湊到自己鼻端,深吸一口氣,疑喃道:“沒有啊,除了以前上百花閣,我從來不抹香的,你這狼鼻子失靈了?”
“那你上爲何這樣香?”
“我本來就香,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有你們這些臭男人才……”秦驚羽猛然想起,雖然那老人已經講出猰貐在尋覓一男一吸食氣,但這愣頭小子絕對沒反應過來,還把自己當做男對待,不由得頓住話頭,打個哈哈乾笑道,“算了,你小子見多怪,我懶得跟你多說。”
銀翼早見識過這主子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的本事,也不爭辯,只閉上眼假寐,這一番惡鬥之後上帶傷,也很是疲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睡夢中卻聞一聲輕咦,那雙小手抓住他的雙肩,聽得訝然低喊:“銀翼,快醒醒!”
“怎麼了?”他懶懶睜眼,忽然覺得不對。
棺的溫度竟然在慢慢升高,他也就只穿了件單薄的袍子,額上口竟滲出汗來。
秦驚羽息遠不及他,抹一把臉上的薄汗,息連連:“媽的,怎麼這樣熱?!”
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又熱又燙,好似石棺外有人在生火炙烤一般。
卻不知,猰貐一死,那虛幻世界轟然倒塌,石棺外正是翻天覆地的變故,須得渡過水深火熱的艱辛過程,九死一生,才能重返人世。
而神劍,能鎮妖邪,卻不能隔絕這無水火。
如若沒有石棺保護,兩人這凡胎,早就在這場歷練中不堪承,灰飛煙滅。
沒過多久,石棺中越來越熱,連四壁都烤得滾燙,兩人上下衫均已汗溼,便如剛從水中爬起來一般。
依照銀翼原先的功力,倒是可以運功調節溫,只可惜在與猰貐搏鬥之時了傷,雖不算嚴重,十天之卻不能調息了。
“好熱,好熱……銀翼我要熱死了!”秦驚羽全火熱,香汗淋漓,氣被熱力蒸薰,聞在對方鼻中,卻增幾分之意。
銀翼悶聲不語,只聽得嘶啦幾聲,他竟將外袍從中撕開,亮出一大片來。
“你……”秦驚羽汗如雨下,連眼睫上都是水霧濛濛,瞅見他的作,吃驚得險些咬到舌頭。
銀翼瞟一眼,冷聲道:“熱就。”
“?”秦驚羽恨恨瞪著他,沒好氣道,“我經得住。”話是如此,手指不由自主扯鬆腰帶,又解開領口氣,其實最想解開的是束的布帶啊……
好在有神劍在,將那冰涼的劍鞘抱在懷中,倒是稍微減輕了熾熱之。
忍了許久,腦子都被燒得糊塗起來,終於忍不住,張口又喊:“銀翼,我好想喝水,喝冰鎮可樂……”
喚聲沙啞,竟帶著憨可人的韻味,直把銀翼得心神一,哪管在些什麼,點頭應允:“再忍忍,出去後都隨你。”
“說話算數哦……”
秦驚羽閉上眼,半晌無聲,銀翼覺察到不對,輕輕下的臉:“喂,喂?”覺那潤的小臉熾熱如炭,氣息沉重,竟是熱暈了過去。
“別睡!醒醒!別睡!”銀翼咬牙,啪啪幾下,用力打在的臉頰上。
秦驚羽吃痛,悠然醒轉:“你……打我做什麼……”
“不能睡,睜眼,再忍忍就好了!”
銀翼怕自己沒控制好力道,真打傷了,手去,秦驚羽腦子裡一團漿糊,見得他的手掌過來,以爲還要打自己,一時急,驟然後退。
嘭的一聲,後腦狠狠撞在石棺壁上,痛得眼淚迸出:“你個壞小子!”
銀翼聽得響聲真是哭笑不得:“我不是有意的,大不了出去之後,我讓你百倍打回來便是。”
秦驚羽勉力擡手,表示自己大人大量不予計較,又過了一會,忽覺一涼風襲來,熱度慢慢降下來,氣溫逐漸恢復正常。
還好,終於熬過去了。
兩人剛舒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覺越來越涼爽,周竟有了寒意。
糟糕,熾熱剛過,冰寒又至。
秦驚羽一開始還在暗地忍,到後來越發寒冷,整個人就如同掉進了冰窟窿,額頭眉眼全都泛起一層白霜,牙齒也是咬得格格作響。
雙手抱,蜷起子忍了許久,實在忍無可忍,抖著朝他出手去。
“銀翼……好冷……”
忽覺腰間一,一雙強健的手臂環過來,將攬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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