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邊樹上有隻夜梟了幾聲,跟著便又陷靜寂。
只聽得男嬉笑之聲不絕,子咯咯笑,男子則是放聲大笑,秦驚羽走近門邊,忽又聽得那殿下笑問:“你上哪一地方最最?”
子笑道:“我不知道,你問姐姐去。”
另一名子也是笑道:“殿下使壞,明明知道還問。”
那殿下笑道:“我哪裡知道,要不先讓我一……”說罷住口,不知做了什麼,惹得那兩名子聲此起彼伏。
“哎喲……殿下你好壞……”
“好殿下,你別這樣……嗯……”
“別我殿下,我好哥哥,我就聽這個……”
聽得那浴室的曖昧之聲,銀翼面紅耳赤,拉著就往外走。
“急什麼啊,洗個澡再走,我還沒看過3—p……”秦驚羽腹中飽脹,一心只想沐浴更,然後找個牀榻舒舒服服睡上一覺,此時浴室被佔,真是氣不打一來,正被銀翼拽著朝花園裡走,忽然眼尖見得門邊凳上整齊放置的,眸一閃。
雖然這殿下和銀翼長得像,但不知爲何,卻對他沒半分好,同樣是碧眸,同樣是鼻,安在銀翼臉上就顯得冷峻英,安在他臉上則是邪魅,敢說,兩人若是站在一起,絕對是一個天上雲,一個地上泥!
走得不甘不願,胳膊一,手指再一勾,那幾件紅的翠綠的淡金的絳紫的衫就到了手中,再看看地上散落的,笑了下,一腳踢去旁邊排水。
“你拿他們服做什麼?”銀翼不明所以,知道這主子還是有些潔癖,別人的再好都是不會的。
“等下就知道了,走吧,我們找地方看戲去!”
秦驚羽將服包裹一團,藏在灌木深,然後拉了銀翼去到枝葉茂的大樹下。
銀翼傷未愈不能運氣,但力還是有的,而此前經過雷牧歌的教授,蹬個牆爬個樹倒是不問題,兩人慢慢上得樹梢,在枝葉後,好整以暇看著底下景。
“殿下,你口上這個印記可真是特別……”
“別,這可是我的福印,要不然怎麼能坐上……”話聲忽頓,繼而大笑起來,“你個小妖,看我怎麼降服你……”
“啊……殿下……輕點……”
不知過得多久,那浴室中的聲響慢慢停止,又說了些許曖昧之言,就聽得嘩啦嘩啦水聲,似是那三人下池洗浴,其間又嘻哈調笑一陣,許久才又上來,啪嗒啪嗒踩在淋溼的地板上。
“殿下,你把奴家的服藏到哪裡去了?”
“是啊殿下,奴家的服也不見了,殿下你快還給我們吧!”
那殿下聞言笑道:“我好端端藏你們服做什麼?你們藏我服還反過來怪我,以爲我不知道嗎?是不是剛纔沒夠,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來,讓我再親幾下,一……”
三人嬉笑幾聲,復又停下來,在浴室中找尋著。
浴室雖寬,卻一目瞭然,也藏不下什麼東西,到都翻遍了,都沒找著半件袍,這纔有些著急,尤其是時辰已晚,這殿下連兩,不免覺倦怠,急著要穿回房,好生歇息。
“來人!”他連喚數聲,聽得外間悄無聲息,更是怒火中燒,隨意披了張布巾在腰間,大踏步走出去。
秦驚羽和銀翼正坐在樹上吹著涼風,突然間見他出來,趕屏住呼吸,好笑看著他半著站在門口張,心道若是自己會暗功夫,這時摘個小椏枝過去,把他那布巾落墜地,那才好看。
“是那個稀裡糊塗的小子把本殿下的服拿走了?!要是被本殿下知道,定不輕饒!”那殿下怒罵幾聲,沒人迴應,時當夜晚,又無多人在旁,就算給人瞧見了,他本是這莊子裡的主人,下人們也不敢說什麼,但就算再是風流好,真要他一不掛走出門來,心裡也過不了這道坎。
風吹雲散,出半截月,月照在他赤裎的上,白白,看起來可笑無比。
秦驚羽邊看邊是搖頭,這傢伙材真不咋的,大男人沒點,口,左下方還有個胎記……等等,胎記?月牙型的胎記?
心巨震,瞇起眼,回想起那西烈皇后對他的稱呼——棠兒?
蘭棠?元昭帝唯一的兒子蘭棠?
怪不得當時一想到這人是蘭薩的兒子,心裡就覺得怪怪的,記得老師說過,蘭薩侍妾無數,卻沒有一名子嗣,怎麼可能突然冒出這麼大個兒子來,還以爲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原來他的份竟是前太子蘭棠,那個被起義軍民推到陣前的年輕首領!
一切就都好解釋了,他本不是這西烈皇后所生,兩人之間的關係自然是疏離有禮,不太親近也是自然;他跟西烈皇后說他在牢獄裡,那極有可能因爲起義失敗,他作爲領袖被捕獄,然後蘭薩去看他,憑他的相貌認出他來……
按此說法,蘭薩因爲膝下無子,所以將這親生侄兒過繼到自己名下,立爲皇位繼承人也是無可厚非,不過,若他是蘭棠,那麼銀翼呢?
如若銀翼不是元昭帝的兒子,爲何會有西烈皇室獨有的碧眼眸?他口上的那個疤,到底是無意傷,還是有意掩飾?
想來想去,總覺得真相就在咫尺,中間卻隔著層薄紗,約約,模模糊糊。
那殿下又喚一陣,終於喚來隨侍送了衫,三人匆匆穿離去,等到四周靜寂無人,兩人這才溜下來,心中疑,秦驚羽也打消了洗澡的念頭,拉著銀翼沿原路返回。
心思重重,銀翼倒是不太在意,兩人白天躲在那廢棄柴房裡,晚上就出來點東西吃,又過幾日,銀翼的傷逐漸痊癒,功夫也恢復了*。
在此期間,那蘭棠來探過兩次,秦驚羽曾仔細聽過他與那西烈皇后的對話,無非就是請安行禮,關心問候之類,那西烈皇后說話溫婉和氣,蘭棠也是畢恭畢敬,本無法與那晚那風流好男子聯繫在一起,而且說的都是些生活瑣事,對於皇室朝堂幾乎不提。
只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靜之時,總能聽見那西烈皇后幽幽的喟嘆聲。
這日蘭棠又來請安,侍倒茶的時候不小心撒了幾滴在他手背上,想是有些燙,他一個掌就甩過去,口中罵著:“倒個茶都不會!滾下去!”
侍含著眼淚委屈退下,那西烈皇后了另一名侍打來清水冷敷,又聲問道:“聽說你這兩日脾氣不太好,是出了什麼事嗎?”
蘭棠憋悶道:“沒什麼,就是這地方又小又偏僻,比起格魯皇宮差得多了,母后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西烈皇后笑了笑道:“期限未滿,我是不會回去的。”頓了下,又問道,“怎麼,過不慣,想回去了?”
蘭棠嘆道:“過倒是過得慣,但孩兒想念父皇了……”
西烈皇后淡淡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再住一陣。”
蘭棠急道:“孩兒奉父皇之命在此陪伴母后,怎放心把母后一人留下,這山野地方,又冷清又簡陋,還不安全,母后都不知道,前幾天還來了盜賊……”
“盜賊?”西烈皇后聲音一,打斷他道,“什麼樣的盜賊?”
蘭棠只當是害怕,不迭安道:“母后莫要擔心,就只是一般宵小,深夜翻牆進來也沒到什麼,就被嚇跑了。”
西烈皇后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才道:“想必是附近山民黑燈瞎火錯了地方,既然沒損失,也就息事寧人,不必追究了。”
蘭棠連連稱是,話題又轉了開去。
秦驚羽聽得暗自心驚,這西烈皇后還真是頗有城府,這樣都沒把自己兩人闖進之事說出來,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待聽得人聲漸去,轉頭對銀翼道:“這裡不必再呆了,等下天黑去找點吃的用的,我們連夜就走。”
銀翼傷勢已愈,老早就想離開,也就等一句話:“回大夏嗎?”
“暫時不回大夏。”秦驚羽沉了下,既然已經來了西烈,天時地利,不把事了結是不會離開,天京那邊就只有先找人送信回去報個平安了。擡起頭,眼窗外的晚霞,眸閃道,“我們去格魯。”
去格魯,沿途打聽失蹤弟兄的消息,然後直皇城,找到那位被囚的先帝皇后,繼續追查銀翼的世!
等到夜幕降臨,兩人照舊是去廚房拿了些乾糧帶在上,又到一間寢室翻出些碎銀作盤纏,跳出院牆朝東而行。
此去一路之上,但見焦土殘垣,野墳累累,盡是燒殺劫掠的蹟,兩人看得心驚跳,找人一問,才知道幾月前曾有暴民佔山爲王,被西烈朝廷派軍剿滅,所有的人不論男老都是就地正法,前前後後死數千人。
兩人唏噓一陣,又繼續前行,到了格魯,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秦驚羽拉著銀翼進了間客店,商議混進皇宮的事。
當晚就在客店歇下,等到夜深人靜,由銀翼出門在城中尋幾家大戶,大件貴重事一律不要,只盜些金銀,次日上街買了各種各樣的冠飾,沐浴更後往上一換,立時改頭換面,鮮華貴許多。
秦驚羽仍做主子打扮,銀翼則是扮作邊的隨侍,格魯是西烈都城,城中王公貴族衆多,怕他那雙碧眸惹來禍事,特意找來把剪子,把他的額發剪短打碎,留出幾綹垂下,再告誡他時時保持低眉順目的姿態,才勉強遮擋住。
下樓時正好遇到幾名大夏商旅退房回返,秦驚羽心頭一,上前攀談,沒一會就稱兄道弟打得火熱,臨別時拔下頭上那枚玳瑁髮釵遞過去,懇請帶話給雷牧歌,只說自己人在格魯,一切安好。
找到人送信,沒了後顧之憂,心變得大好,兩人在格魯城的大街小巷悠閒逛著,慢慢清地形,有目的向皇城方位靠攏,眼見宮外守衛嚴,於是打定主意,晚上夜探,等先找到那先帝的皇后所居位置,再做打算。
走在回客店的路上,忽聽得路旁一家酒館人聲鼎沸,有人高聲喝道:“我西烈本國務,那南越國憑什麼手干預?你們說說,暴結束還賴著不走,這是何道理?!”
那人想是站在高臺上振臂而呼,聲音傳出去老遠,底下之人不時有附和聲響起,皆是議論紛紛。
“是啊,擺明了是欺負我們!”
“不就是些流寇土匪麼,難道我們西烈自己的軍隊鎮不了,非要他南越出兵?”
“依我看,那位蕭皇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聽得蕭皇子三個字,秦驚羽心頭一驚,蕭冥人在格魯?
趕拉了拉隊伍末尾一人,討好笑問:“這位大哥,我們是路過的,請問他們是在講什麼?”
那人瞟兩眼,哼道:“還能有什麼,當然是年前南越出兵協助剿匪一事!”
秦驚羽故作不解道:“幫我們打土匪,很好啊,你們在生什麼氣?”
那人上下打量,冷笑道:“你是真傻還是怎麼的,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剿匪老早就結束了,新皇登基也好些日子了,那南越軍隊就是賴著不走,整日吃喝拉撒不說,還時不時擾民生,當我們西烈是什麼了?”
秦驚羽心頭一沉,當日藉口巡邊犒賞,實際目的卻是就近打探西烈局勢,隨時調整策略,作出反應,沒想到因爲自己的意外失蹤,大夏無暇手,其他幾國又按兵不,反而是南越膽大分得一杯羹!
也不知那蕭冥與蘭薩達了何種協議,竟能允許南越軍隊深地都城!
還有,要是蕭冥人在皇宮,那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了!
正想著,忽聽得馬蹄聲聲,有西烈兵洶涌而至,一下子將這酒館包圍起來。
銀翼見狀,趕拉轉到街邊牆角。沒過一會,就見一名中年人被五花大綁押著出來,邊走邊還高聲喊:“你們憑什麼抓人?憑什麼抓人?”聽聲音儼然就是方纔在臺上那人。
衛士中有人冷笑道:“憑什麼,憑你在大庭廣衆之下妖言衆,禍社稷!”說罷推搡一把,將那人押著隨車馬走遠。
等到兵散去,酒館前衆人搖頭嘆息,也自行散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又繼續往回走,前方街角琴聲嫋嫋,一名瞎眼老人拉著胡琴,沙啞唱著地方小曲,路人偶有過去,往破碗中丟下一兩個小錢。
走過他邊,秦驚羽瞥見他破爛的衫,心生憐憫,從腰間掏出個小銀元寶,想想不妥,徑直走近過去,將錢塞進那雙枯瘦的大手中。
“謝謝好人!謝謝!”老人索著將錢收好,琴桿拉幾下,悽愴又唱。
這回秦驚羽聽清楚了,他唱的是:“魚目混珠,認賊作父,妻離子散家破亡……”西烈口音甚重,不知是哪一齣的曲目。
兩人回到客店休息了下,待得初更時分,即換上夜行裝,順著白天認下的路來到宮牆之外,見宮門外有衛士鎮守,悄步繞到一株大樹後躲避,待衛士不注意,銀翼帶輕輕躍宮牆。
眼見殿閣,道路迂迴,卻不知蘭薩居於何,至於那位先帝皇后,更是渺無蹤跡,一時大費躊躇,只得靠著高牆暗慢慢走著,心想只有抓到一名衛士或是太監來問。
兩人放輕腳步,走了小半個時辰,不見毫端倪,秦驚羽按下心中急躁,尋思這西烈皇宮佔地寬廣,皇帝寢宮好找,但那囚人之所卻不好尋,務須沉住了氣,今晚不,明晚再來,縱然須花十天半月甚至更長時日,也是沒有辦法。
這麼一想,腳步更加謹慎,繞過一條迴廊,忽見花叢中燈閃,兩人對一眼,忙在假山之後,過不多時,只見四名太監模樣的人提了宮燈,引著一人過來,後面還跟著數名黑侍衛。
“好了,送到此即可,餘下的路我都記得,爾等回去覆命吧。”那人走上一座石橋,站定開口,因爲背對著,一時也看不清面容,只是單聽聲音便是溫潤清朗,那相貌再怎麼也差不到哪裡去。
“是,小人告退。”那四人恭敬行了禮,原路退下。
黑人見狀上前,低聲道:“殿下,夜深重,你的……”
“沒事,我站一會就回房去。”他擺擺手,姿勢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此時月融融,涼風習習,那人站在橋上,衫被風吹得鼓盪,有種蕭寒之意,那背影竟是如斯悉,就像是……夢中見過的那個人!
夜風中,只見他對月仰,悠悠嘆息——
“我都等了這樣久……爲何……你還不來……”
——
(終於見面了,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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