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羽張了張，忍住那一聲驚呼，銀翼刀法不如蘭薩，此時被其搶到進攻先機，已經慢了一步，更不能令他分心，在這場生死決鬥中作出錯誤判斷和決定！

蘭薩一刀劈來，但見銀翼形一矮，早已打定了退開的主意，在刀閃的那一剎，已向外掠了出去，但是蘭薩的那一刀勢頭強勁，仍然使他袖被刀鋒割裂。

銀翼甫一後退，就覺蘭薩立即跳躍著了過來，來勢之快，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而其刀法不留餘地，凌厲之極，實是平生僅見！

殺氣，鋪天蓋地，寒森森的刀，在周圍不斷地閃耀呼嘯，攜帶著萬鈞雷霆之怒，無數道閃電襲擊而來！

不愧是西烈第一快刀王！

秦驚羽眉頭鎖，以超常的眼力，勉強能看出蘭薩一招快過一招的作，其間沒有任何轉折停頓，幾無破綻，剛猛有力，準狠厲！

天邊越來越亮，圍觀之人屏住呼吸，四周一片靜寂，只聽得呼呼刀聲。

銀翼揮刀相格，看得出，他正連連後退，盡其所能地躲避著，跳躍，閃，側，翻滾，儘管作還是那般輕鬆自如，但眼尖看見，他的上，已不知不覺多出了許多道痕，那一墨袍，已經破碎不堪，隨風飄飛。

饒是武功低微，也看出他被蘭薩遏制得全力防守，毫沒有進攻的機會。

刀刃相撞，火花飛濺，眼見幾百招過去，局勢不見好轉。

秦驚羽越看越是跺腳，要不是狼小子太耿直迂腐，就算颶風騎爲西烈子民要遵照當地風俗規矩，但還有那麼多暗夜門煞部英，大家一擁而上，生擒蘭薩並非難事！

現在倒好，他一句話退後百步不可相幫，衆人就只能原地不，眼睜睜看著他傷流，一步步被到絕境！

等等，不可相幫……

想起之前蘭薩頻頻側頭相的景，腦海中一念閃過，指著對面小屋，面驚愕，口而出：“樂皇后，你怎麼出來了——”

蘭薩微怔了下，作稍稍一滯，不由自主往那邊瞟去一眼。

就在他停頓的那一秒，銀翼刀鋒一轉，驟然反攻！

彎刀和鋼刀的相擊，發出驚心魄的鏘然之聲，旁觀衆人的氣息屏得愈發張，秦驚羽看著看著，眉頭漸漸舒展，旁人不察，卻聽得真切，刀聲中夾雜著一種細微的奇怪的聲響，那是……蘭薩的息聲！

蘭薩是銀翼的親叔叔，銀翼正值青春年，力充沛，蘭薩卻已經年過四旬，能顯然不能與年輕人相比，在聽得秦驚羽那一聲驚呼之後，面煩躁，漸漸失去了之前的優勢，在急於取勝的形下，開始犯錯誤了。

刷的一下，銀翼舉刀橫揮，削向蘭薩腰際，蘭薩子陡地一矮，幾乎著地面，銀翼那一刀，在蘭薩的頭頂了過去，如若他不是急於取勝的話，在避開了這一刀之後，應該迅速後退，判明況之後再作進攻的，但蘭薩卻纔將避過，形還沒恢復，手中的彎刀便突然向銀翼疾刺過來！

秦驚羽看得眼眸大睜，不得不承認這是彩絕倫，大膽之極的一刀，如果銀翼稍有鬆懈，或者是武功不濟，這一招便是險中出奇，奠定勝局，但這二者銀翼都不是！

看得出，他等這個機會，也已等了許久了！

就在蘭薩一刀由下而上，向他刺來之際，他陡地向上躍起，自蘭薩的頭上躍過，落在蘭薩背後。

之前蘭薩與銀翼手一刀勝出，又見對方是後生小輩，自然而然生出輕敵之心，卻萬萬想不到銀翼乃是在北涼山林長大，自小與狼爲伍，形輕靈迅捷之極，絕不在自己之下。

蘭薩方纔因秦驚羽那一聲驚呼心神擾，又與銀翼纏鬥良久力不支，便想在這關鍵一刀上結束爭鬥，是以這一刀力道用得極大，幾乎是用盡全力，而當銀翼躍起之後，他一刀刺空，一時收勢不住，背後破綻出，門戶大開！

銀翼早料到有此形發生，一躍到了他的背後，手肘一，刀鋒已經劃在蘭薩的背心之上！

蘭薩形暴漲，卻沒能完全避過，皮開綻，子又向前出跌了一步。但是他不愧是西烈第一流的刀手，在傷踉蹌向前跌出之際，竟然疾轉過來，反手又向銀翼發出了一刀！

銀翼一招得手即是刀鋒迴轉，接連又揮出第二刀，只聽得砰然一聲巨響，兩刀猛烈撞在一起，蘭薩握刀在手，刀尖抵住銀翼咽，而銀翼的刀則是斷爲兩截！

蘭薩手裡乃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彎刀，使起來人刀合一，得心應手；而銀翼手裡只是柄普通鋼刀，臨時起意從暗夜門人手裡借來，勉強一用，哪經得起這高手力對撞！

蘭薩放聲狂笑：“哈哈哈，朕這把刀乃是千年玄鐵鋼所鑄，跟朕三十年，從無敗績——”說著忽然發力，彎刀向下一，銀翼頸上立時鮮迸出。

該死，眼見勝利在，卻功虧一簣，敗在兵上！

秦驚羽咬牙，一心豁出去了，管他什麼規矩不規矩，面子不面子的，皇位之爭啊天下人恥笑啊那都是浮雲，眼下救得銀翼的命纔是最要的！

“蘭薩你看，那邊屋子誰出來了？”隨手一指，邊數名暗夜門人手握兵，蓄勢待發，就要衝進戰局！

蘭薩背對小屋，並不擡眼：“騙人的把戲，用過一次就行，難道你還想用第二次？”

秦驚羽心中大急，忽聽得哐噹一聲，屋門被人大力推開，樂皇后扶著門框，臉上蒼白如雪，嘶聲道：“住手——”劇咳幾聲，哇的吐出一口來！

蘭薩聞聲大驚，也顧不得與銀翼的對決，彎刀一收，掉頭就朝奔去：“紫煙！你怎麼出來了？”

銀翼遲疑一下，也跟著施展輕功奔過去。

蘭薩奔到門前，一把抱住樂皇后，自責道：“都是朕不好，朕不該點你睡，但你怎麼能衝開……”

“你難道忘了，當年是你教我這法子——”樂皇后茫然擡眸，喃喃道，“你們說的話，我在屋裡都聽到了……可是真的？陛下當真是你害死的？”

“紫煙，你聽我說！”

蘭薩扶住，要申辯，面前黑影一閃，卻是銀翼衝過來，厲聲喝道：“你放開！放開我娘！”手中卻還握住那柄斷了半截的鋼刀。

“孩兒，我的孩兒……”樂皇后已確認他的份，聽得他口中喚娘，心頭狂喜，再看清他頸上一抹痕，又是大慟，泣不聲，“好孩兒，都怪娘不好，娘對不起你！”忽然搶過銀翼的刀來，朝蘭薩直刺過去。

衆人只見三人糾纏不清，忽而白一閃，鮮四濺，不由呆住。

樂皇后這一刀正是悲憤難當，使出了全力氣，蘭薩注意力全在如何安的緒，卻不想忽然揮刀相向，猝不及防，全無戒備，竟被一把斷刀捅進了心窩！

“紫煙……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狠心……”蘭薩指著慢慢倒地，心口還著那柄斷刀，他先前被銀翼一刀砍在背上，此時又命中要害，全憑著一口息撐住，搐幾下，倒還沒立時斷氣。

樂皇后手指抖，緩走兩步，站在他面前，恨聲道：“我狠心麼？你設計害死陛下，又害得我與我孩兒骨分離二十年，還騙我貞節不保……我……我恨不得……”臉青紫，一口氣沒過來，銀翼趕過來扶住，哽咽道，“娘，孩兒沒事，你別說了……”

“不，我要說——”樂皇后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蹲在蘭薩前道，“當日若不是我救你，你也許早溺死在那溪水之中，那時你就說過欠我一條命，今日就當是償還給我……”

蘭薩面白如紙，眼神迷濛，興許是回憶起陳年舊事，微微點頭：“是，我不怪你，這輩子欠你良多，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就都拿去罷！”他用良苦，千方百計害死皇兄，登上皇位，終於如願以償娶得心上人，但心中始終未忘故夫，二十年來的只覺得像是一場空，此時大勢已去，便再無生。

樂皇后木然點頭，忽地手，握住那刀柄用力往下一按，蘭薩張大，立時氣絕亡。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在場之人均是驚愕不，樂皇后倒在地，息一陣，忽然轉頭過去，朝著秦驚羽招手道：“小羽，你過來。”

“是。”秦驚羽著頭皮疾步過去，低喚，“娘娘羸弱，還是儘快隨我們回宮吧。”

樂皇后搖了搖頭，看看，又看看銀翼，眼中淚閃，一手摟著他的肩，一手著他的面頰哭道：“我的親生孩兒，都是娘造的孽，娘讓你苦了！告訴娘，你痛不痛？怨不怨？”

銀翼不再避讓，任由抱住自己，他自無父無母，與狼羣一道生活，此時突然領略到了生平從未有過的慈母之，眼淚涔涔而下，低道：“娘，我不痛，也不怨，我心裡很快活！”

但見二人相擁而泣，又悲又喜，衆人無不爲之鼻酸。

樂皇后含淚道：“孩子，你今年二十二歲，這二十年來，娘白天也想你，黑夜也念你，要不是想著你可能還活在人世，盼著有生之年能與你見面，娘早就追隨你父皇去了……現在看到你長大人，還這般有出息，繼承大統，擔當重任，娘真是好歡喜……好歡喜……”

秦驚羽見神恍惚，脣邊尚有一漬，忙給銀翼遞個眼，安道：“好了娘娘，大局已定，百廢待興，宮裡還有很多事務急需銀翼理，我們一起回去罷！”

“不，我不走。”樂皇后淡淡說著，指著那灰白小屋道，紅著眼眶輕聲道，“孩兒你知道嗎，當年我一人住在這裡，清靜自在，沒想到在山下遇到你父皇，彼此有了，他排除衆議接我進宮，還在這外圍修建一座行宮，他是那般尊貴高潔之人，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至於蘭薩，我救他只是出於惻之心，連他樣貌都沒記清楚，早知今日，我真寧願自己那一日沒有出門去溪邊洗，若是不曾救他，也不會害我夫郎孩兒遭他毒手……我真是……悔不當初……”

“娘，都過去了。”銀翼低嘆。

樂皇后面一整，看向秦驚羽道：“昨日在皇陵蘭薩點了我的睡，我約聽得你們說先帝手諭，給我看看。”

秦驚羽乾笑兩聲道：“那是我瞎編來騙蘭薩的，娘娘不必在意……”

“給我看看。”樂皇后聲調不高，卻有種莫名的威嚴，“我想再看看先帝的筆跡……”

秦驚羽不甚願將布軸掏出來遞過去，樂皇后抖著手指接過，慢慢展開，目掠過上面的字跡，並不驚疑，只怔怔流淚，半晌纔對銀翼道：“你父皇還有一本小冊子，隨攜帶，用於記事，連我都揹著不給看……你找到沒有？”

秦驚羽想到那冊子容，直覺搖頭：“沒有——”

手去扯銀翼的手臂，卻是晚了一步，聽得他口道：“找到了。”

見兩人都盯著自己，無奈之下只得將那冊子出來，放在銀翼手上。

樂皇后接過銀翼奉上來的冊子，急急打開，翻過幾頁，見得其中字跡，不由一陣苦笑，低喃道：“他竟誤會我與蘭薩有染……還想將我與孩兒託付給蘭薩，自己慷慨赴死……哈哈哈……陛下，你寧死都不願相信我麼？陛下！”一聲悲呼，驀然又噴出一口來，染紅了半頁書冊！

“娘！”銀翼吼道。

秦驚羽眼尖見得那鮮紅中著墨，不由低：“銀翼，中毒了！這該死的蘭薩！”

樂皇后虛弱擺手，朝兩人慘然一笑：“不是他，是我自己……”見銀翼手指並起，連點自己口幾大，輕吐一口氣，又搖頭道，“沒用的，這是見封的劇毒，我藏在邊已經二十年了，連蘭薩都不知道，若不是他一直說我的孩兒可能還活著，我早就吞了去陪你父皇了……我委殺夫仇人，晚節不保，無茍活，只盼著去到黃泉地下，你父皇能原諒我……”

“娘，你怎麼這樣傻，怎麼忍心留下我一個人……”銀翼悲憤難抑，抱著淚流不止。

秦驚羽看傻了眼，之前見脣角有，還以爲是衝開道損的原因，不料竟是服下劇毒！想不到銀翼這孃親看似弱，竟會如此固執堅決，更想不到對那已故的元昭帝竟如此深不悔！

“好孩子，別哭，有小羽陪著你，娘也放心，娘捨不得你，但更捨不得你父皇，娘就要去陪他了……就要去陪他了……”樂皇后了口氣，又道，“好孩子，你答應娘，好好守住你父皇的江山大業，跟他一樣……做個好皇帝……”

“是，娘，我答應你！”銀翼不迭點頭。

聽得這話，樂皇后緩緩閉眼，淚水從眼角墜落，臉詳和微笑。

“不，娘你別睡，我這就帶你回宮醫治！”銀翼站起來，抱著樂皇后就往外奔，後人等紛紛後退，讓出一條通道來。

銀翼心力瘁，奔出幾步，突然一個踉蹌朝下栽去，秦驚羽趕扶住他，無意到樂皇后的子，但覺上越來越冷，大吃一驚，手探鼻息，卻已氣絕而死，變道：“銀翼，你娘已經過世了！”

銀翼軀一震，忙將樂皇后放下來，手掌抵在背上，一力注進去：“娘，娘，你等著，我來救你……”

秦驚羽過來相助，又檢查一陣，但見樂皇后心停氣絕，已無法可救，悲聲嘆道：“銀翼你節哀，你娘已經去了，救不回來了。”

聽得這話，後衆人一片唏噓嘆息，銀翼卻不死心，運了好半晌真氣，但見樂皇后神態安詳，軀漸冷，卻哪裡有半點靜？不由悲從中來，忍不住抱著的默然流淚。

這二十多年來，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養父也是早死，從未領略過半分天倫之樂，來了格魯纔剛確定份，但沒過幾日，生母竟是殉夫盡義，毅然自絕在他面前，再是冷漠孤寂的，也是心中悲痛，不能自已。

低頭見得懷中樂皇后溫婉慈祥的容，再看到地上那本斑斑跡的書冊，待看清上面的字句，不覺冷聲自嘲道：“呵呵，原來早有預言，我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

秦驚羽聽得一陣心疼，按上他的肩道：“胡說什麼，你還有我呢，我答應了你娘，一定好好照顧你！”

銀翼口一暖，口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

秦驚羽正點頭，忽然聽得一風聲，有人冷聲譏嘲道：“數月不見，又勾搭上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