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低沉的男子嗓音，拉回恍惚夢的心緒，也令打消驚掙扎的念頭，擡眸看著眼前之人：“牧歌，你怎麼……”

雷牧歌帶著走兩步，以石爲障，擋住外間衆人的視線。

“羽兒，我想單獨跟你說說話。”

秦驚羽一聲輕笑：“有話隨時都可以說，非要躲起來做什麼？”斜睨他一眼，低道，“說吧。”

雷牧歌盯著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心裡……可是在怪我？”

秦驚羽笑容頓了下：“我不明白。”

“你明白，你都明白，這一路上你不跟一舟說話，也不跟我說話，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們不該暗中做手腳，不該讓他摔下去，不該見死不救，是不是？”雷牧歌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眼神卻還是那麼明亮，堅定，是的，他沒有錯。

“摔都摔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我還能罰你瞞不報，擅自做主？”兵不厭詐，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就隨手丟棄，這也是平日事的信條，只是沒事先通知一聲而已。

雷牧歌怔怔看著，忽然一聲長嘆：“你對他，還是了心麼？”

秦驚羽蹙眉：“你胡說什麼，我怎會……”

“你自己不察，我卻在旁看得清楚。”淺淺一句，道出他糾結如藤的心思，看著那個人，眼漸漸平和，已經沒了最初的厭惡，甚至還有期冀，所以，他默許了李一舟的小作，以此，永絕後患。

秦驚羽沒說話，知道他是爲自己好，但不知爲何，心中升起一微微的悶。

想到那溫無害的眼神，想到一襲白飄飄若仙的姿容，想到那朵綠雪清玉般的雪蓮花……那個人，從認識到現在，好像也沒對使壞過，以後，也更沒有機會了。

天漸暗，有淡淡的芒從雲層裡出來，很難得的，在雪域高原，有這樣和的月。

輕吐一口氣，平靜下令：“都累了，大家就此駐紮歇息，明日天亮再行路。”

雷牧歌卻是沒，墨黑的眼眸如同沉到了潭底，在泛起的波紋中盪漾著縷縷的銀，別過臉去，盯著那泛黃的池水，似問，又似問自己：“你可知道，四歲的孩子，能有多記憶？”

秦驚羽不防他突如其來發問，呆了呆，聽得他自己接下去：“我四歲那年，隨母親進宮，第一次在明華宮見到你，心頭是從未有過的歡喜，我抱著你不鬆手，臨走時竟想帶你回府，想從早到晚都看著你，當時穆妃娘娘笑說一句，既然喜歡，就好生用功，長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站在金鑾殿，向陛下開口討做媳婦兒吧。”

他著口心房的位置，悠悠開口：“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一直在努力，讀書識字，習武練，六歲拜在老師門下，七歲隨父駐守京師，我告訴自己，我要做天京年人中的第一，要配得上舉世無雙的雪公主，天文地理四書五經奇門八卦行軍打仗策略陣法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什麼都學，什麼都會，別人都說我是天才年，是英武戰神，我吃的苦，流的汗，淌的淚，滴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盼著自己前進，著自己前進，捧著自己的心，朝著這樣的夢想前進，以爲自己有足夠多的時間，足夠強的毅力，期終有一日，能走上高來牽你的手，明正娶，房花燭。這麼多年，我一步一步，那麼辛苦地朝你走去，向你靠近，每一次明明都快到你邊，過後，卻總是離得更遠。”他緩緩轉首，面對著，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決與熱忱，問，“將門出，家規嚴厲，小時候潛心學習，長大後軍營磨礪，便沒有更多的時間與力去做其他，自然也就沒有他那般的閒暇野趣，更沒有他那般的浪漫多。”

周圍靜默下來，背後，遠遠的，有撲騰的水聲，歡聲笑語傳來，聽在耳中，恍若未聞，眼裡只有面前俊朗英偉的影，看似神采飛揚實則刻苦忍的笑臉，以及那份完全剝開無有掩飾的心意。

眼眶中有熱浪翻涌，吸了吸鼻子，笑道：“你這傻子，幹嘛說這些，扮可憐麼……”

他的姿勢沒有變，只是臉龐俯低下來，垂眸相凝：“我的夢想，我的心，一直都在這裡，從無改變，那麼，你呢？”

“我……”想說，的夢想，其實沒那麼高，不過是做最簡單的人，過最簡單的生活，然而面對這一腔深，哪裡說得出，只得含糊一聲，順勢讓自己的腦袋靠在他的寬肩。

行勝於言語，這便是拋開嫌隙，和好如初。

白雪皚皚，碧草青青。

此時無聲勝有聲。

偏偏他側頭，嗅了嗅的髮髻，輕咳一聲，善意提醒：“羽兒，你好些天沒洗澡了，頭髮都有味了。”

咚的一聲，水花濺起，聞名天下的年將軍猝不及防，被他家殿下毫不留地，一腳踢進溫泉池中！

“殿下，將軍，出了什麼事？”有人在外間詢問。

雷牧歌從水底鑽出來，拂下臉上的水珠，朗聲大笑：“沒事，殿下恤本將軍勞累辛苦，特賜香湯沐浴！”

外間人笑了笑，不疑有他，也下池洗浴去了。

有這天降之泉洗去周疲勞，自然快活似神仙，只不過那兩名兵士的說笑聲中，夾雜著一聲輕哼，憤憤不平。

“李副將不洗溫泉麼？”有人低問。

“不。”某人邦邦回答一句，忽然拔高聲音道，“天化日之下，赤裎相對，何統？你們可記住自己份了！”

兩名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這在軍營澡堂子做慣的事，怎麼就不合份了？

雷牧歌聽得撲哧一笑，忽然朝出手來：“來，我們坐實了這個罪名，氣死他！”

秦驚羽一掌拍開他的手，環顧四周，忽見他所在的池子造型有些特別，一方巨石將池水斷爲兩截，倒是一段天然屏風，不由輕笑：“對，氣死他！”

雷牧歌順著的目看去，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沒我的指令，他們不敢進來的，你想洗就洗吧，我在旁守著，一萬個放心！”

秦驚羽撇了撇，就是有他在，纔不放心呢。

不過，自從過了北涼邊境，就一直沒洗過澡，實在有些難了，眼見這暖暖的泉水，心得跟貓抓似的，本就不是矜持之人，也做不來那些做作的言行，點點頭，二話不說，繞著池子往更深走去。

泉眼汩汩往外冒著熱流，裡邊的那方池水要小些，卻足夠容納浸泡在。

秦驚羽三下五除二，如手腳麻利的廚婦削蔥剝蒜般，將外袍中長盡數去，上就穿個經自己改良的背心，下面是條寬大的短，在池邊試了溫度，慢慢下水去。

好舒服！

冰寒僵的子經熱水一泡，慢慢舒展，只覺得一暖流從心脾經由各管，朝四肢百骸流，爽快通泰，索連裹的布條都解下來，與之前的一道，搭在池邊一方平整的巨石上，再泡一會，按捺不住低低一嘆，無力。

因爲地熱的關係，別說是這泉水溫熱，就連池邊的巖石都是熱乎乎的，搭在上面，吱吱冒著熱氣，簡直就是個快速晾乾機。

而另一邊，雷牧歌在自己的水域靜坐不，沉靜的眼眸直直盯著某一個方向，忽而一閃，泛起點點火星——

巖石後方那人不知，頂上的月投下來，正好將一舉一映照影，呈現在他近旁的一方壁上，他一瞬不眨，看著那毫無甚至是魯豪放的作，看著那修長的頸，筆直的，拔飽滿的，纖細韌的腰，影斑駁，若若現，明明只是晦暗遊離的影像，卻要比真來得更加魅三分。

正猶豫下一刻是該擡頭天還是該閉眼定，卻見那影兒玉臂一擡，皓腕一揮，一條細細長長的布帶樣的事從前拋去石上，空中劃過一道漣漪般的弧，亦是在他心尖幽幽飄過。

然後，他聽得那一聲細微的嘆，帶著無限饜足，些許茫然，淡淡惆悵的一嘆，猶如一隻無形的手，在那原本已經薄弱不堪的心防輕輕一，再狠狠一掐！

雷牧歌攥了拳，一個吸氣，扎進了水裡！

不看不聽，這下該沒事了吧？他想。

可惜，上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青幽幽，明晃晃的水底，有些奇異的水草樣的東西在隨波飄，其中不時晃過一段細膩明淨的白，如蓮花的芯。

那是……某人未經纏裹卻天然纖小的玉足！

九天雲外，轟然一聲，如巨雷炸響，他轉瞬明白，這隔在水中的巖石，竟是中空的！

之前被水草遮擋，就算是眼力超常的，也沒看得仔細，只有如他現時這般潛到水底，或可明瞭。

震驚之後，便是一陣欣喜，天意，天意如此，怪不得他。

意隨心，他雙臂一展，兩腳一蹬，瞬間穿過巖石下方的空，將那夢寐以求的子打橫抱起，攬在懷中！

秦驚羽正舒服得冒泡，嘆這造者的神奇，沒想到，一個更大的神奇嘩啦一聲，從水底冒出來！

“啊……你……”生生咽回即將口而出的尖，雙手一抵，止住兩人更加親的接，“你從哪裡鑽出來的？”

“水晶宮，龍王殿，神仙憐我追妻之路艱辛困苦，特闢此捷徑，助我一臂之力！”他笑，一口氣吹得水波盪漾，大手也沒閒住，徑直摟住那楊柳般的纖腰。

秦驚羽英眉一揚，疑看向那巖石方向，略一細看，便是看清那玄虛所在，不由得哈的一聲笑，接著板起臉去推他：“什麼水晶宮龍王殿的，我還哪吒三太子呢！抓時間，好好洗你的澡，別來鬧我！”

是君上，他是臣子，以往這般，只待正訓斥，他便鳴金收兵，但此時，卻似乎不管用了。

高估了他的耐心，他也是。

“我——”他啞聲開口，醇厚的嗓音仿若被誰破細，抓不牢，握不住，飄渺如風，“總是在後悔，過去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沒能好好看住你，守著你……今日，我想改正這個錯誤……”

“牧歌！”急切低，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慌。

他不理，攬在腰間的手臂驟然收，抵額相對，脣齒相。

塵土洗淨，懷中人便如那冰山雪蓮，風姿玉容，散發著清新淡泊的香氣，既流出明的天真，又似氤氳著婦人妖嬈的意韻，偏偏又渾不自知，只用那麼雙清澈純的眸子瞪視著他，也深著他。

相思相，此夜此。

他義無反顧吻下去，只願時在這一刻停住，讓他如風利劍，深深侵的人，的心。

“羽兒……別怕我……把你給我……”由脣到頸，細細輕吮，在玉雪般的軀印下他近乎拜的吻。

下腹有異相抵，那是氣方剛的年輕軀在強勢近，秦驚羽閉上眼，憶起當年在林中水潭裡見過的英武雄姿，心默許的同時，卻又殘留著一莫名的不甘。

腦中有大片的空白，往事如夢，消逝無痕。

眼眶一熱，口微疼，張開，一口咬在他堅實的臂膀！

雷牧歌哼了一聲，任咬著，並不停止手下的作。

罷了，無謂的掙扎而已。

嚐到口中的腥之氣，住了口，任由他需索予求，聽得一細微異響，眸側轉，落在某一，忽而子一僵，再是一。

雷牧歌是何等機警之人，即使在如此炙熱溫的時刻，也保持著一警惕，軀微移，擡起滿蘊慾的眼，順著瞠目瞪視的方向過去，如，微怔。

黑暗，有什麼金燦燦的東西微微一閃，在他手掌擡起之前，在池邊的巖石上勾起一，空中一個翻轉，便是閃電般掠過巖石，山壁石之中——

那是……的裹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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