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覺怎麼樣？”

明亮的問診室裡，林醫生笑著問道，他的聲音輕，表和煦，眼神裡著關切，就像一個多日不見的老友在打招呼，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

“我現在的狀態，好得不能再好了。”

小杰目直視前方，看著林醫生，微笑著說道。

他餘掃視著房間，一切都那麼悉，就連窗外那隻鳴的小鳥，都沒有毫變化。

時隔三個月，再次坐在這裡，他頓時有種恍如隔世之。

現在的他，頭髮剪寸頭，皮潔，襯衫雪白筆，上面散發著一皂的味道，整個人看起來神煥發。

“其實我今天來不是看病的，而是來跟您彙報一下最近的狀況，順便看看，在抗社恐新藥上市之前，能不能繼續認知行爲的心理治療。”

小杰繼續說道，言談舉止都自然了許多，不再回避別人的目，說起話來也泰然自若，沒有任侷促。

“哇，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你現在看起來完全恢復了，甚至比正常人還要好。”

林醫生出驚訝之，開玩笑道：“所以那個臨牀試驗效果真的這麼好？”

小杰面激之：“非常好，可以說，它救了我一命。”

林醫生出興趣的表，說道：“那伱介意說說嗎？雖然我也推薦了一些患者參與這個臨牀試驗，但我畢竟不是負責臨牀的醫生，只有醫院方面的正面反饋，回來找我的病人好像真沒幾個。”

小杰點點頭，將自己的治療過程娓娓道來。

“事實上，我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

“一開始其實我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去的，想著毀滅吧，反正我的人生也不會變得再差勁了。”

“第一次吃下藥後，我沒啥反應，回到病房，躺在牀上，戴上耳機，看了一天的劇集，我平時在家也是這麼過的。”

“因爲負責臨牀的醫生說，神類的藥起效都比較慢，剛吃下去只是到裡，要突破什麼腦屏障，到達大腦，然後抵達異常腦區，並且反應到神經活上來，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讓我不要心急，先吃上一週再說。”

“我想醫生懂得肯定比我多，所以也沒多想，每天除了服藥，吃飯，就是睡覺看劇。”

“過了一兩天，病房裡陸陸續續來了些跟我一樣的社恐病人，都是病友，大家彼此理解，互相也不怎麼說話，整氣氛比較沉默。”

“我反正耳機一帶，誰也不，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記得應該沒到一週，”小杰臉上出思索之，說道：“那天晚上，我洗完澡，沒帶耳機，路過旁邊病牀的時候，看到別人手機上悉的遊戲界面，一時也沒多想，就隨口問了句。”

“兄弟，你也在打王者啊？要不要雙排？”

“這話一出口，我才愣了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很清楚，要是以前，我本不會看他，只會低著頭，鬼鬼祟祟好像做賊一樣回到自己牀位，然後馬上用被子矇住頭，躲在被窩裡看劇。”

“手遊我以前也跟同學，朋友，同事們玩過幾年，但是去年辭職以後就不玩了，因爲每次上線都有人給我發組隊申請，真的好煩躁。”

“我當時真的沒搞懂，我怎麼會問一個陌生人，不，陌生病友，說要不要一起打遊戲這種話呢？”

“我本不是這樣的人啊，我甚至很討厭陌生人找我。”

“而且你知道吧，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毫無波瀾，沒有不安，也沒有張，更沒有恐懼，就好像再正常不過了。”

“最搞笑的是，我沒有被嚇到，我那個病友反而被嚇到了。”

小杰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他當時就很震驚地看著我，表很張，就好像我拿了把刀出來，要把他怎麼樣一樣。”

“我看著他那驚恐的小眼神，心裡只覺得好好笑，然後就想起來，啊，原來我以前在別人眼裡，就是這樣的啊。”

“然後他吧，也不敢看我，就把臉別過去，很小聲地說，‘行，行吧。’”

“我真的當時，就好像照鏡子一樣，一舉一就能在別人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心裡肯定也不好過，也沒再打擾他，繼續回牀幹別的事了。”

“雖然我看起來很平靜，但其實心裡真的很激，那天我一宿沒睡，打了一晚上游戲，還一直跟陌生人組隊，雖然沒有語音，但能跟隊友打字流了。”

“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困得不行了才睡著。”

“醒來以後，看著窗外進來的，就突然吧，有了一種重見天日的覺。”

“我興沖沖跑去檢查，醫生知道後也很高興，說我是見效最快的幾個，讓我繼續服藥。”

“第一週結束，大概有一半的人陸續都有所改善，沒有以前那麼自閉了，見面雖然還不能打招呼，但起碼能笑一下了，不再板著臉跟沒見到人一樣肩而過。”

“剩下一半的人，可能也有點效果吧，我能覺出來，似乎他們沒那麼害怕了，但不是太明顯。”

“然後我就帶夠了一個週期的藥，回家呆著了。我走的時候，腦子裡有那麼一個想法，想著要不要加一下這些病友的微信，但是想想又放棄了。”

林醫生認真地聽著，突然問道：“整個過程中，你就吃藥，沒有任何其他認知行爲方面的心理治療嗎？”

小杰點點頭：“沒有，就只吃藥。”

林醫生出一恰到好的驚訝：“那短短一週，就有了明顯的改善，這個結果太驚人了。”

小杰激地說道：“是吧，您也這樣認爲吧。我當時可高興了，覺得自己真的是來對了。這次臨牀試驗真是我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他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幸福：“回去之後，我信心十足，每天吃藥都很準時，非常積極地記錄自己的健康況，就好像在寫日記一樣，反饋都很及時，每次回去檢查的時候醫生都誇獎我。”

“一個半月後，第一個療程結束，我走在大街上，已經沒有面對人羣的恐懼了。”

“我嘗試著去附近的菜場買菜，看著喧囂熱鬧的人羣，大聲砍價的大媽，我的心十分平靜，只需要簡短的幾句話，就輕鬆自如地完了買菜這種高難度作。”

“當然，我因爲長期的宅家生活，口齒上還不是很便利，日常生活是沒問題，更深的通可能還不能夠。但是我很有信心。”

“沒多久，第二個療程開始了。”

“我早早回到醫院，在病房裡看到了那些悉的面孔，果然，這次他們出現的時候，一個個的神態都自然了許多。”

“我們很輕鬆地打著招呼，有種老友重逢的喜悅。這次我們聚集在一起，討論著自己病的變化，覺真的很奇妙。”

“我從未想過，人與人之間的通，會這麼輕鬆自然。”

“當時我的心態就好像，一臺莫得的社機，所有的恐懼，張，不安這些負面緒就好像被一張實的大網過濾了，只留下其他的緒。”

“我現在才知道，無所畏懼的覺原來這麼好。”

“只要我不再害怕，就能做到一切。”

林醫生若有所思道：“恐懼這種緒是進化的產，所有生在自然環境中，必須保持對危險的警覺，才能生存下來。但對人類來說，現代都市的安全非常高，所以恐懼就沒有用武之，反而對某些人會有負面作用。”

小杰無比贊同地點點頭：“醫生，你說得對，現代社會，有吃有喝有工作，哪裡還有生存危機，恐懼反而爲很多人心靈上的枷鎖。”

“我算是悟了，只有放開一切，釋放自我，才能獲得提升。”

“這次臨牀試驗結束後，我就開始在網上投簡歷，獲得了一些面試機會。”

“我來之前還順路去參加了一次面試，雖然HR對我諸多挑剔，但我一點都沒往心裡去，按照網上的各種攻略，把背下來的東西一頓輸出，就跟開卷考試一樣，覺特別好。”

林醫生眉一挑，問道：“你不是臨牀已經結束了？現在還吃藥嗎？”

小杰搖搖頭，說道：“沒有了，醫生說我現在還不能吃其他藥，要過一個什麼敏期，兩個月以後，如果病有反覆的話再說，現在最多就是做做心理治療，鞏固一下，這也是我來找您的原因。”

林醫生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問道。

“那你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現在有什麼覺？”

小杰呵呵一笑道：“從第一次服用這款新藥到現在有三個月了，覺時間過得好快。”

“記得剛開始吃藥的時候，我的心理負擔還很大，一方面很擔心它們對我的造傷害，害怕會有各種副作用，覺各種不適。”

“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因素，服藥似乎標誌著我有病，吃多了還會擔心依賴癮之類的問題。”

“然而，這兩個療程下來，我所擔心的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那段時間，吃藥對我來說，就像是近視的人戴眼鏡一樣，是一種正常需求，因爲戴上眼鏡能讓我看得看清，生活得更便利，同時減輕很多癥狀，維持我一整天的正常運轉。”

“僅此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至於現在的話，”他側著頭思考了片刻，才說道：“我就好像一個近視的人，做了激手，視力從0.1突然提升到了2.0，整個世界都清晰了，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了。”

他聳了聳肩，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現在最大的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自從接自己有病，需要吃藥治療這個現實以後，我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因爲我的人生並不是只有病痛和藥，如果只看得到痛苦，那生活也只剩下痛苦，如果能看到其他，生活依然還保持著富多彩的原樣。”

看著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已經不再頹喪，重新擁有了這個年齡獨有的朝氣，林醫生出了欣的笑容。

“不過，你也知道，神類的疾病，很難徹底治癒，”他斟酌著詞彙，輕聲問道：“那如果病再反覆，還要繼續吃藥的話，能接嗎？”

小杰攤了攤手，臉上笑容不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好像相親的時候，對面孩在問“能吃辣嗎？”

“沒事啊，生病了吃藥很正常，就好像冒了就該吃冒藥，染了就該吃抗生素。”

“畢竟，社恐也是一種病嘛，這種病都有藥可醫了，我應該高興纔對。”

“只能變好，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也沒有什麼不能接的。”

“我還很年輕，未來對我來說，一切皆有可能。”

林醫生又問起了一些臨牀中的細節，時不時出思索之。

小杰也很配合地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就這樣，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就診時間很快結束。

小杰依依不捨地走出去，在門口停了下來，再次回頭揮手告別。

他一路哼著歌，走下樓梯，手指不停紛飛，發送著一條條手機短信。

沒多久，突然電話響了。

接通電話之後，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你好，請問是祝小杰先生嗎？恭喜你，上午的面試很功，請問你什麼時候能職……”

至此，後面的話，小杰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只會不停地點頭說著，是，是，是。

當他掛斷電話後，握雙拳，激得差點跳了起來：“耶，找到工作了。”

這時，又一陣急促的短信聲傳來。

他打開微信一看，竟然是心儀孩發來的消息。

“最近《提球跑路》出第三部了，看了嗎？聽說還好看的呢。”

小杰頓時秒懂，飛速回信：“這個片子特別火，我正想去看呢，擇日不如撞日，晚上一起去看？”

“好啊，週末我剛重溫了前面兩部，真的好好看。”

“我也是，這幾年科幻片拍得越來越好了……”

他一邊低頭打字，一邊朝著大門走去，時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三樓，林醫生站在窗邊，看著小杰漸漸遠去的背影，角慢慢上揚。

過了一會，他才轉坐下，輕輕敲擊桌上的按鈕。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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