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公主殿下也不想在屬下面前吐槽的兄長，薛朗問道：“這劉黑闥已經被秦王打敗一次，想來聲勢應該大不如前了吧？”

平公主搖搖頭，一臉肅然之：“非也。 我之所以料定劉黑闥會攻打冀、豫兩地，因由有二。其一，突厥借兵與劉黑闥，必然有所求，長安必是其目的，要滅我大唐，必先拿下長安，只需拿下長安，各地皆會有反王自立門戶，則中原不攻自破也。”

薛朗點點頭，確實，據歷史記載，劉黑闥只是在河北、河南起事，就有好幾個州的刺史反叛響應他，如果把長安攻破，沒了王庭所在，所謂的大唐帝國很可能變一盤散沙。

平公主續道：“其二，劉黑闥乃竇建德舊部。竇建德為人仁義，在冀、豫兩地，特別是冀地，聲極高。另冀地仍有不竇建德舊部，劉黑闥打的是為竇建德復仇的名目起事，自然響應者眾，敗而復起，也有人響應。”

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河北算是劉黑闥的地盤，支持者眾多，他自然是要占據的。如此說來，劉黑闥能給新建的大唐王朝造這麼大的麻煩，其實是竇建德的禍。

說起來，竇建德這件事之后，會有那麼多竇建德的舊部造反，圣人李淵要負大部分責任。竇建德在諸多反王中，算是聲卓著的一位，是位極有人格魅力的人。

竇建德對下能與士兵同甘共苦，士兵們都愿意為他賣命，到部下的戴，當地的士庶支持他的也不。

竇建德為了救好友王世充在虎牢關一役敗于秦王李世民之手，李世民惜他的才干，敬佩他的為人，并沒有殺他，而是活捉了他，送長安。

可惜，李淵這時候干了一件不太好評價的事，他下令死竇建德。

從家國利益上來說，以竇建德的聲，留著他對大唐朝廷真正收復河北、河南，是一個極大的障礙，畢竟，如果哪一天竇建德再反叛，河北、河南簡直就是他的忠實擁簇。殺了竇建德是一個對朝廷有利的選擇。

但是，這個有利是建立在朝廷能安好河北、河南兩地的基礎上的。這兩個地方，還留有許多竇建德舊部不說，當地的士庶們，支持過竇建德的人也不。安好這些人，這兩個地方才算真正的收復，如果安不好，這兩個地方就是不穩定因素。

憾的是，這個安工作，唐王朝并沒有做好。派去的員或許是看到李淵下令殺了竇建德的原因，也或許是李淵有授意，總之，那廝去到河北，對竇建德舊部們，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就是隨意抓人刑，大有秋后算賬的意思。

實事求是地說，李淵也是一個有才干的皇帝，唐王朝是他創立的，唐王朝的政治制，實行的律法等，都是在李淵手上建立起來，延續數代的完整制。

但是，縱觀李淵在位時期對待那些被唐王朝打敗的反王們，李、竇建德、杜伏威等，就沒一個有好下場。在對待這些反王的問題上，李淵的心顯然比不上他的二兒子李世民。

對頭的皇帝是這樣的德，竇建德舊部們都是刀頭的主兒，自然不會甘愿坐以待斃，于是就有了劉黑闥一反，追隨者、響應者眾的局面，才會讓劉黑闥做氣勢。不然，以劉黑闥一個嗜酒，又賭博，連父兄都討厭他的無賴，又哪里會有如許聲讓那麼多人響應，依仗者不過是竇建德聲

而已。

這件事，平公主顯然也是清楚的，只是，做這個決定的是的阿耶，作為兒，也不好多加議論。

薛朗想了想，道：“且不說此次劉黑闥的聲勢能展什麼況。只說朝中，如果此次依舊是秦王領兵，則無需多慮，如果是太子一方領兵，朝中的局勢只怕……”

后續薛朗沒說完，反正平公主能聽懂。平公主的黛眉微微蹙起，嘆道：“我所憂慮者，也是此事。太子、世民與我皆一母同胞，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如若阿娘在世，該如何的心傷。”

這事薛朗不知道該怎麼寬，無語半晌，拎起水壺，給平公主的茶碗里添了點兒熱水，想了想道：“屬下以往遇到過許多的難題。我的媽媽……就是阿娘，是個雙手不沾春水，見雨落淚，傷春悲秋的人，連市場上米是多錢一斤，菜是多錢一把都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家里家外全都是我父親一把抓。”

平公主一愕，先是詫異的看薛朗一眼，旋即似乎明白過來，眼神莫名的暖了許多，蹙著的眉頭散開，溫聲道：“于子的角度來說，令尊乃是位好夫郎。”

薛朗眼神一暖，道：“許多人都這麼夸我爸爸。我與殿下說過嗎？我還有位雙胞胎姐姐，從小到大，我們姐弟倆兒的事，都是父親一手辦。何時啟蒙，何時上學，上哪里的學校，課外特長又該學什麼，媽媽從來沒心過，只需要上的班，連自己食住行都不用心，因為有爸爸心。”

平公主點點頭，等著薛朗繼續往下說。

薛朗喝了口水，道：“一個男人既要忙工作，又要忙家庭、孩子，人的力是有限的，因為疲勞過度爸爸出了意外，重傷，了植人。殿下知道植人是什麼嗎？就是除了跟正常人一樣有呼吸、心跳，但是已經失去意識，深度昏迷的人。”

說完，薛朗頓了頓，繼續道：“爸爸的倒下對我們來說，真是天大的災難。那一年，我和薛晴十五歲，整天只知道上學，于世俗人連五分都不通。可是因為媽媽靠不住，我們倆只能懵懵懂懂的開始學，可即使我們再努力，爸爸還是被醫生宣布腦死亡，再無治愈蘇醒的希。更雪上加霜的是，媽媽被人騙了！家里所有的銀錢，全部被騙走了！媽媽承不了這個打擊，自殺而亡。我和薛晴就了孤兒。”

“……”

平公主喚了一聲，薛朗笑笑，道：“此后，我和薛晴是吃了不苦，可是，我也學會了一個道理，這世間的事，豈能事事盡如人意！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做到我們能做的，最后事會展什麼樣子，老天才知道！”

平公主眼神幽深的著薛朗，近乎嘆息：“啊……”

似乎有未盡之語沒說。薛朗應了一聲：“屬下在。”

平公主道：“你的意思，我明了也。得為友，建瓴之幸也！”

薛朗笑起來：“其實屬下也這麼認為的。”

平公主忍不住“噗嗤”一笑，抑郁消解。

薛朗也跟著笑，人人皆有傷懷之事，區別不過是看待問題的態度。人終究還是要向前看，遇到問題解決問題，解決不了……那就只能接事實。